第七十七章最后一次,问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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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最后一次,问安

闽川皇宫中,灯火明灭。

梅清扬斜倚在美人靠上,垂眼看着书册。一阵风从殿外吹来,将殿中的烛火吹得微微晃了晃,映出的影子也跟着晃了晃。

梅清扬抬起眼。

每一次风吹,烛火摇曳,他都以为是有人来了。

准确点说,是以为有人回来了。

也不知这是第几次,梅清扬抬起眼往外看,似乎是希望自己抬眼的那一瞬,殿外就能出现那个白s身影似的。

记不清这是宿若离开后的第几r。

一开始梅清扬还会记着r子,总觉得宿若该回来了,然后那一天特意准备了宿若喜欢吃的东西,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落空,宿若一直没有回来。

梅清扬已经习惯了r复一r的等待了。

也许并没有过太久,但他总觉得在他的心里,时r已经过去了一整个cun夏秋冬。

因为宿若说的那一句“我会回来的”,所以梅清扬一直等着。

二十四岁以前的梅清扬,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不会等着谁,也没有人会等着他。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所以他不需要告诉任何人,甚至死了也不会有人惦记他。

但二十四岁以后的梅清扬,遇见了宿若,从此以后,他的人生里就多了一个要惦记的人。

他活着,要跟宿若在一起,死了,也要和宿若死在一起,或是死了也要告诉宿若他在什么地方,而他不管要去什么地方,更要告诉宿若一声。

但如今,是轮到宿若什么都不告诉他就离开。

梅清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无尽的等待。

他不是一个爱多想的人,所以宿若离开后的这些r子里,他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偶尔会去两人一起去过的山丘、小溪边上走一走,坐一坐。

想一想,之前背着宿若过小溪的那些回忆,不知为何变得跟前尘往事一样遥远。

有人来告诉梅清扬,说一直往中原b近的蒙族退兵了。

具体的,似乎是从中原皇帝的手里拿到了三座城池,听说蒙族的使臣从中原回来的时候,带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那脸上的笑容盖都盖不住。

梅清扬听后没有太big的反应。

岑子衿愿意给出这城池,其实是很让人惊讶,毕竟在岑子衿的心中,没什么比他的天下更重要。

所以梅清扬合理认为,给出城池的背后必然还有些别的事q,能让岑子衿如此心甘q愿。

又或者说,岑子衿另有图谋罢了。

岑子衿是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他在任何时候都会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只是时候不同,他想要的东西不同而已。

而这一次,岑子衿想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梅清扬听过别人来报这件事q以后,没放在心上,又继续看书。

但他看着看着,还是无可避免的,会想起一些画面。

那些画面也是很遥远的回忆了。

年少时的梅清扬,曾经几次入宫,而这几次入宫,他都见到过宿若。

有一次是他从皇宫长街上走过,而不远处,宿若与岑子衿迎面走来。当时的岑家盛极一时,岑子衿穿长袍,长发束成高马尾,马尾上还绑了红s的发带,阳光散落下来,他的笑容明媚至极,而在他身边的宿若听着他说话,也笑得很甜。

两人就这样带着big队人马从梅清扬身边走过去。

梅清扬侧立在皇宫的墙壁一侧,握刀伫立,淡淡看着。

十来岁的梅清扬……不,十来岁的方启月甚是骄傲,方家也不输于岑家,因此方启月从不把什么人放在眼里。

除了岑子衿和宿若。

岑子衿比他年纪小,是岑家捧在手心里长big的,同样作为将军之子,方启月就没有得到圣上和太子的喜爱,甚至从未被认识过。

再加上方家与岑家向来不和,因此方启月会注意岑子衿,有时候也是想看看,这样的一个、比他小,不常上战场的少年,究竟哪里比他好了。

不过后来方启月知道,也许岑子衿并没有哪里比他好。

他只是得到了宿若的喜欢。

又或者说,只是恰好,岑子衿遇到了那个把他心头上的宿若。

岑子衿只是恰好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对于他来说,对的人。

而宿若遇到了一个错的人。

至于宿若为什么吸引方启月的视线。

梅清扬后来想,有些事q是没有理由的,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就像当初长安那场big雨里,宿若抱着他的腿求他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明明是,前朝太子,如此轻贱,让人实在是看不起。

可他还是把宿若带回了梅府。

后来也会庆幸那一天的自己,把宿若带回了家。

……

蒙族退兵后,闽川和中原都恢复了平静。

一些闽川将士以为闽川和蒙族之间避免不了这一场战争,都准备好上战场赴死了,没想到蒙族就这么退兵了。

闽川的将士欣喜若狂,闽川的百姓也欣喜若狂,闽川的big臣更是欣喜若狂。

梅清扬在朝堂上big多时候不言不语。

下了朝,回到宫殿中,有big臣试探着问梅清扬,是不是觉得这件事q里有什么阴谋,或者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为什么旁人都这么高兴,而梅清扬不高兴。

梅清扬没回答。

安静了很久,他只是说:“我在等一人回家,等他回来了,我才会高兴。”

那big臣明白过来,便知趣地不再说什么。

r子是一天天过去,闽川皇帝却始终没有回来。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急不躁,毕竟朝中有老臣坐镇,军中有梅清扬坐镇,没什么好怕的。

但时间一旦长了,他们还是慌了。

于是这些臣子派人四处打探。

过了几r,有人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岑子衿要封皇后了。

一个是岑子衿要封的皇后,是宿若。

群臣都懵了。

但他们还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梅清扬。

他们不相信这是真的,更害怕如果这件事q是真的,梅清扬不知会怎么样。

但探子说,千真万确,还有两r便是big婚,岑子衿要娶前朝太子为皇后的消息早就满天飞了,只是闽川这边太偏远,不知道这些消息罢了。

最后他们还是没有瞒着梅清扬。

听到这个消息后,梅清扬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当即策马离开了闽川,往长安去了。

快马加鞭花上一天一夜赶到长安,梅清扬正好赶上了皇帝娶新后的big典。

当时长安城里re闹非凡,因为皇帝娶新后,big赦天下,还允许宫外不设宵j,宫内更是有三天三夜的流水宴。

时节是夏r,白昼炎炎,不过到了午后,就开始飘起细雨来。

梅清扬撑着一把伞,与众多百姓一起沿路而立。

他听说,新皇娶新后,要乘花ce巡长安城一周。

身边的人议论纷纷,说皇帝娶前朝太子,娶个男人本身就是有违天下的事q了,偏偏还娶的是前朝太子。

不过他们big多还是议论前朝太子,而不敢议论当今皇帝。

长安城中的不少人都记得,当年的前朝太子还不是前朝太子的时候,也曾经坐花ce出游过一次,是为了去祭祀。

当时太子殿下的姿容,迷倒了长安城不知多少人。

时隔多年,又一次坐花ce出游,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有人说,那位前朝太子还是好手段。

虽然沦为了前朝太子,但如今还是成为了皇后,回到了他的荣华富贵乡了。

梅清扬听着这些褒贬不一的声音,没有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听见官兵清道的声音。

巡游的花ce要来了。

花ce上站满了侍从,而在花ce的中央,站着两人。

一边是穿着big红龙袍的岑子衿,而另一边……

宿若额前有珠帘垂下,挡住了他的容貌,但从那摇晃的珠帘间,依旧能瞥见寻常人见不到的惊人之姿。

从眉梢到眼尾,从cun角到脖颈,一切都是那样完美。

梅清扬之前没见过宿若穿big红s的衣裳。

他的宿若,嫁给他的时候,都没穿过big红s的衣裳。

在梅清扬眼中,宿若永远都穿着那身白衣,不是白衣有多好看,而是宿若喜欢。

宿若说过,他不喜欢颜s太艳丽的衣裳,红黑s的龙袍也几乎没穿过。

而如今,他穿着big红的喜服,站在另一人的花轿ce上。

细雨纷纷,落下来,渐渐模糊了花ce远去的影子。

梅清扬始终撑着伞,站在原地,身边不少百姓都跟着跑前去看re闹了,后来街上渐渐都空了、冷清下来,只有他还站在那儿。

到了傍晚,长安的雨下得急了些。

梅清扬坐在街边一家酒肆门前,手里拎了一壶酒,坐在那儿看雨。

有人进来,看见梅清扬以后,愣了很久很久。

那是董项。

自从梅清扬假死去闽川以后,董项就再也没见过梅清扬了。

董项看见梅清扬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你……”董项有些震惊,“你怎么回长安了?”

他不太关心什么皇宫里的事q,也不知道梅清扬和宿若之间的事q。

梅清扬看着酒肆外的big雨。

过了很久,他对董项说:“帮我进宫,用什么法子都行,送我进一次宫。”

……

宫中办着流水宴,作为新后,宿若要与岑子衿一同出席。

流水宴上的臣子都是岑子衿朝堂上的人,这些人big多都见过宿若,也许他们不敢相信,当初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宿若,最后还是回到了这皇宫中,成为能够站在他们头上,甚至能够得到岑子衿偏爱的人。

他们战战兢兢地过来敬酒,没想到,宿若全都招饮不误。

宿若的酒量似乎变好了。

喝到最后,他也就眼尾泛了红,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清醒的。

还有人来敬酒,岑子衿伸出手,握住了宿若的手腕,低声道:“别喝了,你这样,朕都以为你是在喝闷酒。”微微一顿,“big喜的r子,怎么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开心?莫不是,想着除了朕以外的人吧?”

宿若转过头去,看着岑子衿。

他的眼底是有泪还是有光,岑子衿可能也喝醉了,所以分不清。

宿若道:“我没想旁人,我的心里,只有你。”

有些话听起来其实很假。

岑子衿看着宿若的眼睛,他见过那双眼睛里曾经有他的模样,所以他知道,现在那双眼睛里其实根本没有他。

可人总是善于自欺欺人的。

岑子衿也心甘q愿地相信了宿若的话。

他笑了一下,抬手me了me宿若的脸庞,说了一句:“那就好。”

宿若听见小明在自己耳边道:“岑子衿满意度:10。悔恨值:30。”

虽然是喝了不少酒,但宿若还是在心里想,岑子衿的悔恨值为什么还在增加?他并没有做任何让岑子衿觉得他变了的事q,宿若已经在努力假扮过去的自己了。

小明知道宿若在想什么,给他解答:“岑子衿那么聪明,宿主你爱他或是不爱,他都能看出来的,他后悔自己没有在你最爱他的时候,把你留下来,而是放你走,放你去梅府了。”

宿若想,原来岑子衿还是一如既往地,想着自己不该这样做、不该那样做,却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夺了宿若的国、让宿若无家可归。

酒至半酣,不少臣子都以不胜酒力为缘由告退了。

人走得越来越多,宴席上越来越冷清。

最后人差不多走光了,宿若也想离席了。

但岑子衿握住了宿若的手腕。

宿若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但他又很快顿住,强行控制,不让自己挣扎。

岑子衿定定地看着宿若。

安静了一会儿,他轻声问:“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朕……我想同你,说一说以前的事q,讲一讲我们的小时候,好吗?”

宿若望着岑子衿。

片刻后,他说:“提起小时候的事q,会让我伤心。”

岑子衿的身影僵了僵。

过了许久,岑子衿笑了笑,道:“那便不提起小时候的事q了。”

只是,岑子衿也发现,他除了小时候的事q,再没有什么可以和宿若说了。

他曾经他以为自己永远是宿若最亲近的人,可到头来,却发现,如今他是没有任何话可以跟宿若说,他自己走了很远很远,还志得意满地以为,宿若还在原地,还像以前那样,只要他回头,宿若就在。

岑子衿握着宿若的手腕,沉默了很久很久,也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他松了手,道:“朕去更衣,你在此等一会儿吧,若想回去,可以先回寝殿。”

宿若说好。

岑子衿走后,宿若也没动,就一直坐在殿中。

不知坐了多久,有人进来。

宿若本就在发呆走神,也没太留心。

他在想,梅清扬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但宿若很快又想,他如今,已经没有资格去想梅清扬了。

不过他曾经多喜欢、多爱梅清扬,当他做出这个决定,决定先选择天下而放弃梅清扬的时候,他就已经不配想梅清扬这个人了。

可宿若还是忍不住想。

他想梅清扬的眉眼,梅清扬的怀抱,梅清扬的声音,和梅清扬淡淡的笑容。

也不知道,如果梅清扬知道这一切后,会是怎样的表q。

宿若不敢想。

他垂下眼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桌案前的酒杯已经被撤去了,换了一杯re茶。

所怔了一下。

他抬起眼来,对上了一个人的目光。

这人宿若不认识。

至少这张脸,宿若是不认识的。

但是那双眼……

宿若在看见那人眼底的金环时,他的眼泪都涌出来了。

但宿若还不敢肯定。

他只是觉得可能是自己走眼了。

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怎么可能是梅清扬?

可若不是梅清扬,那双眼睛,又为何会让宿若觉得无比熟悉。

宿若望着单膝跪在他面前,给他送re茶的这个人,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

他问:“你是哪个宫的内侍?”

那人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说:“nu才从闽川来。”

宿若的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他的眼睫颤了颤,眼泪流了下来,但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殿下喝太多酒了,”那人道,“喝些re茶吧,否则伤脾胃。”

宿若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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