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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番外一 爱人（下）

“那...你有爱人吗？”小祁宥问道。

崔锦之微微怔楞，随即又轻声开ko，“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我曾经对待他，并不算真心，每一次的关怀之下都藏着j心的算计。”

祁宥不太明白，又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他坐在庭院中的树荫下，有些好奇地开ko问：“为什么？你不信他吗？”

“对。”她坦然地承认，无奈地笑了笑，“或许是...我这样的孤魂野鬼，在人间经历过太多的事q，在那个时候，不知道如何去爱人了吧...”

无数次在时空中穿梭，无数次修补好世界的漏don，如果全身心的投入进每一个小世界中，再强迫自己像旁观者一般冷漠地cou离出来，崔锦之怕是早就疯了。

于是她只能学着将自己和每一个小世界割裂开了，学会钝化自己的q感，游刃有余地应对好任何一种q况。

人有q感，才会有弱点。

可崔锦之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真的像游走在世间的一缕孤魂，没有人在意，就像是一朵转瞬即逝的昙花，奉献完短暂而炙re的一生，便什么也没能留下。

直到他横冲直zuang地闯进她原本既定的选择中。

她第一次脱离了冰冷的算计，做出了一个在曾经的自己看来，算得上荒唐的选择——学着祁宥的模样，一点一点去信任他。

或许连崔锦之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她的心底深处，竟也对这个世界...和他生出了些许眷恋之q。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他气息微弱地躺在她的怀里，对她说“我真的很疼”；又或者是，他拼命克制住体内的暴虐，谦卑而温顺地跪在她的面前，轻声道了句“幸好”；还是他像一个世间最笨拙认真的少年，忐忑地向她表露自己最虔诚的真心。

太多了。

崔锦之说不出此刻究竟是怎样的q绪，像是有一把烈火，反复炙烤灼烧着胸腔，又像是无边的chao湿，浸泡得整个心都湿漉漉的发麻。

她缓慢地呼吸着，突然发觉自己此刻很想念他。

“幸而，他jao会了我，如何去爱。”崔锦之带着笑意，温和地me了me小少年的脑袋，虽然明知触碰不到他。

祁宥忽然抬起头，在那一瞬间，透过憧憧的光影与一双明澈温润的眼眸相zuang，她站在树荫下，清冷的面容还挂着如熠熠暖阳般温和的笑意，万里cun风如水般流淌过二人的周身。

——他一错不错地望着她，仿佛想要将眼前人的身影印刻进心底。

直到眼眶酸胀，祁宥才极尽轻缓地眨了眨眼睫，低声道：“我好像，能看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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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宥的生活依旧如往常一般，只是身旁多了一只看得见的鬼魂罢了。

他想象中的崔锦之，应该是青面獠牙的模样，却不曾想，看到了这样一个朗月清风的女子。

她jao他习字读书，jao他明辨是非，jao他如何自尊自爱，还会轻声对他讲述她在宫外的所见所闻。

就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里，出现了一条分叉，指引他，告诉他，这世间上或许还有别的选择。

小祁宥收回自己因为浆洗衣物而变得通红的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呼了一ko气，他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他知道，她一定会坐在木桌前，看着他不知道从望舒宫哪个角落里翻出的残书旧卷，听见他回来的动静，便会抬起头，温柔地笑起来——

陈旧的木桌上还燃着他出门前亲手点上的一小段蜡烛，而此刻凉风吹进房门，将桌上微弱的烛光吹得摇摇晃晃，却怎么也照不亮少年的眼睛。

房内静谧的可怕。

祁宥安静地垂下眼眸，在门ko伫立了好一会，才缓慢地动弹了一下。少年走到桌前，翻阅着她今r清晨还在读的书卷，上面的字他还认不全，只待她慢慢jao给他。

雀跃在这一刻被冻结，他有些茫然地一寸寸抚me过她留在上面的墨迹，轻轻唤了一声她。

可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沉默地熄灭了早就微弱的烛火，抱过那cuang被她晒过、烘烤得暖洋洋的被子，翻身上了cuang。

祁宥觉得眼前弥漫起水雾，用力吸了吸鼻子。

纵然知道她终有一r会离开，但他的心里仍然抑制不住地生出一丝丝渴望。

可惜早就窥见的离别如飘然降落的羽毛，如烟似尘，却在落地的那一刻仿佛有千钧的重量ya在他的心ko。

少年抹了把脸上的水痕，努力学着她曾经jao过他的那样——生出不回头的勇气来。

崔锦之就在不远处看着他，她不再能被祁宥瞧见，也不能再同他说话，周遭的景象飞速地变换着。

她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

眼前骤然变化。

发丝凌乱的女子死死掐住小少年的脖颈，他努力掰扯着女子的手指，拼命仰头呼吸着。可那女子的气力极big，几乎要将祁宥掐得昏死过去，可却在最后一刻，徒然放开双手。

祁宥两眼发黑，重重地跌落在地，额头被zuang出一道伤痕，半死不活地仰倒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着咳嗽。

待他终于回过神来，入目却是女子悬挂在梁上晃晃悠悠的尸首。

小少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些木然地喘着气，呆呆地仰头看着，不知不觉间，他的呼吸逐渐加快，喉间猛然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扑上去试图将女子救下来。

额头上的鲜血滴落进他的眼睛里，目光所及皆是猩红一片，他胡乱抹了把血痕，还在拼命地试图抱着尸体。

可是尸身太重，少年又太小，他耗尽了全身力气，也不过是无济于事。

祁宥用手狠狠地捂住嘴，想要将崩溃的哭喊咽进腹中，可泪珠却忍不住无声滚落，浑身战栗着。

崔锦之咬紧牙关，眼眶酸胀，她忍不住想要将少年抱紧怀里，可眼前的场景却再度转变。

祁宥的身量比从前高了一些，但仍旧瘦弱，无数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默不吭声地被人摁在脏污的雪地中，眼底深处是隐约的恨意。

而一墙之隔，崔锦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祁旭拦下来，听着他希冀恩泽苍生，big展宏图的愿景。

沉重的积雪几乎落在了她的心头上，令人绝望的深寒顷刻冻结了汩汩流动的血Ye。

原来...原来，这是他的前世...

不会有崔锦之的相护，不会有那群意气风发的少年相伴，她曾经向祁宥许诺过的所有未来，都不会再出现了。

崔锦之察觉到自己有些发抖。

这群人终于无趣地收了手，渐渐散去。

少年趴在冰凉chao湿的地面好久好久，才死气沉沉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缓慢地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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