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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衍快步出了长公主府,脸色阴沉冷冽,宛如凝了一层厚厚的寒霜,有种风雪欲来之感。
信是时烜递来的,他约了邵衍见面的时间与地点。
五更三点,北山女院的黎山阁。
时间不等人,他与时烜打了多年交道,知道对方是一个疯子般的人物,上一次在颍川州,稍有疏忽,他与沈碧月都可能葬送在那里。
天风已经调人去了,身边只余一个奇风,他让奇风速速回去找玄衣,前些日子定好的计划要提前拿出来用了,必要将鬼手在永安城的剩余党羽都给挖出来。
时烜隐匿了许久都没消息,今日敢做出这么大的动作,一定是提前做了安排的,他已失了先机,后续不能再出错。
夜间的北山女院虽然没人,但守卫依旧森严。
邵衍早就熟知北山女院的守卫换班规律,借着夜色掩映,他轻车熟路地绕到天禄阁侧面,黎山阁就在它的附近,漆黑浓重的夜里,他就像是一只蹲伏在暗处的巨兽,给人一股阴森恐惧之感。
他不怕鬼怪,只是故地重游,却是被人逼迫着来的,这种感觉怎么想都憋屈得很。
当初他与沈碧月发生争斗的那块地方就在黎山阁后面,他并不靠近黎山阁,只是在不远处观察,张望,但周围没有丝毫动静,仿佛压根就不存在有人埋伏。
守卫还未巡逻到这一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了黎山阁,越走近,他就越发现周围的确是没有人的。
待绕过外围一圈,他在黎山阁的背面站定,伸手摸在厚厚的砖墙上,感受着墙面凹凸不平的质感,用力推了几下,没动。
他的记忆里没有如何进去的这一段,只有在外头与沈碧月发生争斗,然后直接在里头醒来的两段记忆,像是被人从中间裁剪了,空空如也。
犹记得那时候沈碧月说,她是被他带进去的,邵衍摸着墙想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指放在唇边用力一咬,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漫开,他用力挤压伤口,将伤口压到墙面上。
没一会儿,墙面像是被熔岩化开了一道缝隙,由浅至深,他微微往前倾,整个人瞬间没入了墙面,月色渐渐移动,逼退墙面罩下的阴影,将墙面上的粗糙颗粒映照得清清楚楚。
巡逻守卫正好走到附近,绕着黎山阁走了一圈,没发现异样就又往另一头走去。
邵衍听着外面的动静消失,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轻咳一声,果然要进黎山阁,还是要以他的血为媒介。
里头依旧跟他上回来的一样,布满灰尘,轻吸一口气都是满鼻腔的尘土,他找到上回进去的入口,移开书架,露出甬道的入口,顺着倾斜而下的甬道,他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黎山阁之外,天禄阁附近,两道人影渐渐从夜色中剥离开,一道瘦长人影站着,另一道纤细人影被迫压着跪在地上。
“邵家的天下,仍旧是邵家的,可惜不是你的。”跪在地上的人低声说,声音里带了点喘息,身上有伤,让她不能正常说话。
“邵家的,自然就是我的。”那瘦长人影猛地抓住她的长发,用力往上揪,瘦削的下巴扬起一抹屈辱却不甘的弧度。
“睁开眼看看,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好戏,你们都会喜欢的。”
“你除了躲在暗处出手,还会做什么!叛党余孽,也就只配做阴沟里的老鼠。”
“可怜的姑娘,你也只有这个时候能嘴硬了。”
过了一会儿,另一列人马自远处赶来,他们不惧怕巡逻的卫队,但凡经过之处,巡逻卫队甚至要对他们行礼,很快就到了黎山阁。
“擅闯禁地者,罪当诛,就连当朝豫亲王都不能避免,可惜了那样一位美人。”
另一人只是紧紧盯着被夜色笼罩着的黎山阁,没有说话。
***
长公主府自邵衍离开后便灭尽了灯火,只余下回廊下的几盏微弱烛光。
邵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觉得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邵衍晚上过来大闹一场,搅得她心情有些郁结,实在睡不着,便披上外衣,打算去院里走走,她不打算叫醒明玉,只想一个人静静。
刚走出小院,绕到前庭,就听到顺着夜风传来的微弱动静。
兵刃相接,拳脚过招,尽管声音极其微弱,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从前李清君喜欢在天未亮的时候在院里练剑,一开始隔得远,她听得不甚清楚,后来她会有意识地去寻找他的声音,到后面竟是养成了极其敏锐的听觉。
府外,天风领着豫王府的府卫将整个长公主府包围得密不透风,连只虫子都溜不进去,短短一个晚上,先是遭遇了一波莫名其妙的偷袭,后来便是江燎与秦召一前一后到来,身后皆是几列小队,人数虽少,却个个都是精英。
“太后病危,急需见长公主殿下一面,我等奉陛下旨意,前来请长公主殿下入长乐宫面见太后,天风侍卫,还请莫要令臣等为难。”说话的是秦召,他语气之严肃,眉头连皱一下都嫌多余,着实让人看不出里头要请的长公主正是他的亲表姑。
倒是江燎露出调侃的笑意,“天风侍卫,可别刁难秦大人了,陛下那边有令,长公主殿下又是他的亲表姑,他只会恨不得将人给带走,何须你们豫王府的帮忙看人。”
天风面无表情回道:“非小人不肯放人,长公主殿下涉嫌勾结外贼,冒犯豫王殿下一案,殿下有令,涉案人等,不得随意放出,这不仅是殿下的意思,大宁律法上头也写得清清楚楚,秦大人与小将军莫要为难小人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秦大人,您看这要怎么处理呢?”江燎面上无半点正色,像是在说些玩笑话,惹来秦召冷眼。
“陛下只是想召长公主殿下进宫,并非为她脱罪,天风护卫该是误会了。”
“与他说那些做什么,大晚上的派了这么多人在这儿守着,跟守犯人似的,可不就是把长公主殿下当成凶手了,还不如直接抢了人再说。”不等秦召阻止,江燎已经命他手底下的人上前抢人了。
“小将军!住手!”秦召怒喝道。
江燎哪里听得进他的话,与天风对上,他跃跃欲试,恨不得跟对方大战几百回合,以前碍着邵衍不敢动手,今日总算是逮到机会了。
两方人马在夜色里扭打成一团,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倒是没人有性命危险。
秦召看着眼前的场面,眉头拧成一个结,却也没再上前阻止,只是冷着面色站在一旁。
“大人,不让他们住手吗?”边上一个府卫开口问,却被秦召冷冷堵了回去。
“眼下这情况能停得下来吗?等他们打累了全都抓起来,带回去!”
那人惊了一下,“全部是指?”
“没长眼睛吗?”
秦召揉揉眉心,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人默默把头缩回去,不敢再问,头往回缩得太快,以至于他没来得及看见秦召稍微放松了一些的脸色。
邵岚走到门口,拍了一下正扒着门缝偷看外边情况的门房的肩膀,那门房吓了一跳,差点就没喊出声,回头一看,是个长发飘飘的女鬼,再一细看,竟然是长公主,连忙跪下。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门房不敢有所隐瞒,将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邵岚。
邵岚眉头稍拢,听完之后只是眼神幽深地望住门板,沉默了许久,门房觉得长公主的情绪有些不对,挠挠头回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只能继续陪着长公主待站在门后。
外面的打斗声还未停止,稍微大声一点就足以吵得人不得安眠。
“若他们退兵,你......”漆黑的夜里看不清人的脸,声音便也更加清晰起来,邵岚的声音听起来显然有些干涩,“你让天风找本宫,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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