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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浮湘与郭忧

“尤氏的姐姐？”

浮沉低头，再没言语。她靠在马ce软垫处，神s游离。

尤氏落败，她也算是从褚公府分离出来了。

尽力保住了褚家这些姑娘们的名誉不被牵连。毕竟，她们与她，到底是没什么深仇big恨的。

她也不想为一个尤氏，拉垮这样多的人进来。

尤氏跟前的周nu，也一并报了官。当然，还有尤黛娥。

梁帝也算仁慈，只严惩周nu永不得再回梁京，贬为外乡下等nu婢。

而浮沉之所以安顿尤黛娥去鹤壁镇，还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

在尤黛娥身上，她总是能瞧见为母的不易。

每每看到她盯着征儿的神s时，浮沉心里就觉得不安。她收Yang他，却连承认是他母亲的资格都没有。

尤黛娥虽没有直接参与尤氏的作乱，但她也算帮凶。将她安顿到鹤壁镇，一是为给她以“赎罪”的方式寻一个去处。二是为了尤氏往后的r子再不得安宁。

她为人清高了一生，最瞧不起的便是这个孪生姐姐。觉得她骨子里就是贱民，与她的高贵不符。

而恰恰就是她瞧不起的尤黛娥，来伺候她，照看她。

她的那颗高贵心，怕是要反复被揉捏摧残，最后再感叹自个生一次，却还没有这个穷姐姐过得踏实。

浮沉从戚国府回来时，拿了一份老太太给她写的丰乡分割书。

她递给褚槐的那一刻，瞧见了他一夜之间的白发，心里一丝不忍。

褚槐Wan腰，凑到烛灯前一瞧是丰乡的分割书，随即一笑，“给你，什么都给你。往后a，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他把早就备好的那几本账册拿出，递给浮沉，“这是这一年多，丰乡的账册，现如今，为父全都给你。为父如今只是一个从五品，依着惯例，从品不敢有这些旁支。现在你得偿所愿了，这些全都是你的。这褚府，你若是要，为父也能划到你名下。反正如今你已出嗣，本事big了。这府中上下，还有什么是你不该得的。”

浮沉心一慌。

她“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父亲，您在怨女儿。”

褚槐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你可是三等功加身的贵女，我怎敢怨你。”

浮沉心ton难忍。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为报杀母之仇，会搅和得褚府不得安宁。

可这不是她的错a。

但凡当初有人去查，但凡这些年面前这位父亲不冷漠，但凡他待她好一丢丢，她都不至于执念如此重。

母亲的死，是戳在浮沉心里的一根刺。

这根刺让她没法安生地在褚公府享So着这一切，每每想起那晚，她都会在噩梦中惊醒。

如今，一切结束了。

可她，却成了那个不择手段为母报仇的人。

浮沉心里苦，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j心筹备的这些年，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一句解释也没有，缓缓起身，扶着门框出去了。

到了院内，曲姨娘闻声进来，瞧见浮沉一脸疲惫，曲姨娘宽we了几句，就进了厅内。

厅内点了醒神香，曲姨娘坐在一处，看着褚槐的无神，心生一丝怜悯，“官人。”

褚槐回过神，瞧见是曲姨娘，憋了多r的泪腺，终究是没忍住，委屈地趴在她怀中，哭了个够。

曲姨娘抱着他，任由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湿了她的肩。

许久，褚槐吸着鼻子，才稍稍有所缓和，“想我堂堂正四品，如今却被我生的好女儿全都折腾没了。我可真是好本事，生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女儿。她方才还拿了丰乡的分割书，真是天big的笑话a。女儿要来与亲爹分割财产，当真是滑天下之big稽。她真是一手的好算计，我们褚家，全都被她葬送了。”

褚槐咬牙切齿，对浮沉怨言颇深。

曲姨娘在旁边站着，看着褚槐发狠的脸，她再也没忍住多r的憋闷，“官人koko声声说是五姑娘毁了褚家，可官人为何不想想，这眼前的果，到底是谁种下的因？”

褚槐一愣，“若屿……”

曲姨娘：“五姑娘生在褚家，三岁时没了母亲，活在尤氏手中，熬到了十二岁。被尤氏捧杀，各种陷害。官人在big姑娘出阁那r，把这个五姑娘塞进了马ce内，连一个家臣都不配，就让她一个人去丰乡。燕州路途遥远，官人可曾想过一路凶险，可曾想过她也会害怕。这是府中的姐姐出阁a，您可曾想过，她与这喜庆r子擦肩而过时的落寞。您可曾想过，她一个姑娘，险些被那场big火毁了容。”

这些事，都是当初她被尤氏安顿去丰乡时，刘女为防不测，把浮沉的前后事，一一给她都说了。

褚槐：“你怎会知道这些？”

曲姨娘说着说着，红了眼眶，“五姑娘从未想过要害谁，如果当初官人你待她好一些，她都不会有如此深的执念。她在丰乡四年，官人只去过两次，丰乡是何模样，官人也亲?s?眼见过的。五姑娘不辞劳苦，在丰乡打拼四年，她的辛苦，官人可曾感So过？”

曲姨娘字字句句，直戳褚槐的心。

他的眼眶湿润，脑子里回想的，是浮沁big婚那r，浮沉乘坐的那辆马ce。

红花轿出门时，他也看见了那辆马ce。当时他心里一紧张，生怕浮沉疯癫地从轿子内窜出。

是a。

他又何尝，待她有过一丝温q呢。

曲姨娘替浮沉不值，“这些事，都是五姑娘从未忘记过的。她每每说起，神s淡然，毫无一丝波动。可见她的心，早就习惯了。官人您在朝为官，事事谨慎小心，可您却忽略了内宅这些事。”

褚槐现在，稍稍有些愧疚了。

“五姑娘从来都不是一个残忍心狠之人，她是在这深深内宅中，一次次地被父亲忽视，被尤氏算计。她历经磨难回来时，早就做好了要为报仇的准备。哪怕官人您，当初对她有一丝不忍，有一丝怜悯，给她治伤，查清府中这些事，五姑娘现如今，也不会是今r这番模样的。她是被一次次伤透了心，在她父亲身上看不到一丝期望，在尤氏身上看到的全是一步步的算计……”

褚槐的心生疼，他虽也有悔意，可嘴上还是不饶人，“可她就算报仇，也不敢拉扯上整个褚家。”

曲姨娘摇头道，“官人，她从未拉扯上整个褚家。她若是真的狠心拉上全家，此刻那些已出阁的姑娘们，早就因为褚家的落败，名声不保了。她是为救褚家，才把此事报到陛下跟前的a。”

褚槐愣住。

曲姨娘：“五姑娘这些r子，一直在拖延时间，就是想在尤氏身上寻到那个不拉扯上全家的突破koa。最后她等来了尤氏的外室身份，这才赶紧把这个外室扯出，让罪全落在她身上。官人现在瞧着自个被贬为从五品心里不甘，可官人您再想想，如果尤氏真的是府中正娘子身份，她谋害国府嫡女，这等罪责，在梁京城，是如何算的？”

褚槐一想，后背一凉，“继妻谋害嫡妻，手中背有人命者，全府上下流放。女为nu，子为厮。府中家主，则被贬去外乡从官。”

曲姨娘长吁一ko气，再不多言。

褚槐此刻，被曲姨娘点醒了，他的脑海越来越清晰。

是a！

褚槐想起他二十弱冠之年时，梁京就有郑家，从郑公府。

当初郑家妾室害死嫡妻，一步步坐稳府中正娘子之位。在府中为娘子，管理内宅时嫌弃家中老太太碍事，用半年之久，给老太太碗中下了无s无味查不出任何的毒xin汤，要了老太太的命。

之后，郑家这位一步步算计的娘子，还是由亲生女儿戳破阴谋。

她拿着物证，告到了梁京府衙。

陛下震怒，下令所有参与谋划者流放，而郑公，则被贬为郑吏外官，一辈子都不得再进梁京门。府中上下，女为nu，男子为厮。

当今圣上乃是仁孝治天下，最ton恨的便是这些go当和算计。

当初郑家出事后，如此重罚，确实也给梁京内宅一剂猛y，无人再敢作乱。

褚槐想起此事，不由得发着汗，庆幸褚家能逃过一劫。

曲姨娘揉着他的背，“这些r子五姑娘一直与妾身商议，她迟迟不动，就是一直在等时机。尤氏是外室一事，也算是冥冥之中老天庇佑，助咱们褚家，逃过这一劫难。”

褚槐连连点头，“是是是，当初确实是先考虑到她的身份，不便做这个当家娘子，就在五丫头跟前借了个方便，给她戴了浮雕簪子。尤氏这些年虽学了不少东西，可她到底不懂得太多，从来没有查问过这些事。故而此事，便一直藏到了现在。”

曲姨娘一笑，故意道，“官人可曾想过，尤氏之所以从来不问，还是因为她从未怀疑过您待她的用心。”

曲姨娘故意为之。

褚槐眼神黯淡，低头沉默。

曲姨娘这些话，是为浮沉辩解，也是为自个寻一条路。眼前的这个男人，待人如此冷漠，她算是见识到了。

可她的后半生，还得他陪着走。

为防以后，曲姨娘挑在了褚槐最弱的时候出击，与他来了一场永生都不会忘、直击灵魂的促膝长谈。

看着褚槐的反应，曲姨娘知道，这些话，他全都听进去了。

立浮轩内，浮沉辗转反侧，每每想起褚敖，心里就不安。

褚敖如今嫡子身份落空，梁帝下了旨意，该是什么位子，就是什么位子，不得鸠占鹊巢。

每每想起，浮沉就无法安睡。

说到底，褚敖的命，也是就此改变了。可能她从丰乡回来的那r至今，唯一心软的一次，就是褚敖。

他又有什么错呢，被高抬成嫡子，送去宫中学堂好几年，学成归来后，又被低罚为私生子。

这落差，浮沉一想就心疼。

她坐立不安，入夜后，还是出了立浮轩的门朝望月轩走去。

浮沉没带之青，她穿了一件红底短褙子，梳了两个发髻，挑着琉璃灯，径直去了望月轩。

夜s深，望月轩的书阁内还燃着烛灯，镂窗下，她能看到褚敖趴在书桌前的小身影。

浮沉进去时，就留意到伺候褚敖的婢女，由从前的四位缩减成了一位。那婢女说老爷罚了俸禄又降了官职，以后府中用度要缩减。

浮沉迈过门槛，轻推开那扇门。

书阁内陈设简单，只有一个长书屉、四面屏风。旁处摆了一对双耳落地瓶，镂窗前一个书桌。

再无别的陈设。

浮沉进去时，褚敖从椅子滑下，他走到浮沉跟前，端端正正地行了礼，“五姐姐安好。”

浮沉留意到，褚敖行的礼已不再是贵礼了。而是外室行的外礼。

贵礼为简礼。

外礼为繁礼。

浮沉尴尬一笑，半蹲下身子，伸手抚他的发簪。

褚敖端端正正地站着，也不躲，一言不发。

许久，浮沉开ko道，“这么晚了，怎还在读书，小心伤到眼睛。”

褚敖温柔一笑，“这么晚了，五姐姐来弟弟这里是为何事？”

这一问，浮沉倒是尴尬了。

她来，是不放心。

毕竟褚敖没错，big人的纷争，牵扯进来他，浮沉多少还是愧疚的。可浮沉很清楚，他逃不过这些，即便年纪小，该承担的，都得承担。

她蹲下，一笑。

褚敖也跟着笑，“如今五姐姐是不能叫我弟弟的。我是外室所生，若没有府中正娘子首肯，外室所生则为私生子，与五姐姐差了好几层身份呢。”

浮沉听着这话，心里一哆嗦。

她到底做不到心狠a，面对这样一个眸子里闪着光的弟弟，她也无可奈何。

尤氏已获罪，此事全梁京都知道。

褚敖的身份，整个梁京也都知道了，他是外室所生，将来如何处置，全看梁京律法所规。一旦扯到律法，褚敖的人生，已不再是浮沉能左右的了。

这整件事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浮沉最懊悔的，便是扯上了褚敖。

可这些愧疚和懊悔，浮沉从未后悔过。

她看着褚敖，盯着他的眸子，想起那个被尤氏害死的弟弟时，浮沉的心，平缓多了。

弟弟只比她小三岁，若是活着，如今也是个比她高头高，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小男子汉了吧。

浮沉每每想起这些，心里所有的愧疚都没了。

她起身，拉紧褚敖的衣衫，抚抚他的头，拐出望月轩的门。

望月轩的镂窗下，褚敖放下笔，踩在矮凳上轻合上窗。

他在屋内挪步，将笔放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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