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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锈刀
第一次被父亲拿刀抵着脖子的时候，郭祥只有五岁。
那天，全身已经没几块好ro的母亲收拾好行李，说什么都要离开这个家。
守在门ko的父亲的拳脚雨点般落在她身上，把她打了个头破血流，可还是拦不住。
转首看到他愣愣的缩在墙角，便一把扯过，泛着铁锈的菜刀就这么贴上了他的脖子。
“你要是敢走，我就先剁了他，再剁了你！”
父亲喊，手上用力，在他颚下剌出一道血痕，刺痒着ton。缺了ko的刃挨着皮，冰冰凉凉，带着一股子鱼腥味。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刀除了剁鱼，也可以剁人。
他没喊也没叫，只是愣愣的听着两个人的吵。
最后还是母亲慌了神，鼓了半天的倔劲终是因为他泄了气，丢下行李，苦声哀求。
在阻拦母亲逃亡这件事上，父亲又一次big获全胜。他失去了作用，被一脚踹进了母亲怀里，两人缠抱着，继续挨打。
窗门外的邻居远远的望着，他们早就见惯了这家的吵闹，不敢讲也不敢栏。被父亲回身瞪了一眼后，组着团散开。
他忘了那次殴打持续了多久，只记得父亲力竭停止后，浑身血污的母亲已经两眼翻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父亲临走时，关掉了电闸，还锁上了门。
他们一家住在废弃铁轨边的一座小荒村里，自建的砖土房，成排的挨在一起，堆成了一个个加长版的四合院落在荒野，与周遭的垃圾作伴。
一入夜，b仄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安静的像座孤岛。
同样满身伤痕的他缩在母亲怀里，一双黑眼睛，木木的望向她披头撒发的脸，不喜也不悲。
周围的孩子笑话他是个木头，取了个“矮愣子”的名，因为他长得矮，脸上也总没个喜悲。
而父亲也看他总不顺眼，每次一回家看到他那张木木的脸，总会变着法子动手。可他每次都只是默默So着，挨了打也只是咬牙切齿，半晌喊不出一句疼。
父亲骂他上辈子就是把锈刀，又钝又闷，总出不来个响。
但他不是生来就没个喜悲，记事时，每次看到母亲被打，被推到墙角的他嚎的比父亲的喊骂还响。
可这喊终究没什么用，止不住打，拦不了人，连拉个re心肠的人过来也像个遥不可及的梦。
无用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再用了。可没想到，他没声之后，反倒是起了作用。
他不说话后，被村里人视作痴呆，流言蜚语飞遍了村头巷尾，最后落进了父亲耳里。
自那以后，父亲看他就越发的不顺眼，落在母亲身上的打自然也就移到两人他身上。
他不气不脑，反倒有些高兴。自己的疼多点，母亲的疼就能少点，这是天big的好事。
可自打母亲有了第一次逃亡的念头，父亲心里就起了提防。之后母亲每次领着他出门，总会有收了好处的人通风报信。
母亲是外嫁的婆姨，在父亲的村里无亲无故，挨打的时候没人说话，一想跑却个个出来搭话。
母亲带着郭祥跑了四年，最远也就只到村西ko外的五里地。在入铁道边那片白桦林子前，总会被赶来的父亲逮回去。
“你不要再想着跑了，进了我家，生是我家的人，死了也得是我家的鬼。你要不想以后孩子没妈，就乖乖跟我过r子。”
类似的话父亲说了无数遍，可母亲没一次听过。
十岁生r那天，父亲不在，母亲为了给他庆生，用偷藏起来的钱带他到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一包果糖。
糖是桔子穰的形状，橙s，WanWan的，han在嘴里甜的齁嗓。以前他每次吃多了糖，母亲总会说他，可今天不知怎的，格外安静。直到被领着回了家，母亲也只是在用掌根抹着眼。
等到了晚上，母亲忽然把他和父亲一块喊醒。
“Gan啥？”
父亲被打搅了美梦，生出一肚子火。
“我想上厕所，怕黑，你陪陪我。”
房子没有独卫，上厕所得到院门ko的旱厕，一个土垒的小方格，门ko挂着一面遮羞用的麻布。 一入夜，刷了墨似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不有尿盆吗。”
“拉肚子，big的。”
“你屎咋这多。?????”
父亲的眼睁不开，嘴骂着，身子不见起。
cuang另头的郭祥已经爬起蜷到了墙角。
“你要不去，让娃陪我。”
父亲点着头躺下，忽又惊起，眯成缝的眼狐疑的盯着她。
“Gan啥？”
“他不出去，就在门ko院里陪我。”
夜里的母亲只有个影，看不清脸。父亲被困昏了头，破天荒的答应下来。不过他还是强撑着，看着母亲果如所说，只是让郭祥伫在门ko后才继续睡去。
母亲把他领到院里，背着父亲，在他手里连塞了好几袋子糖，西瓜、玉米、橘子……各样的都有。临了还特意撕开一颗，哆嗦着塞进他的嘴里。
“多吃点……”
母亲轻声说，声音打着颤。他意识到了什么，但没问。只是握着糖抬头望，一颗一颗滚烫的泪从母亲眼里滴落在他脸上，顺着腮滑进嘴里，和糖混在一起，又甜又咸，哽住了他的喉。
“祥a，别怪妈……”
她呜咽着说完，松开手，逃也似的出了院子。
当晚的夜很黑，郭祥看着她一步一步融进了黑暗里。渐渐的，连影都看不到了。
当脚步声从耳边消失的刹那，死寂像是终于寻得了动手的机会，它们从墙砖和地面上渗了出来，在郭祥脚下凝聚成了一滩充满恐惧和绝望的沼泽，拉着他不断往下坠。
他忽然就怕了，木讷的小脸泛起褶皱，眉眼鼻全挤到了一块，拼凑成了一幅叫做“悲伤”的画。
big院的门还没响起被拉开的吱呀声，这时候只要他喊出了声，母亲准会听到。她一定会回头，看到他的悲伤与渴求，那时她一定会返回到他身边，牵起他一起走。
只要他喊出来，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怀里的糖一颗颗往下掉，落在水里、泥地里，成了泥球。他顾不上，院门被拉开的吱呀声已经响起，没有时间了，他必须要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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