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璎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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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璎珞

周缇终于见到了这个故事里的另一个当事人,只可惜,不是祝青青,而是岳汀兰。

见到岳汀兰,最高兴的是方小顺。小时候,父母早逝,方廷玉在外打仗,带big他的是岳汀兰,她jao自己说话、走路、读书……她是他名义上的表姐,实际上却q同他的母亲。

虽然三十年里岳汀兰从未回过徽州,但他没有一刻忘记过岳汀兰。

岳汀兰讲起这三十年来的往事。

一九四九年,“香雪帘栊”和方廷玉摊牌后,她离开徽州,去了上海。

在“香雪帘栊”里说的话,一半是真的,一半却是假的。何刚确实已经追求了她十年,从她在上海读美专时起,何刚就喜欢她,老是借着方廷玉接近她,逗弄她。可是真正开始追求她,却是一九三九年在重庆重逢后的事q。

重庆?周缇不解。

在方廷玉讲述的故事里,从未提到岳汀兰去过重庆,周缇一直以为,在离开徽州前,岳汀兰就一直待在徽州等方廷玉。

岳汀兰没有回答他的疑惑,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何刚虽然已经追求了她十年,但离开徽州时,她其实还没有决定好要和何刚在一起,因为那时她还不能淡忘方廷玉。

她只是,没有办法再在徽州待下去,没有办法再面对方廷玉,如果不走,她会疯的。

她来到了上海,成了一名永安百货的售货员。

她和何刚的关系一直是朋友以上,恋人以下,直到一九五八年,何刚突然约她去公园划船。在碧波dang漾间,何刚同她告别,告诉她,自己因为工作调动,即将远行,不知归期,恐怕今生今世都难再见,要岳汀兰好好保重自己。

岳汀兰再三追问他要去哪里,何刚却只是摇头,闭ko不言。

到这时,岳汀兰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个人,原来这些年过得很快乐,只是自己沉湎于过去,从未发觉。

回到家,她从cou屉里掏出一沓用皮筋捆着的信,那是何刚在美国留学的那几年写给她的。在信里,他跟她讲自己的学习、生活、美国的风土人q……这么多年了,这些信她一直好好地保留着。

第二天,她带着信上门去找何刚,告诉他,自己要和他结婚,不是出于冲动,也不是出于愧疚,那一箱子信就是她爱的证明。

一九五八年秋天,他们结了婚,刚度完蜜月,何刚就走了,一走就是二十八年。

二十八年后,再见是在医院,何刚躺在病cuang上,已经是癌症晚期,枯瘦如柴,满脸老人斑,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拿着糖果逗她的轻佻纨绔少年?她几乎认不出他来。

何刚最后是握着她的手去世的。

小时候常听big人们说,徽州人家,一世夫妻三年半。一对徽州夫妻,一生中真正朝夕相处的时光,满打满算不过三年半那么长。

谁想到,她和丈夫的一世,短暂到连三年半也没有,即使四舍五入,也不过只有短短半年。

送别了丈夫,她又收到来自家乡的信,告诉她,她少女时的执念已经不在了。

岳汀兰到后不久,谢南邻也到了。

原本他是要和周缇一起回国的,但家里临时出了点事q,只好让周缇先走。

晚上,big家聚在灵堂里,一起给方廷玉烧纸。

方廷玉在黑白相框里,谢南邻和岳汀兰围在火盆旁,这个故事的当事人们终于聚齐,只除了祝青青。

祝青青到底在哪里?

火光映出每个人的脸,周缇看看谢南邻,又看看岳汀兰,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满脸皱纹,眼神平静。周缇几乎想象不出他们少年的模样。

岳汀兰往火盆里添着纸,轻轻地说:“我在这个灵堂里,为方家好多人烧纸送行过,姑姑、姑父、二哥……还有青青。”

青青?

祝青青?

祝青青已经死了?周缇如遭雷击。

是的,祝青青已经死了,早在四十六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她这辈子最怕客死异乡,但到最后,还是客死异乡。

周缇怎么可能在法国找得到她呢?她根本没有去法国。

回到一九三八年。

八月份,岳濯缨过完了周年,谢南邻再次来到徽州,催祝青青一起去英国。

祝青青跟二叔二婶、岳汀兰道了别,和谢南邻一起,先去了上海,再想办法从上海坐船去英国……人已经在船上了,行李也已经放进了舱房,站在甲板上等开船,九月黄昏的风微凉,如丝绸一样拂过她的胳膊、小腿和脚背,望着壮阔的江面,和岸上如织的人流,她突然侧头问谢南邻:“哥,我们这群人,是不是很自私?”

谢南邻被她吓了一跳,问:“什么,自私?”

祝青青侧脸贴在栏杆上,闷闷地说:“有一回,方廷玉骂我们自私。说我们这群人,国家有难时就躲去国外醉生梦死,等国家安定了,又跑回来争权夺势……”

谢南邻笑了:“那样孩子气的话你也信?我们去国外又不是为了享So太平,像父亲,他是外jao官,同外国人斡旋,可以为中国争取到多少支持。我是要继续j进学业的,打仗不是我的所长,科学也一样能强国。”

祝青青还是蹙着眉头:“你们是外jao官和科学家,出了国也能为国效力,可是我不一样,我在国外能做什么呢?像过去那样,每天参加舞会沙龙,和那些上流社会的名媛们一起喝下午茶,谈论空don的文学和艺术吗?明明我在中国已经是个实业家,我经营的工厂可以造出来纸,印刷新闻传播消息,印刷书本传递知识……”

谢南邻想了半天,安we她:“如果你觉得文学和艺术空don,到了英国,也可以去学些实用专业,比如,和我一样,学化学?”

祝青青点了点头,换一只手臂一个方向,继续趴在栏杆上眺望江岸。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她问:“哥,我是不是很无q?”

谢南邻不解:“谁说的?”

祝青青伸手捉风:“方廷玉,和方廷玉的奶奶都这么说。他们说我,虽然满肚子诗词,却爱嘲弄深q,实际上是个无q的人。”

谢南邻伸手揉一把她的头发:“别听他们瞎说,我们晚晚,是这个世界上最深q的姑娘。”

她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谢南邻:“可是,我和方廷玉朝夕相处了七年,我明知道他喜欢我,可还是假装不知道,这不是无q,是什么?”

是的,她知道方廷玉喜欢自己,早就知道,可是她一直在假装。

谢南邻怜惜地帮她把被风吹乱的鬓发掖回耳后:“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我,如果我早点找到你,你就不会欠下岳家那么多q,多到要用自己的爱q来还债。”

还债。

这个词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那年她为建厂集股,岳濯缨不问前途不计得失地投了好big一笔钱,还说,陌生人之间q意有限,但做父亲的为女儿赴汤蹈火也属分内,要她记得自己是姐姐,要多关怀汀兰这个妹妹。

那时方廷玉只知道为筹到钱傻乐,她却知道,自古人q债最难还。

一路走来,岳濯缨毫无保留地帮她,数次救她于危难,天圆地方那么big的人q债,她要怎么才能还得清?

只有一个办法,满足他的愿望。

圣仁医院,岳濯缨弥留之际,只有她在身边,他握着她的手,说:“你知道吗?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是血缘。其实在真做父亲前,我想象中的女儿是你这样的,聪明,慧黠,灵秀。但最后上天给了我一个汀兰那样的女儿,她一点也不聪明,可是看见她笑,我的心里就能开出花来。青青,对不起,但请你原谅一个自私的父亲。”

她不可以嫁给方廷玉,甚至不可以让方廷玉看出来,自己也喜欢着他。

就让他认为自己是个无q的人,让他认为,在自己眼中,他是奶奶的“遗物”,是她一个为报恩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此一来,才最周全。

谢南邻冷笑:“岳濯缨和方家老太太,他们对你是好,但他们心里最惦记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和孙子,用一点恩q绑架了你,到头来还要说你无q,你不要信他们,我知道的晚晚,从来都是个有恩必报、嘴硬心软的好女孩。”

祝青青没有说话。

轮船开始鸣笛告别,祝青青突然直起身来,她的眼睛发亮:“哥,我想明白了,我不要去英国。这些年我一直以为在往前跑,实际上不过是往回忆里躲。现在,我不想躲了。”

赶在轮船起航前的最后一分钟,她风一样地跑下了舷梯,站在江岸上,灿烂地笑着,冲甲板上的谢南邻挥舞手臂说再见。

那个笑容,就是祝青青留给谢南邻的最后一面。

一九三八年九月,祝青青跳下了去英国的船,回到徽州找到岳汀兰,告诉她,自己不去法国了,她放不下她一手创建的澄心厂,更放不下她暗暗喜欢了许多年的方廷玉。岳家的恩q,她只能以别的方式来回馈,今生不够,还有来生。

西迁的澄心厂已经在那里安家落户,她打算去重庆,在那里继续经营造纸厂,等候方廷玉从战场上胜利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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