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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杨今思反应过来,罗浩已经做好了腹膜保护。
虽然环境潦草,但罗浩的动作一板一眼,教科书一般。
杨今思不懂教科书上写了什么,但他看罗浩罗教授的动作,感觉十分优美。
不是那种娘娘腔的所谓的花样的美。
简单,干净,利索,满满阳刚之气。
罗浩的每一步动作干净利索,午后阳光落下,落在手术刀上,泛起犀利的光。
庖丁解牛,杨今思的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
但这个四个字刚刚出现,随即杨今思就看见了一根肥肥大大的阑尾“蹦”出来。
他认识阑尾。
没有医疗保险在美国根本看不起病,这里面还有各种说法,很复杂。
杨今思虽然现在有全套的医疗保险,但饭馆里在后厨打黑工的人总会生病,也见过“炕头阑尾切除”的全过程。
肿胀的阑尾一看就满满的炎症,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似的。
阑尾上附着着黄绿色的脓苔,隐隐有臭味儿飘散。
他见过很多手术的过程,却没见过这么顺利的。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
罗浩轻声哼着《定军山》。
曲儿声里,阑尾被切掉。
夹着阑尾的钳子扔到无菌盆中,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温盐……”罗浩刚要东西,随即一怔,“抗生素什么时候来?”
“医生,做完了?”患者问道。
“嗯,完事了。”
患者下意识就要坐起来,随即被罗浩用肩膀撞到脑门上,又躺了下去。
“不疼归不疼,不能乱动,手术还没做完呢。”罗浩严厉的说道。
“哦哦。”患者连忙应道。
“你没感觉到疼,是因为我手术做得好。但你要站起来,下一秒肠子就得洒一地,老实点。”
“!!!”
杨今思一怔,说自己手术做得好,这种叙事风格不像谦虚的国人,而像是美国人。
但罗浩罗教授说的是事实啊,他的手术做的的确超级好。
哪怕不是医生,杨今思只凭着朴素的审美便能确定罗浩的手术做的厉害。
“老杨,催一下抗生素。话说抗生素得等黑人小哥零元购出来么?”罗浩问道。
他对这面的了解仅限于偶尔刷短视频看到的那些。
“嗯,得等一下。不好意思啊,我……我……没考虑到……”杨今思结结巴巴的说道。
罗浩拿了一块无菌纱布盖上切口,他也知道杨今思没想到自己手术做的这么快。
“我也没想到手术会这么顺利,等等吧。”罗浩微笑,和患者聊了起来。
他对走线这类的事儿没有明确的态度,人各有志,无所谓。
找自己做手术,那就好好做。
毕竟自己是医生。
“老黑能零元购,咱们怎么不去?”
罗浩问道。
“我看着孩子不让他们去,良家子就得有个良家子的样子,和老黑一样好勇斗狠,没什么意义。”
杨今思说的很正式,罗浩猜实际情况估计会比较复杂。
但巴尔的摩的零元购效率太低了,令人发指,这面正在手术呢,老黑能不能专业一点!哪有让患者等药品的道理。
换做是国内,这帮老黑能让患者、患者家属给告死。
零元购点药品,又不是让他们去偷f22,怎么就这么难。
几分钟后,一個小伙子跑回来。
“叔儿,这是药!手术开始了么?”
“都做完了,就等药了。”杨今思欢喜,把药拿到罗浩面前。
“离术区远点。”罗浩对他们没有无菌观念的做法头疼欲裂。
自己也是第一次做“炕头阑尾炎”,没什么经验,过程虽然顺利,但那是基于自己的手术技巧。
而恶劣的条件、各种物资的匮乏是罗浩这种在三甲医院大外手术室成长起来的人感受不到的。
罗浩找了一样抗生素,尽量保证无菌,洒在切口内。
缝合,手术结束。
手术本身没有任何难度,患者的病情也比较简单,只是单纯的阑尾炎而已。
罗浩做完后神清气爽。
“给我找点水,我洗一下器械。”罗浩保持着急诊科缝合的优良作风,准备清洗。
急诊科缝合完不洗东西的话,护士是要骂的。
“罗教授,要不您给我也做了吧。”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说道。
“???”罗浩看了一眼他,ai辅助诊断没转。
他没病,没有急性阑尾炎,甚至连慢性阑尾炎都没有。
“没病做什么手术。”罗浩道。
“早晚得犯病,刚好赶上您来,我这不是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把阑尾切掉,要不然到时候就麻烦了。
这面的医院死贵死贵的,我的医保估计……”
年轻人开始抱怨起来。
能看出来他是有医保的,但和杨今思的那种最全面、不管花多少钱保险公司都给报销的医保还是有区别。
罗浩就是个过客,没什么想法,不想过多了解。
国内医保各种报销就已经够头痛的了,要是把中美两面的医保弄混淆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罗教授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你别捣乱。”杨今思训斥道。
罗浩在杨今思的训斥中听到了一些事儿。
“老杨,你建议做?我倒是不累,就是这里的条件有限,怕出问题。比如说术后感染之类的,你们能接受么?而且我没有美国的行医资格。”
“能省点钱是最好的……罗教授您……”杨今思接下来的话是用表情说的。
罗浩笑了笑,“你们不在乎、有器械就行,手术也快。”
“那个谁,去拿包!”杨今思也不客气,借着罗浩的话马上开始安排人。
能“免费”做阑尾切除手术,他们还真是不客气。
罗浩微笑,想起来很多有关于这面120急救车的段子。
什么低血糖被抬上救护车,醒来后第一时间下去;什么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叫救护车。
看样子东大和西大各有各的烦恼。
罗浩无所谓的,体验炕头阑尾炎,本身没什么意义,但回家后可以和柴老板多那么一点点的谈资。
能让老人家开心一些,总归是好的。
很多事儿自己没亲身经历过,和老板聊起来就是不对味儿,老板们一个比一个精明,没法糊弄。
很快,几人把地方收拾干净,没病的年轻人躺了上去。
“以前我看杂志里说,某个民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就要切阑尾、切皮包。现在看,可能是他们的医保太贵了。”罗浩觉得有点荒谬。
“可不是么!”年轻人抱怨道,“走线来的根本不敢去看病,和医生说几句话就要好几千刀,贵的离谱。保险虽然能给报销,但给保险公司的钱也多啊。
保险公司里那么多精算师,怎么可能让小老百姓占便宜。”
小老百姓,罗浩笑了笑。
这人说话还带着浓厚的建福口音,应该是十几岁的时候过来的。
罗浩一边跟他们聊着,一边开始手术。
“罗教授,辛苦您嘞。”杨今思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做几台手术精神下。”罗浩笑道,“想没想过回去?”
杨今思一怔,沉思了3秒,深深的叹了口气。
“回不去喽。”他的语气有些低落。
“怎么呢?”
“我这面有产业,都卖了回家?我不是三十年前得到妈祖允许就来巴尔的摩的那个我了,老喽。”杨今思叹了口气。
“我来之前,国内遍地都是贼,别说钱包,就是整缸的酸菜,连压在酸菜上面的石头都会一起偷走。”
“咦?你还知道酸菜?好像是东北的。”罗浩在年轻人右下腹麦氏点切了一个标准的切口。
“我去东北卖过眼镜。”
“我听我大舅说,当年在我们那儿卖眼镜的都发了大财。”
“不说这个,那时候国内野生动物什么的命悬一线,树上落个家雀儿都有人惦记油炸了下酒,到了国外满街都是鸽子,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我刚来的时候一看,好么,这不就是人间天堂么。”
“前段时间回国一次,两面反过来了。国内小区遛弯,路上一起散步的有鹧鸪,时不时的还有刺猬、松鼠出没,树上麻雀啊喜鹊布谷鸟根本不怕人,一看就是有人投喂的。”
“包落在共享单车车筐里,也不用担心,根本没人拿。”杨今思有些感慨,深深的叹了口气,“罗教授,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去哪哪就变差。”
罗浩哈哈一笑,却没回答这句话。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很有可能得罪杨今思。
“国内也难。”罗浩已经打开腹膜,阑尾没跳出来,因为腹压不够大,阑尾看着白里透红,有点好看。
“我在小破站关注了一个号,做农业的。说是江浙省有一个县想要脱贫致富,另辟蹊径开始养蜗牛。一个县养的蜗牛就达到全世界产量的70%以上,就这,这个县的人均收入也就那么回事。”
“咱人口太多,没办法,占领一个细分行业只能养活一个县。”
“慢慢来吧,其实这面也挺好的。”
巴尔的摩的确挺好,但就一样例外——给罗浩的印象是这里老白男少到令人发指。
鸠占鹊巢后又被占了一遍,这面的人就跟稻子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
“当年来错了,我就应该去冰岛。”杨今思抱怨了一句。
说话的时候,罗浩已经给年轻人做完阑尾切除术。
“当”的一声,夹着阑尾的钳子扔到金属盆里。
做完一个还有一个,做完下一个,还有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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