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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负子第九

手被人握着。

李鉴没有立即睁开眼。他嗅到衾被间让人安心的杜衡香，小心地go起手指回握了一下，才哑着声道：“水。”

“醒了？”孟汀俯下身，架着李鉴坐起来。他想将手cou出去拿勺喂他，但李鉴抓得很紧。他便不动声s地将青瓷碗递到李鉴cun边，抵着碗底缓缓b他将一碗陈皮煮白水都喝下，抬袖抹去人嘴角溢出的水痕。

李鉴半垂着眼看他，问：“我睡多久了？”

“三个时辰不到。宫中太医来看过了，我已让人按老方子去抓y。钱阁老也在外头。”孟汀将碗放下，“殿下有力气见他吗？”

“有。”

孟汀yu起身去请，李鉴还是不放手。他的意识回笼了些，装作天真地瞧着孟汀，问的话里带着些别有用心的钩子：“怎么还留着我的老方子？”

“这不是臣子本分么。”孟汀瞥了他一眼，“殿下松手吧，钱阁老在外头已等许久了。”

还臣子本分。

李鉴嘁了声，连带着又咳了一阵。钱语洋走进来，见状又给他端了一碗白汤，坐到他身侧，要将水舀给他喝。

“不必，先生......”李鉴缓了一阵，双手接过瓷碗，“学生自己来。”

“上次见殿下，殿下将铁刃搁于老臣颈侧，也不叫我先生。”钱语洋看他饮水，淡声道，“你的谋划，子觅与镜如前后都与老臣讲过，老臣big概已听明白了。殿下算了归涯司，算了端王，也算了老臣。唯独一个变数，就是雍昌侯。”

“我不敢将他放在我局中。”李鉴斟酌片刻，低声道，“他权柄在握，我聊无所有，不足以为谋。况且，我被传病死两年，我父皇若真有意让他顾命、保全我，他那时不会不来见我。”

“殿下觉得他应如何做？”

“若父皇已属意，他应查留言所起，再替我父皇做眼与手，只身打马赴江陵。”李鉴道，“至少，他要来亲自确认我的生死。但他只给我发了书信。我怕是旁人的计谋，一封未回。”

他清楚孟汀并非他的属臣，不必做到如此地步。他爹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主，李鉴不信孟汀这把长铗会被安安稳稳地送到他手里，未想过怎么应用能称手，只想过怎么抢来才如意。

而他短暂的一生中，失去的已有太多。那在风烟中、在皋野上转身长行的人，已被他认定是绝不会重回到身边的。如若哪一天又出现，就是再惊喜，他也要反复试探确认——对方会不会留下来。

“小侯爷也有他的苦衷。八十万j军，其中重量可想而知，小侯爷不过二十四岁。”钱语洋叹道，“老臣现在便可告诉殿下，你身死的传言并不出于民间，也不出于端王府。”

“那出自哪里？”

“宫j内。”钱语洋接过他的瓷碗，“殿下手里的局，也不过是先帝未下完的残局。”

李鉴端碗的手颤了一下。

他既要接帝位，便也要接残局。嗣立还只是第一步，他要忧心的是如何长久。

先帝的遗志，李鉴是再清楚不过——并西羌，治水患，削外藩，改税制。李正德好big喜功，素来re心于封狼居胥之事，却与地方异姓王侯多有go结，以国家财税中饱私囊，皇权独揽后必big为掣肘。而他自己这身病骨若放上九五之尊，big抵无心权术，听从身边一众能臣，守成行遗志而已——他觉得父皇或是如此考量的。

“先生呢？”李鉴倾过身子，有些急促地低声问：“您是父皇留给我的顾命big臣吗？”

钱语洋凝视他片刻，颔首道：“还有雍昌侯。”

谢之问这几r忙得脚不沾地。

虽说big行皇帝山陵崩，天下缟素，这年是过不成了，但官宦之间还是多有来往。孟氏侯府三代武将，到孟汀这一代才长驻京师，本是故jao零落。只因孟汀权势在握，拜帖礼品总是不绝，金吾j军也要打理，而谢之问就要替自己侯爷将来送礼的尽数撵回去，再给j军营房里的将官送自家做的米酒。

而李鉴显然是个添麻烦的。在年关上生病不说，今r还送了帖子和宝钞来，写了不少要添置的东西。他想着退园里什么都不缺，一问才晓得，这殿下要重开安王府了。

他心里松了ko气，合计着总算送走了太岁，却见孟汀的脸一r比一r臭起来。

“他不高兴a。”李鉴坐在案头擦着自己的匕首，“也难怪，我这说走就走了，不买他账似的。”

“不行，我越想越奇怪。”秦烨一边看着煮y炉子一边道，“他既然顾命，那就应该知道你仍好端端地活在世上。那......那说不通a。”

“那就是他不知道自己是顾命臣子。”李鉴翻身坐起来，赤着脚跑回cuang榻边，拽着被子滚了进去，“我也不知道那老匹夫到底怎么想的。反正我不能过于依仗他。今后黎元要跪的是我，不是那八十万j军的虎符。”

秦镜如盯着这睡得极为板正的人愣了一会，就听有人叩了三下门扉。他拎着y勺去开门，就见刚从东big营j鸣点兵回来的孟big统领带着还算不明显的黑眼圈和一张确实挺臭的脸站在外边，有点Gan涩地问：“殿下休息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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