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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死生第六十三

七月十四夜，天降big雨。

前一夜放在街头的明灯都被浇灭，人们支起遮雨棚，又点了新的灯盏。在倾城的雨雾与夜s间，那些引魂灯明明灭灭，连作一线，散遍朱雀长街，直至相辉楼下。

楼下已聚千百人，披蓑衣或执纸伞，仰面向那灯火最盛处。楼顶燃遍花灯，却空无一人，只放置着一个石更漏，那滴水不住地落入一个琉璃净瓶中，瓶里清水已过半腰。

许鹤山戴着一张狐面，打伞立于人群中，暗自四处观瞧。这群百姓中，夹着数十名归涯司司吏，个个带刀佩剑。一旦有异动，便要及时出手，免得有不堪言之后果。

据所得信报，那端王李正德就在相辉楼左侧的高阁中。另一侧的阁中，本是惯例之中的君位，但今r李鉴不能露面，听闻有其他贵胄于君席下暂代。

放眼big豫，能暂代者，不过一人。

“殿下，请往这边。”侍者抬手挑了门上珠帘，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李群青抓着长平剑柄，正要进门，偏过身时以余光望见身后有一人站立。她定了定神，回过眼去，望见李正德。

两侧高阁间隔着一道不过二丈长的天廊。

雨丝落入廊中，群青鬓发皆沾湿，却觉得是火花溅落于身。此人的影子早已模糊了，却与此刻那面覆金箔者乍然相合，叫她移不开眼，灵台间哗然，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怖惧。

她曾对李鉴说，自己并无仇恨。

而面前这个人，身上与她一样流着李家不得善终的血，却狠心打散她原本的运命，催着她遍历苦难，直至手能提长平、肩可托成命。

嘉王府至相辉楼，不过五载，李群青却真真切切地立于此。

“见过殿下。”她抬眼道，“群青拜谢殿下，不杀之恩。”

李正德看着她，眼中惊诧难掩。她却回身过了阁门，珠帘一落，玲琅有声。

那琉璃净瓶中的水将漫溢了。

许鹤山在人群中仰望，见那天廊上现出一人，戴着赤黄鬼面，一身散人袍，黑白相杂的发随风雨散于身后。

“万世爷出来了！”

“那是老万世，那小万世何在？”

“你没听说吗？前些r子，那big理寺......”

一声长啸震耳，众人仰面看去，只见一条水龙自云中腾起，携风云奔下，至b相辉楼。于一众惊叫中，那老万世身形安然，抬手拿过净瓶，泼洒尽其中清水，将其朝虚空中抛去。

那水龙飞游而下，向那净瓶冲去，直灌入瓶中。那净瓶悬停于空，其间不过半瓶清水。

“出神入化，出神入化！”

那叫好声ya过雨脚，自相辉楼下炸开。

许鹤山垂下眼，不动声s地看了看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司吏，向那净瓶侧一指。

从那一侧可见，那瓶ko系着一线银丝。

“诸位，此夜十四，天河开通，人鬼相杂。”老万世开ko，朗声道，“而今r你我在此，不问死生，共赴极乐！”

那净瓶再落入他手中，他似是掐诀念诵着什么，将瓶身倾倒下来，金银若流水般自空中泼洒而下。众人弃了伞，全都蜂拥而上，近乎贪婪地去接那碎金碎银。

许鹤山执伞，站在人群之后。

有些金块落到他身前，他俯身捡拾起来，再看掌心时，那金块已成湿泥。

有人被推倒，扑在泥水里，起来时额头已挂了几道红。幼童在道边哭叫，那声音很快被急促的鼙鼓与弦乐掩盖。恍然间，一声尺八吹彻，夜雨骤止，金银满囊的人们随之而舞，那相辉楼霎时成了金玉堆成的天上宫阙，有人红裳飞带高舞于顶，四处仿佛诸天神明拈花垂眼，纷纷而来下。

他缓缓穿过人chao，侧目见到边早已绿叶成阴的梅树在片刻间枝叶凋零殆尽，再点点花开，枝叶疯长，入了一轮回。

这便是，极乐吗。

“万世爷！”有人高声喊道，“今r可有长生酒？可有长生酒！”

听到那“长生酒”三字，狂舞的众人渐停下来，一齐朝那相辉楼之上望去。

“求万世爷赐长生酒！”

“求殿下赐长生酒！”

长生酒，就是那小万世的血。

“抱歉，诸位，今r不便。”老万世于飞廊上抱拳道，“这长生酒，皆已奉给圣人了。”

许鹤山一顿，猛回身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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