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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花》(4)
整个暑假,闫苓没再主动联系葛佳,两人心照不宣地断了联络。女生间的友谊牢固时坚不可破,破碎时没有任何预兆,连闫苓自己都觉得荒谬,前一秒她还捧着蛋糕许愿要永远在一起,下一秒,便害怕再多看对方哪怕一眼。
开学典礼上,一个名叫高博的男生作为新生代表踏上主席台,发表了一番乏善可陈的演讲,没有jq,没有勇气,只有紧张和拘谨。
闫苓同q地望着他,心想这人能以全市第二的成绩考进江阁,却还是活得那么自卑。再光鲜的成绩也没能让他认同接纳自己,和她没有两样。失去了绚烂夺目的葛佳,她的生活重又跌入黑暗。
不久,闫苓在食堂遇见了葛佳。当时葛佳坐在陈洵对面,身旁还有一个男生。闫苓盯着男生瘦小的背影,猜测那就是葛佳ko中的小天才。助她考上江阁的那两本习题册就出自他手,她本该亲自去感谢的,可她坐在距离他们不过十几米的地方,却觉得同他们隔着一条银河。
闫苓目不转睛地,几乎贪婪地盯着陈洵,看他看向葛佳的眼神,看他灿烂又带点害羞的笑,看他suang朗地跟那个叫高博的男生打招呼,跟在他们身后走出食堂,看陈洵同葛佳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再看葛佳的一头秀发,上面已经找不见黄绿s发夹的踪迹。
心中被莫名的q绪填满。就像肥皂泡,越聚越多,然后“pia——”的一声,齐齐炸开,迅速、决绝,措不及防。
放学时,余晖映着数百张青cun洋溢的面庞。同龄人彼此擦身而过,相熟的聚成小团体,go肩搭背,手挽着手,big声说笑。
“说好了一起写作业,等会儿你们都要来嗷。”
“打篮球去不去?”
“我跟你讲,那小子绝对开了外挂。我都一Qiang爆他头了,结果他硬是不死!”
“我家好多这种漫画书,下次我带来一起看呀!”
……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集体中仿佛是一个标志,标志着被认可,被很好的接纳,是小集体中不可忽视的角s,而又有意无意的,总能将不合群的人反衬得一览无遗。
闫苓沉默着穿过那些欢笑着的脸,任那些笑声扎进耳朵。
登上119路公jao,塞上耳机听着歌望着窗外发呆,内心因数学课上听不懂的几道题,再次陷入无望。公jao到站,随着人chao下ce,步行数十分钟的路程,拐过几条巷弄,总算远离充满ya迫感的人群。
远处高楼建筑jao错的缝隙间,残阳落向世界的另一边,r子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复制黏贴。闫苓想,她的青cun期big概就会这样无知无觉地结束。
拖着无望的步子回家,旋过钥匙,防盗门发出“咵嗒”一声,之后室内的光线将她留在门外的影子拉得老长。
“这么晚回来。”周芳从房间里出来,走去厨房,脚下的拖鞋踩在瓷砖上“嗒嗒”作响,“来吃饭。”
闫苓低低地应一声。从洗手间出来,客厅的电视里正在放一部励志电影。男主人公智商低下,但xin格积极向上,对生活充满req。他努力跑步,跑到鞋烂,他期待每天打开巧克力盒子时吃到不同的ko味。
这部电影在当年赚去了亿万人的眼泪,获得了奥斯卡。
“Miracles happen every day.奇迹每天都在发生。”下面字幕这样写着。
闫苓停下脚步出了神,直到被周芳用尖指甲戳住额头,“发什么呆?吃饭a。”
“哦。”闫苓坐到桌前,往嘴里扒一ko饭,想着,如果奇迹当真每天都发生。
“吃这个,我做得很好吃,快吃。”
一块炒蛋被放进碗里。闫苓听话地将蛋送进嘴,嚼了两下发觉咸了,咽下后默默喝了ko汤。周芳又在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诶,最近怎么不见葛佳来家里玩a?”
闫苓没说话。
“对了,江阁的蔡老师给我推荐了一个数学老师,暑假你去他那里补补课。你数学太差了。”
闫苓感觉胸ko闷着,“我不想去补课。”
周芳“pia”地将筷子摔在了碗上,“必须去!我还不是为了你!补课花出去的钱,你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
闫苓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妥协,“知道了。”
“烦死了!算了,补课你爱去不去!”周芳甩甩手,拿着碗转身走进厨房,“考上big学又怎么样,你哥考上big学还不是退学?我不管了!你爸神经病,你哥也一天到晚发疯,摊上你们几个,算我倒霉!”
白花花的米饭,刚从电饭煲里盛出来,蒸腾的re气扑向面颊,晕成水汽黏在闫苓的脸上。
闫苓突然莫名想念初中时的陈洵,想念他背着书包从走廊飞奔而过,想念他在球场上蹦起来k篮,想念他在课堂上开玩笑,逗得全班哄堂big笑,连老师都拿他没办法,想念他捡起橡皮时看向自己的眼神,熠熠闪光,像八月盛夏明朗灼人的太阳。
闫苓也想念自己。想念在葛佳身边畅所yu言,谈起陈洵的自己,想念熬夜复习,得知考上江阁时抱着葛佳跳舞的自己,想念吹灭生r蜡烛前,许愿要和葛佳做一辈子朋友的自己。
如果奇迹当真每天都发生,闫苓从未像此刻这样,期待生活中能出现些许奇迹,些许转机,期待自己能从这孤独的泥潭中得救。
晚上,周芳说出去打麻将,将闫苓一个人留在家里。可闫苓知道她是去见蔡兴。闫苓看到了两人的聊天记录。闻着家中浓重的中y味和香火味,闫苓想吐。闫耀生正在睡觉,卧室门紧锁,但还是能依稀听见他梦呓般恐惧的哼叫。闫苓翻来覆去睡不着,偷偷溜出家门。
午夜时分,街边几家小商店早已打烊,破旧的卷帘门被歪歪斜斜地拉扯到地面,经风拍打发出刺耳的金属zuang击声。
前方一米开外的地方立着路牌,因为长期的r晒雨淋,蓝s背景上的白字已有些模糊。
风华路。闫苓对这条路有印象。没记错的话,再前面就是固业街。那一带是红灯区,是闫苓不敢涉足的j地。
路旁的旧物堆里这时传出怯懦孱弱的低唤,如同垂垂将死的幼婴。闫苓站定住,走去草丛中找了会儿,最后发现是只小猫。她的境况比小猫好不了多少,但还是可怜它。虽然没法给它一个家,但她决定以后晚上多溜出来看看它。
道路两旁的路灯有几盏已经损坏,灯光时明时灭,闫苓望向它们时,觉得孤独的感觉又多了几分。她站上绿化带水泥的外沿,双手平展在身侧,不时因为失去平衡而左右晃动身子,一副摇摇yu坠的模样,却总算找到新的乐子,缓慢前行。
到了固业街的十字路ko,等红绿灯的片刻,她瞥见前方有个纤瘦t?的侧影一晃而过。
闫苓对着那侧影仔细辨了辨,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人正是葛佳。她诧异地缓缓抬起手,笑容随之僵在脸上,迈步的动作也同时停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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