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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氏目光怔怔地盯着观音像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眉宇紧锁。..
端木绯顺着贺氏的视线看了过去,问道:“祖母,那张签纸还在佛龛里?”
“什么签纸?”端木绮疑惑地问道。
贺氏心事重重,恍然未闻。
见贺氏神情怪异,端木绮心里觉得肯定是端木绯惹贺氏不悦,问道:“四妹妹,是不是你在佛龛里放了什么东西,触怒了神佛?!”
端木绯也看了贺氏一眼,欲言又止地低头道:“二姐姐,你还是别问了。”
有什么事是自己不能知道的!端木绮眉头紧皱,怒道:“我倒要看看你在佛龛里到底放了什么!”
说着,端木绮气势汹汹地朝佛龛的方向走去。
“绮姐儿!”贺氏回过神来,想喊住端木绮,然而,晚了一步。
端木绮已经走到了佛龛前,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压在香炉下的签纸,伸手就去拿那张签纸。
“嘶。”
签纸脆弱得好似竹膜般,端木绮只是这么一捏,一拉,它就被撕成了两半……
这也不过是一张签纸,端木绮本来也没在意,可是下一瞬——
那张签纸的撕裂口竟骤然出现一簇赤红的火苗。
“啊!”端木绮受惊地低呼一声,俏脸发白,下意识地松了手,并踉跄地退了好几步。
签纸上的火苗迅速地扩大,眨眼间就把签纸吞没,燃烧殆尽,只剩下那轻薄的灰烬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贺氏瞳孔猛缩,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庞上瞬间血色全无,一股怒火猛然自心头蹿了上来,走上前,对着端木绮怒喝道:“绮姐儿,瞧你做了什么好事?!”
那张签纸竟然无端就自焚了,这又代表着什么?!莫非是上天在传达它的不满?
贺氏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住似的,惶恐不安,又道:“绮姐儿,你还不快跪下!”无论如何,要先下跪,诚心向上天祈求恕罪才行!
端木绮看着那飞扬的灰烬,本来也正心慌,不想听祖母竟然让她跪下,心里顿时委屈极了,觉得祖母有些小题大做。
这不就是一张签文纸吗?!
以前祖母还从不曾这么怒斥过她……果然今时不同往日,自她沾上杨家这门亲事后,连祖母也看轻了她……
端木绮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柔嫩的掌心,咬牙道:“祖母,我没错,我不跪!”又不是她想和杨家结亲的!
端木绮这一句话仿佛火上加油般,贺氏更怒了,她为了这个孙女如此尽心,却不想她是这么个不识好歹的。
贺氏一气之下,一个巴掌就直接甩了出去。
“啪!”
一记干脆的掌掴声回荡在寂静的小佛堂里,那么清脆响亮。
然后,四周一片沉寂,静得能听到贺氏急促的呼吸声。
端木绮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了赤红的五指印,脸颊瞬间就浮肿了起来,她的眼眶里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难以置信地瞪着贺氏。
端木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提着裙裾,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佛堂。
贺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气得胸膛一阵起伏,但心里又隐约有一丝后悔。端木绮是她自小娇宠长大的,别说打了,连骂一句都舍不得……
须臾,贺氏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绯姐儿,你先回去吧。”抄经须得静心,此刻的贺氏怎么也不可能静下心了。
端木绯却有几分迟疑,问道:“祖母,我刚抄好的两页经书可以拿回去继续抄吗?”
闻言,贺氏难免有些惊讶,端木绯继续道:“听说寂宁大师初四那日会去皇觉寺讲经,我想抄好了经书,等初四去听大师讲经时,顺便供奉了。”
“寂宁大师?”贺氏心念一动,脱口问道,“难道是洛阳白马寺的寂宁大师?”
“是啊,祖母。”端木绯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说道,“寂宁大师佛法高深,这次来皇觉寺讲经,真是几年难得一回。”
贺氏意有所动,随口应了一句:“你有这向佛之心,不错。”
端木绯拿起那册《金刚经》和适才抄的那两页经书,就告退了。
她从永禧堂出来的时候,也才未初而已。
端木绯捧着经书,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反手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暗袋。
一切如她所料,昨晚响冬雷的事在贺氏心中留了刺,今天贺氏进宫肯定会去见贵妃,贵妃是聪明人,对于皇帝的心思最明白不过,自然会劝着贺氏。
果然,贺氏一回府,就派人来叫了自己抄经,于是她早就备好的一些小玩意便派上了用场。..
那张签纸本来就被她涂抹了一种磷粉,只要撕扯摩擦就容易自燃,刚才她特意在端木绮用的笔杆上也加了点,因此当端木绮跑去撕扯签纸的时候,它才会突然自燃。
不仅是签纸,连她们俩抄经用的墨水,也是她亲手调配的,这种墨水一旦暴露在空气里,一段时间后,那墨色就会渐渐褪去。
这些个小玩意都是她以前在楚家时看了藏书阁里的一些杂书后,试着做的,还曾拿来逗过祖父一乐,祖父没说她顽皮,反而还夸奖了她。
想着,端木绯的唇角翘得更高,弯弯的眸子里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光芒。
迎着阵阵的寒风,端木绯好像一只猫儿般踩着优雅轻快的步子回了湛清院。
她一进内室,就听“呱”的一声粗嘎的叫声,一只黑鸟拍着翅膀朝她飞来,稳稳地停在了她的右肩上,又亲昵地用毛绒绒的鸟首蹭了蹭她的脖子,仿佛在说,你可总算回来了,等死鸟了。
“小八……”
端木绯惊讶之余,几乎是有几分受宠若惊了,这只小八哥平日里傲娇得紧,从来没有这般小鸟依人过。
惊讶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瞬,端木绯就知道原因了,笑容僵在了嘴角。
封炎就坐在窗边的棋盘边,慢悠悠地捻着黑白棋子,自己与自己下着棋,神态悠然。
端木绯完全没想到封炎竟然还在,她去了永禧堂近一个时辰,还以为封炎肯定走了,可是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难道他是在等自己回来?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端木绯就觉得步子沉甸甸的。她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封炎跟前,笑吟吟地说道:“封公子真是失礼了,我竟然忘了给公子奉茶。”
封炎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又不是外人。”
他这是在提醒她,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吗?!端木绯正想着,封炎站起身来,惊得端木绯肩上的小八哥身子一缩,一对尖爪微微用力,扒紧了主人的肩膀。
封炎看着那被小八哥抓皱的衣料,微微蹙眉,忽然有些后悔了:蓁蓁喜欢这些猫狗鸟马的,可是他应该把这蠢八哥给调教好了,再送给蓁蓁才对。
不过,他今日的礼物蓁蓁一定也会喜欢的。
“蓁……正月初一,城南的正阳坊有庙会,黄昏时还有舞狮队会经过。”封炎笑着开口道,果然,一句话就引来端木绯的注意力。
端木绯的眸子瞬间就闪闪发亮,心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怦怦乱跳。
舞狮……这可是她以前从不曾看过的!楚青辞自小身子不好,除了进宫和礼佛外,很少出门,更别说正月里大冬天的,祖父祖母是绝对不会让她出宣国公府的。
封炎一看她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就知道自己的提议正中她的心意,心情愈发飞扬,道:“那我们一起逛庙会去!”
端木绯想也不想地直点头,等封炎轻快地跳出了窗子,她才骤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答应什么,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极了,不知道是该后悔,还是该期待。
哎!
她长叹了一口气,对肩上的小八哥说:“有的玩总比没有的好,你说是不是?”
“呱?”小八哥疑惑地叫了一声,拍拍翅膀就丢下端木绯飞走了。
反正端木绯也没打算带它出门,整了整衣裳后,就让丫鬟备马车出了门。
随着那单调的马蹄声与车轱辘声,她心底越发期待了。
若非封炎提醒了她,她根本就没想过庙会的事,以前听舞阳和楚家的几个弟弟妹妹提起时,她也一直梦想着有机会可以去庙会逛逛看看。人生在世数十载,她也不指望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只想去看看她没看过的东西,走走她没去过的地方,吃吃她不曾吃过的美食……
马车直接去了城南的正阳坊。
下了车,一眼望去,就见那刻着“正阳坊”三个大字的牌楼后,街上人来人往,两旁店铺林立,各色招幌在寒风中飞舞着,沿街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整条街都是热热闹闹。
这就是庙会啊!
端木绯的瞳孔熠熠生辉,看着前方繁华的街道,心里已经琢磨着:除了看看舞狮,她还可以买点东西带回去送给姐姐。
忽然,一个高出人群一大截、插满了红彤彤的冰糖葫芦的稻草靶子进入了端木绯的视野,把她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我要……”一串糖葫芦。
才说了两个字,她的声音倏然停止,难以置信地看着扛着稻草靶子的封炎。
封炎随手就拔了一串冰糖葫芦下来,递给了端木绯。..
傻眼的端木绯也就傻乎乎地接下了,心想:他买那么多冰糖葫芦干吗?
端木绯一边眼神古怪地看着封炎,一边咬了口冰糖葫芦,那甜里裹着酸的滋味让她不由眯起了眼。
蓁蓁果然跟小时候一样喜欢糖葫芦!封炎心里得意洋洋地想着,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另一手指着前方道:“穿过正阳坊就是正阳河,届时,舞狮队就会沿着正阳河表演……时间还早,我们慢慢走过去就好。”
“哥哥,两串糖葫芦!”
他话音刚落,一个软绵绵的童音突地在下方响起。
端木绯循声一看,就见一个六七岁的女童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仰首看着封炎,女童的另一只手掌心向上,放着几个铜板,两个孩子柔软的脸颊如花瓣一般。
封炎垂下眼睑,凝视着那两个孩子,那抿紧的嘴角中透着一丝冷峻的感觉。
端木绯不禁有些紧张,以为这两个孩子激怒了他,正想说话,就见封炎嘴角微翘,俊美的脸庞立刻变得如春风和煦般的温暖。
他直接就把那个稻草靶子给了那个男童,声音有些严肃地说道:“拿着。”
男童就乖乖地抓住了稻草靶子的长柄,足足有七尺高的稻草靶子抓在他手里,看来颇有一种小孩使大刀的感觉。
送掉了那个稻草靶子,封炎似乎如释重负,浑身轻快了不少,俊美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大男孩的稚气,笑吟吟地对着端木绯说道:“我们走吧。”
顿了一下后,他又叮嘱了一句:“这里人多,你可要跟紧了。”别走丢了!
她只要紧紧跟着奔霄就好!端木绯看着高大英伟的奔霄,声音甜糯地应了一声:“嗯。”
她那乖巧的样子看得封炎心口一热,转开脸,率先往前走去。
端木绯见他没牵奔霄,就自发地牵起了奔霄的缰绳,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他身后,奔霄那矫健的身躯衬得她的身子更为娇小。
封炎当然也看到了她去牵奔霄,眼角的余光不由盯着她牵着马绳的小手看,眸底闪过一抹灼热,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二人一马顺着人流往前走去。
街道四周熙熙攘攘,那些摊位上卖什么的都有,面具、料子、绣品、灯笼、胭脂水粉、油纸伞、折扇团扇……只是这么看着,端木绯就有一种目不暇接、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感觉,每一样东西对她而言,都是那么新鲜有趣。
她只顾着看,根本就忘了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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