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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瑾凡一贯清冷平静的面庞上在这一瞬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端木绯几乎可以想象他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想来已经无数次地问过他自己这个问题。
封炎放下了茶盅,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幽黑深邃,泛着锐利如刀锋般的光芒,徐徐道:“于家,他是错,陷家人生死于不顾,成了他自己的无愧于心;于百姓,他是对,令得几万生命得以保。而于国……”
慕瑾凡眉头微挑,等着封炎继续往下说。
“于国,无所谓对错。”封炎平静地说道,有条不紊,“安节城并非失于他手,安节城那三万百姓落于敌手亦与他无关,至于昌旭城,就算是梁大将军能再撑半个月守住城池,恐怕也等不到任何援军和粮草。”
所以,昌旭城终究还是会沦陷在南怀人手中。
哪怕是梁思丞不开城门,等待城中那些百姓的结局,不是饿死,就是在弹尽粮绝的那一刻,被敌军破城。终究逃不过一死。
慕瑾凡没想到封炎会这么说,瞳孔微缩,眸子里掠过一抹如流星般的光芒,一闪而逝,瞳孔又平静无波,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一个呆板,一个微笑,仿佛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起来……
这一桌,静得极致;而四周的大堂,却是更为喧嚣了。
不仅是刚才的那两桌,周围的其他茶客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入了这场议论。
“梁家上下数十条人命都要因为梁大将军一人之过而葬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摇头叹息着。
那李姓学子附和一声,道:“梁家几代为将,枝繁叶茂,先辈皆是保家卫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听说光是梁大将军这一枝本来有兄弟五人,几十年来一个个战死沙场……哎,满门忠烈,毁于一旦啊!”
“说来,当年梁老将军兄弟几个也是在战场上拼杀了一辈子……”
“……”
四周的那些茶客你一言、我一语地追忆着往昔,越说越激动,唏嘘,感慨,惋惜,整个大堂喧嚣嘈杂。
慕瑾凡仿佛充耳不闻,一霎不霎地看着封炎,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封炎原本就微扬的嘴角翘得更高了,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是做得不错吗?”
封炎知道了,知道这些关于梁家的舆论是自己安排和煽动起来的。慕瑾凡的心中清晰肯定地浮现这个想法,仍然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挑了挑眉梢,平静地看着封炎。
封炎神色淡淡地接着道:“只是,你的火候还差了点。”
这时,一阵微风自窗外吹来,吹得慕瑾凡颊畔的几绿发丝微微飘动着,他的眸子似乎也随之荡漾了一下,很快,又平静如一汪寒潭静水,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两人的这番对话当然是一个字也没漏地飘入了端木绯的耳中,她的眉睫跳了跳,连周围的热闹都顾不得看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就该乖乖听姐姐的话别出门的。
端木绯抿了抿红润的小嘴,默默垂首饮茶,大脑放空,努力不去听他们俩在说什么。
不过管住了耳朵,管不住思绪,心里忍不住想道:好不容易造了势,当然要趁势加把火,那位“失踪”的梁小公子就是目前最好的人选……唔,她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想到,更不知道什么梁小公子!
这一次,端木绯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尊木偶娃娃,眼不见,耳不听,几乎是入定了。
等她又听到哗哗的斟茶声,猛地回过神来时,突然就发现慕瑾凡不知何时不见了。
这一桌又只剩下了她和封炎二人。
她傻乎乎地眨了眨大眼,还有些懵,反射性地朝大门的方向望去,那里空荡荡的,小二又领着新的客人进来了,迎来送往。
见端木绯看着大门口的方向,封炎以为她觉得这里闷,就提议道:“我们去半月湖走走?”
端木绯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勾唇笑了,直点头道:“这个时节,半月湖的景致最好了。”
封炎丢下一小块碎银子结了账,就带着端木绯出了茶楼。
“奔霄!”端木绯一看到奔霄,就把刚才慕瑾凡和梁家的事抛诸脑后,乐滋滋地主动牵起了奔霄的缰绳。
两人沿着宽敞的街道一路朝城南的方向悠然缓行。
此时才未时过半,阳光灿烂,金色的阳光照得奔霄那一身乌黑的皮毛油光发亮,好像那乌黑的缎子般闪闪发亮,看得端木绯舍不得移开眼,心里赞叹奔霄可真好看。
就是这么看着奔霄,她就觉得她可以信手画出好几幅奔马图,一幅就只画奔霄这一匹,一幅画百马图,还可以再画一幅父子图。
端木绯心里没一会儿就想好了好几幅构图,一时都有些手痒痒了。
她欢喜爱怜地摸了摸奔霄的脖颈,叹道:“可惜我是偷溜出来的,没把飞翩、乌夜也带出来,否则我们可以一起去半月湖遛马,那该多好玩啊!”
封炎只想讨他的蓁蓁欢心,想也不想地说道:“我去把飞翩和乌夜从端木府偷出来?”
偷马?!端木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封炎的眼神有些复杂,觉得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封炎到底要怎么把两匹一周岁的马驹从端木府“偷”出来。
她更不敢怀疑封炎的行动力,心里为自家马厩的小厮捏了把冷汗,急忙道:“不用了。一来一回太费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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