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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尘猛然住口,屏息紧张得望着床上的祈绣,只见她费劲地睁开一半眼睛,瞳孔中没什么焦距,面前几个人影晃来晃去,晃得她头疼。..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沉的梦,梦里的她长出一对巨大的翅膀,正缓缓向着高空飞去。远方的天际映着厉千帆的一抹虚影,他站在那里,一直冲自己笑,她离天空越近,那抹虚影也愈发真实。
正在她努力朝他飞去的时候,翅膀渐渐吃力,身后仿佛有个巨大的力量拼命把她往反方向拽,她哭她闹,用上平生最大的力量去挣扎,奈何最后还是被一点点扯回地面,就听到周围嘈杂刺耳的喊叫,隐约还提到了厉千帆。
“你醒了。”绝尘深深望着她,哑着嗓子道,对她伤害自己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有面容略显阴鸷,与方才近乎癫狂的模样判若两人。
没有人看到他此刻心中是多么复杂,如同一个刚刚拼命冲破海上巨风浪存活下来的人,心有余悸的感叹一句“幸好没事”,心里却几乎要对老天感恩戴德弯腰叩首。
“把这个吃下去。”绝尘小心地扶起祈绣,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的小药丸递到她唇边。这是他私下里拜托巫青鸿配的。
作为当世名医,纵然没诊脉,只从绝尘嘴里听一些她的情况,大概也能判断出是什么毛病了。她吃了那么多东西,脸色还是日趋枯晦,要么是内里耗损巨大,要么是气血消耗太过。
祈绣坐起来,顺势往床脚挪了挪,脑袋一偏躲过他的手。
绝尘眸色一暗,点点头,“好,不吃药,那你想吃什么东西?我马上去弄。”
祈绣看了看他,声音有气无力,“绝尘,别白费力气了。我吃药吃饭,根本不是想要找到赵全报仇,只是因为那些药和那些饭能让我撑到现在。事实上,我一点味道也尝不出来。”
绝尘拿着药的手一抖,“你说什么?”什么叫能让她撑到现在?什么叫一点味道也尝不出来?她想做什么?她的味觉呢!
如愿看到他抓狂,祈绣心中莫名痛快了一下,却是不想重复说同样的话,目光略过绝尘落在申璎身上,“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千帆。”
她声音不大,轻飘飘落在绝尘耳中,像一根针,准确扎到他心里最痛最抵触的地方。
申璎深吸一口气,“祈绣,你听我说……”
祈绣只听了六个字,突然下床往外走,平静的声音充满倔强固执,“我要去找千帆。”
绝尘一把将手里的药丸仍在地上,两步追上去伸手将拦住,祈绣左右找不到出路,忽然在她怀中疯了一样又捶又打,“你走开!你是坏人!千帆在等我,他不见了,我要去找千帆!”
绝尘捉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屋里走:“那也要先把手臂的伤治好。”
祈绣明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听到这句话竟然一把挣脱了绝尘的钳制,抬起一只手,指甲狠命向着另一只胳膊上划了一道,所经之处伤口撕开,鲜血瞬间滴落。
绝尘的瞳孔里倒映出刺目的红色,祈绣伸着手臂举到他面前,哭着说:“绝尘,我好疼啊……”说完又笑了,用那只染满血的手臂指指心脏,“可是手疼了,这儿就好一些。”
血腥味弥漫一室,她的泪,她的笑,咸涩与腥甜,闻起来都是绝望的味道。
“我找不到千帆了,你带我找他,我当你的姐姐,行不行?”祈绣抓着他的袖子摇啊摇,哭着说。祈求的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绝尘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恨意,恨父母早早离世,恨姐姐当初选择嫁给第戎王,恨第戎王杀死了姐姐,恨朱云久让她品尝鲜血的味道,恨厉千帆为何阴魂不散,更恨祈绣,十年相伴,竭尽所能护她,她的眼睛里却从始至终没有自己的存在。..
他不是王侯将相,无法给她富贵,不是升斗百姓,无法给她安稳。他甚至不是一个普通人,能给她最普通的温暖。他只是一个饮人血存活的杀手,冷酷阴鸷,甚至血腥变态,那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的东西,又如何能再给与他人?
他能给的有限,对他而言却是倾其所有。
可她,看不到。
绝尘双手掰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给我听好,厉千帆,已经死了!”
祈绣瞳孔一缩,瞬间安静下来。绝望凝在眼睛里,慢慢失去颜色。
绝尘强横地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跟我说‘厉千帆已经死了’!”
祈绣恍惚一瞬,语气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个不相干的事情,“千帆已经死了。”
“厉千帆已经死了!”
“千帆已经死了。”
“厉、千、帆、已经死了!”
她闭上眼睛,不再重复了,一瞬过后又重新睁开,灰蒙蒙的眼珠没有激烈的波澜,褪去一切情感,平静地望着他:“我知道啊。一个月前,他来九黎楼找我,死于我亲手配的毒药。当时是你把那瓶药给的楼主,咱们一起,把他杀死了。厉千帆已经死了,我这样说,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手臂上的力道陡然一轻,她轻轻挣脱了绝尘的钳制,伸手将左耳朵上的珍珠耳坠摘下来,就当着绝尘的面,出其不意地吞下那颗光洁的珍珠。
她还记得,当初在清风崖上,叶盈香给自己这颗能以假乱真的毒药是希望她在有朝一日不能选择活下去的时候,至少死还可以自己说了算,现在可不就是这样的时候吗?
绝尘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任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随身携带着一颗致命的毒药!
他使劲捏开她的嘴巴,强迫她吐出药,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祈绣早已经将那颗药咽进肚子。
“吐出来,你吐出来!”绝尘双目赤红咆哮着,近乎是粗暴地去扣她的嗓子,“解药……解药呢!”
祈绣平静了一个月的脸上终于泄出心中莫大的伤痛,字字戳心,“我可以忍受没有千帆。但我不能原谅……他死于我配的毒药。”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祈绣唇角溢出一丝褐色的血迹,身子一点点萎顿在绝尘的手臂中。
他的心脏猛然一个战栗,手掌心褪去了温度,恐慌和悲哀铺天盖地,顷刻间压垮了绝尘最后一丝勉强维持的平静,他哭着,咆哮着她的名字,手点上她腹背的大穴,想要阻止毒性蔓延,可似乎越是这样,她嘴里的血就越是多。
“醒来!醒来!你给我醒来!厉千帆没死,厉千帆没死啊!”
这个傻瓜!如果她能忍耐个一两年,便会知道,即便这样的痛苦也终将会过去,却可惜,身处绝望中的她等不了这一时半刻,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永远沉睡下去!
没有用,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在这一刻,他手中的利刃,心里的计谋,在面前这个人这里通通没用。绝尘恐惧,慌乱,无措,绝望,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那么多办法能轻易杀掉一个人,却对救人束手无策。
怎么办啊,该怎么办啊!
对了!巫清鸿!绝尘像是掉落悬崖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抱起祈绣疯了一样朝着那座九层高阁奔去。
九层高阁,每层九个机关,只有在顶阁才能选择关闭或者开启机关,踏错一步都将永坠深渊。..
这样的试炼,他也只经历过两次,一次是把祈绣送上门主之位,代价是断了一条胳膊。另一次是把自己送上门主之位,代价是被暗器刺中腹部和大腿。
第三次,绝尘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一样,不躲,不闪,不等。任凭那些利刃、暗器毫不留情地招呼过去,他如同一个肉盾一力挡下,只求最快登上顶阁。
巫清鸿在九黎楼多年,已经很少见过浑身浴血的人了,当绝尘出现在他面前时,那一身黑红色的劲装被汗与血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这个少年,面无人色,青筋暴突,肩膀插着一柄三寸长的精铁刀,右胸嵌着五齿金轮,后背被连皮带肉削去一块,五脏六腑受得内伤更是惨不忍睹,刚刚踏过最后一步台阶就以一个及其古怪扭曲的姿势重重摔倒。以巫清鸿的眼力,一眼便看到他的双手手腕和右脚踝已经断裂。
重伤如此,身后的人却毫发无损。
他气喘吁吁跪在地上,手腕软塌塌使不上劲,便用手肘撑着地往前爬,咬着牙说了句:“救她。”
九黎楼历来的规律,非楼主允准不得关闭机关,更不得无故擅闯九层高阁,绝尘一路过来,几乎是不要命一样往上冲。
巫清鸿看到他的模样已是震惊不已,再看到祈绣面色青灰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脑袋嗡的一下,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问也不问先给她喂下去一颗药丸,然后折回去关掉机关,背上祈绣就往下面跑。
“来不及了!”绝尘紧咬牙关站起来,一左一右用胳膊包住他们,飞身掠向阁下。
原本需要走两炷香的路如今只是几个翻身跃腾的功夫就到了。三人落地时绝尘因少了一只脚腕做支撑,落地时膝盖处传来“咯噔”一声,一股钻心剧痛让他半边身子都在痉挛。
他早已料到一般,在自己摔倒之前稳稳的用胳膊将巫清鸿和祈绣护在胸前,自己则重重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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