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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余弦手臂抽出来,靠近床榻一步,低声问道,“她怎么样?”
顾老头打了个哈欠,“受了惊吓!”
苏九看了一眼抹泪低泣的任瑜,走到窗子前,俯身在被打湿拱破的那一块窗纸前查看。
床榻上任芷儿幽幽转醒,睁眼看到纪余弦,双眸猛然大睁,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慌声道,“公子,谢盈来了!她来找我了!”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她!”
“我是冤枉的!你知道,我是冤枉的!”
任芷儿口不择言,胡乱的喊叫,死死的抓着纪余弦的手臂。
纪余弦长眸一转,看向顾老头,顾老头手中的针对着任芷儿一处穴道扎下去,任芷儿顿时向后仰去,缓缓闭上眼睛。
任瑜走到苏九身边,怯懦的小声道,“少夫人?”
苏九似看到窗纸上沾了什么东西,用手指捻了下来刚要仔细看清楚,闻声回头,“什么事?”
“姐姐被吓坏了,我也很害怕,能不能让公子陪姐姐一夜?”任瑜咬着唇,单纯的脸上满是忧色。
苏九看向纪余弦,点了点头,“好!”
“多谢少夫人!”任瑜甜甜的感激一笑。
苏九走到纪余弦身后,低声道,“你留在这里吧,不要真出了什么事!”
再有一个时辰天也快亮了,纪余弦凤眸一转,淡淡点头,将苏九身上的衣服拢了拢,“你回去睡吧,等下我便回房!”
顾老头伸个懒腰起身,“我也回去睡觉了,丫头,咱们一块走!”
苏九和顾神医一起出了棠风院,回到主院里,苏九手里还捻着从窗纸上择下来的东西,进了房间,才借着灯火细看,眼中闪过一抹幽冷,打开窗子,轻轻一吹,便将手上的东西吹了出去。
任芷儿房里,苏九一走,纪余弦也去了外室,坐在椅子上支臂假寐。
任瑜端着茶过来,双手递给他,“纪哥哥,你喝茶!”
纪余弦长眸睁了睁,声音低沉淡漠,“不用了!”
“这是荷露泡的茶,你尝尝,还带着荷叶香呢!”任瑜执着的端着茶站在那。
“我说不用了!”纪余弦不耐烦的用手一挡,茶盏被碰翻,哗的撒下来,浇在他手臂上。
“啊!”任瑜惊叫了一声,退后一步,不知所措的站在那。
纪余弦脸色俊颜微冷,拿了绢帕慢条斯理的擦拭袖子上的茶渍。
任瑜忙过去,夺过纪余弦手里的绢帕小心的给他擦拭,咬着唇,一脸的自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照顾好你姐姐吧!”纪余弦淡淡撂下一句,起身往外走。
任瑜站在那,手里紧紧攥着纪余弦的帕子,看着男人欣长的身影渐渐远去,一双水眸渐渐幽深。
这一场惊吓后,任芷儿病的更加重了,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昏睡着,夜里还咳了两次血。
二夫人来看了一次,见情况不妙,让人准备了后事,也派人通知了任家。
任家夫人来看了一次,哭了半晌,只道自己女儿没有福气,好好嘱咐了任瑜几句,便回去了。
转日,过了晌午,天气放晴,苏九刚一出府,任瑜便来了出云阁,怀里抱着她的猫。
今日守门的是张全蛋,笔直的站在院门那。
任瑜走过来,歪头笑道,“小哥哥,你站在这热吗?”
张全蛋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和自己说话一下子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不、不,热!”
任瑜娇俏一笑,“到底是热还是不热啊?”
张全蛋窘的脸色通红,“不热!”
“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会不热?”任瑜伸出白嫩的手指指着他的额头,“你看,你都出汗了!”
张全蛋全身紧绷,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身子。
任瑜瞪着大眼睛,“你躲什么?我能吃了你!还是我长的难看吓着了你?”
“没、没有!”张全蛋脸色涨紫,呆呆的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任瑜。
任瑜拿着帕子扇风,叹道,“好无聊啊!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张全蛋憨憨的道。
“看到那颗树了吗?”任瑜指着前面一颗古槐,“我刚才过的时候听到上面有蝉叫,我们来打赌树上有几个蝉好不好?”
张全蛋被美色迷了心,只管点头。
“我猜有三个,你猜呢?”任瑜歪头俏声笑道。
“我、我猜、一个!”张全蛋道。
“谁输了要学小狗叫哦!”任瑜嬉笑了一声,“那你去看看树上到底有几个蝉?”
“哦!”张全蛋讷讷应了声,抬步往古槐下走,到了树下,仰头仔细的找蝉。
任瑜捂嘴一笑,四周看了看,闪身进了院子。
一个、两个……
那边张全蛋还在专心致志的数蝉。
任瑜进了院子,沿着花径小路,脚步轻快的向着内院走去。
刚刚过了晌午,纪余弦正在午睡,院子里的下人不敢随意走动怕惊醒了主子,所以此时院子里极静。
书房外锦枫不知道去哪了了,任瑜走过去,轻轻一推门便被无声的推开,她看了看身后,闪身走进去。
纪余弦正斜卧在矮榻上小憩,睡觉前和苏九闹了一会,红袍束带松散,精致的锁骨下露出微微一抹白皙的肌肤,墨发半遮半掩,风流邪魅。
任瑜面上一红,轻步走进去,坐在矮榻旁的圆凳上呆呆的看着榻上的男子。
男人微挑的凤眸紧闭,鼻梁高挺,薄唇殷红带着潋滟的水色,生的比女人更精致妖艳,任瑜抱着猫,眼睛凝在男人英俊的脸上,一时无法移开。
突然,男人缓缓睁开眸子,看着眼前的少女,妙目朦胧,露出一丝迷茫之色。
任瑜顿时红了脸,咬唇,娇怯一笑,笑颜如花。
然而不过转瞬间,男人美目清醒,眸底渗上浅浅寒意,淡漠道,“谁让你进来的?”
被男人迫人的气势一逼,任瑜顿时有些慌张,忙拿出今天早晨那块帕子递上去,无辜的看着纪余弦,“我、我是来给你送帕子的,我都洗干净了!”
纪余弦随手抄过来扔在矮榻上,长身而起,“你可以走了!”
那帕子落在榻上,任瑜怀中的雪球蹭的蹿了过去要将帕子叼回来,任瑜赶紧过去将猫抱了回来,对着纪余弦福身,“瑜儿退下了!”
纪余弦背对着她,冷声道,“这里是纪府,在这里就要守纪府的规矩,若再胡乱闯进来,就马上离开!”
任瑜身体微微一颤,“是,瑜儿知错了!”
说罢转身往外走。
出了书房,任瑜嘟唇对着身后的书房娇哼了一声,神色恹恹的沿着游廊往外走。
对面锦枫正过来,看到任瑜眉头微微一皱。
任瑜却马上换了一副天真的笑脸迎上去,“锦哥哥,我来找你玩儿的,你去哪儿了?”
锦枫脸色微淡,“这院子是不许随便进的,你出去吧!”
任瑜委屈道,“人家只是无聊了随便走走,又没怎么样?”
“快点走吧,免得等下守卫因为你挨罚!”锦枫声音愈冷。
“哦!”任瑜讷讷应了一声,抱着猫往外走。
等走的远了,任瑜回头看着锦枫的背影,冷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等我做了纪府的夫人,看你们谁还敢对我这样?”
少女自己嘀咕了一句,走到院门那,见刚才那个小守卫正低着头想什么。
“嗨,小哥哥!”任瑜蹦过去,吓了张全蛋一跳。
张全蛋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半天。”
“找我做什么?”任瑜歪着头笑道。
张全蛋顿时脸上又红了红,憨声道,“我刚才数过了,数了三遍,那树上就是有三个蝉,你赢了,我想找你,学小狗叫!”
任瑜噗嗤一笑,“改日再学吧!”
说罢睨了他一眼,一蹦一跳的走了。
张全蛋愣在那,看着少女的背影纳闷的皱眉,明明他输了,怎么不让他学呢?
“汪汪汪!”
他自己叫了几声,大声喊道,“我学了啊!”
认赌服输,他可不愿沾一个小姑娘的便宜。
任瑜回到棠风院,桃子正端了药碗要送进去侍奉任芷儿喝药,任瑜忙道,“我来吧!”
“是、小姐!”桃子将药碗递给任瑜。
任瑜走进卧房,将床帐掀开,唤道,“姐姐,醒醒,该喝药了!”
任芷儿微微睁开眼,眼前一阵模糊,神智也有些不清楚。
任瑜低头吹了吹,将勺子递到任芷儿的嘴边。
任芷儿刚喝了一口,嗓子一口痰涌上来,顿时伏在床边咳起来,任瑜放下药碗,一手给她拍背,一手掏出帕子给她捂嘴。
半晌,任芷儿才好些,起身无力的靠在软枕上喘息。
任瑜看了一眼那帕子,惊声道,“姐姐,你咳血了!”
任芷儿扫了那帕子一眼,暗光下果然见上面一团红,随即目中涌上悲恸和绝望,凄声道,“姐姐怕是不行了!”
“不会的,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任瑜眼泪流出来,伏在任芷儿身上痛哭。
任芷儿听着她的哭声,越发觉得悲戚,抚着任瑜的发顶,虚弱的道,“瑜儿,我要是走了,你要好生侍奉父母亲,替姐姐尽孝,你知道吗?”
“不,姐姐不会死,不会死的!”任瑜只来回念叨这一句。
任芷儿失了生的希望,只觉满心疲惫和索然,低低道,“你出去吧,让我自己静一会儿!”
“哦!”任瑜起身抽泣了几声,哽声道,“姐姐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等下药凉了,妹妹再来服侍您吃药!”
任芷儿唯一点头,闭上眼睛侧过身去,脸上一片死气。
任瑜将床帐放下,起身往外走。
此时任芷儿之前的贴身丫鬟念绣正走进来,看到任瑜请安,悲苦道,“三小姐,我们小姐怎么样了?”
念绣从小跟着任芷儿,后来又作为陪嫁丫鬟跟到了纪府,和任芷儿主仆感情深厚,也最担心任芷儿的病情。
任瑜叹了一声,“不太好!”
念绣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呢?之前明明已经好多了,为什么又加重了?”
任瑜眉眼一动,道,“是不是夜里你忘了关窗子让姐姐受了风?”
念绣慌忙摇头,“没、没有,奴婢一直警惕着呢!”
“别怕,我又没说什么!”任瑜立刻弯眼一笑,“你进去吧,等下药凉了喂给姐姐!”
“是,奴婢知道了!”念绣拭了拭眼角的泪往屋子里走。
任瑜出了屋子,喊道,“桃子!”
桃子自院子里跑过来,脸上沁着汗,“小姐,我正给雪球洗澡呢!”
任瑜将手里沾血的帕子递给桃子,“快点洗了!”
“是!”
桃子接过帕子,又回院子里重新打了水,把帕子展开,见上面一团干涸的血迹,桃子微微一怔,这不是前几日三少夫人咳血的帕子,当时她就要洗,小姐没让,怎么今日又拿出来了?
桃子疑惑的将帕子泡在水里,心里嘀咕,这么多天了,上面的血迹已干,恐怕洗不掉了。
傍晚时纪余弦有事出门,告诉奶娘让苏九不必等他吃晚饭。
苏九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吃了饭后去书房看书。
桌案上还放着她昨晚没看完的折子戏,苏九随手拿了坐在矮榻上翻看。
小几上放着她平时喜欢吃的糕点,苏九拿了放在嘴里,突然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低头便见自己身下坐着一块帕子,苏九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顿时打了个喷嚏。
云纹锦的帕子,是纪余弦用的,她看到过,但这香味……
苏九微微皱眉,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恍惚想起,府里新来的那位任家三小姐身上似乎就是用的这种香粉。
帕子一抖,上面几根白色的毛落在暗红色的小几上,苏九捻起来,目光微深。
……
纪余弦回来的时候,苏九倚在榻上,脸上盖着书本,已经睡着了。
男人轻轻一笑,抱起她往回卧房。
苏九趴在他肩膀上,含糊道,“纪余弦”
“嗯、”男人声音性感低柔,“困了就回去睡,不必等我。”
苏九哼了一声,含糊的嘀咕道,“谁等你了?”
男人低低的笑,不置可否,拿了件薄锦的披风罩在她身上,大步往外走。
苏九眼睛一瞥床榻,淡声道,“你的帕子落在榻上了!”
纪余弦回眸扫了一眼,“丢了吧,不要了!”
苏九随口道,“那么香的帕子丢了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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