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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经落了,只余一抹霞色映在天空上,舍不得离开。
东边,弯月已经挂上了树梢,月辉浅浅,和落日的余晖交接相映。
路上行人渐少,两边的店铺伙计也在关门,结束一天的忙碌。
“高兴了?”纪余弦将少女揽在怀里,轻笑问道。
马车里昏暗,男人面容模糊,只一双流媚的凤眸,如月华灼灼。
苏九酒劲上来,躺在男人怀里发晕,抿笑点头,“高兴!乔安和胡大炮都升了官,当然高兴!”
“一高兴就忘形!”男人嗤笑一声,英俊的脸上带着嫌弃,语气却是宠溺的。
苏九微微坐直了身体,得意的道,“将来胡大炮要成了一品护国将军,乔安做了一人之下万之上的相爷,那我们伏龙帮就文武满天下了!”
纪余弦哂笑,“说你忘形,还越发起劲了!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到,非要去告你一个谋逆之罪不可!”
苏九笑的倒在纪余弦怀里,“那恐怕要连累纪长公子了!”
“不怕,有夫人在,黄泉碧落又何妨?”纪余弦抚着少女的墨发,声音低柔。
苏九只觉这话说的她舒心,微微偏头在男人清俊的侧脸上亲了一口,酒劲上涌,伸臂将男人推倒,低头重重吻上去,辗转深入,难舍难分。
……
酒楼里,胡大炮又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南宫碧抚着脑袋下楼,看到冷情的大堂顿时一惊,“人呢?”
胡大炮想起下午在桂花树下的旖旎,脸色涨红,好在酒楼里灯火昏暗,看不分明。
“大将军有事先走了,属下、属下送南宫小姐回府!”胡大炮忙起身站的笔直。
南宫碧撅着嘴,气声道,“这群没良心的家伙,全都跑了,留本小姐一个人在这里!”
胡大炮本来想说还有他,话到嘴里转了一个圈又咽了下去。
突然南宫碧“呀”了一声,看着门外喊道,“天都这么黑了,我爹娘肯定着急了,我要马上回家!”
看南宫碧着急,胡大炮也跟着紧张起来,立刻道,“属下送小姐回去!”
“嗯!”南宫碧急急忙忙往外走。
少女醒酒后明显把桂花树下的抱着他的事忘的一干二净,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胡大炮心底涌上一股失落,跟在南宫碧身后。
天已经黑透了,长街幽静,风扫落叶,刮散了一日的尘嚣。
南宫碧坐在马车里,胡大炮赶车,车轮滚滚,轧过青石长街,向着南宫府而去。
一路无语,胡大炮以为南宫碧在马车里又睡着了,几次想回头看,都生生忍住。
马车赶的不快不慢,他怕马车快了,一颠簸马车里的少女酒后难受,更怕这路很快就到了尽头,但一想到南宫碧着急,又不敢赶的太慢了。
这样的纠结下,马车渐渐拐进内城,马上就要到南宫府。
无论快慢,都是在向前,路终有尽头。
马车在府门外停下,胡大炮开了门,怕天黑看不清楚,伸手欲扶她一把。
不知南宫碧是不是没看到,略过他伸过来的手,直接跳下马车,笑道了一句,“多谢送我回家!”
说罢也不等胡大炮应声,急匆匆往府门里走。
还未进门,南宫恕正走出来,见到南宫碧松了口气,道,“我刚回府,见你没回来,正要去酒楼接你!”
南宫碧道,“是大炮送我回来的!”
南宫恕转头,看着马车旁的胡大炮,轻笑点头,“多谢!”
“将军客气!”胡大炮忙有礼应声。
“父亲有没有骂我?娘呢?”南宫碧转身挽着南宫恕的手臂迈进大门。
“天黑了你还没回来,当然都着急!”
“啊?那我岂不是又要挨骂!哥哥,你要帮我!”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喝酒!”
“我错了成不成?好哥哥了!”
……
两兄妹说着话渐渐远去,府门关上,风声里似乎还有少女撒娇软糯的声音飘散。
胡大炮站在那里,目中有微弱的光亮随着南宫府的大门一起陷入黑暗中。
半晌,男人自嘲一笑,明知不可能,还想什么?
转身跳上马车,赶着马离开,马蹄哒哒在黑夜中响起,似每一下都踏在他心上,踏的纷乱如麻。
次日,胡大炮作为新上任的四品护军将军到南宫府向南宫恕报道。
门口侍卫领着胡大炮进去,远远的便听到练武场那里一阵欢呼叫好声。
路过的时候,见两个将士正在练武场上摔跤,旁边围着一群人打气叫好。
胡大炮一眼落在一群男人中间的那抹黄色的身影上。
少女穿着嫩黄的春衫,站在观武台上为摔跤的将士喝彩,阳光明媚,少女双眼发亮,俏美灵动,似光线里最美的那一条,在秋风中跳跃,驱走了秋日的萧瑟,明亮而耀眼。
胡大炮脚步缓下来,目光跟着少女跳动,心头亦跳的厉害。
“大炮,过来!”
人群中一将士认识胡大炮,曾经在战场上一起上阵杀敌,关系熟络,此时见胡大炮来了,出声大喊。
胡大炮咧嘴笑了笑,脚步一转,向着练武场而去。
摔跤的两人已经分出胜负,赢的那人得意大笑。
和胡大炮相熟的那人,看不惯他嚣张的样子,大声喊道,“周志,有能耐你和大炮比,摔不死你!”
众人顿时都转头看过来。
都知道胡大炮刚刚入伍不久,便已经升了四品护军,自有人不服,起哄道,“周志和他比!”
“对,比!”
“谁不比谁是怂蛋!”
……
周志从军十年,如今才是个正四品副将,自是也不服胡大炮,甚至一直觉得胡大炮这么快升将军都是靠着南宫恕,此时正好寻机挑衅,抱胸打量胡大炮,“就看这位胡将军敢不敢了?”
观武台上,南宫碧大喊,“胡大炮和他比,一定要赢了他!”
胡大炮立刻精神一震,撇嘴笑道,“比就比!”
说罢将外面的战袍脱掉,露出里面的紧身衣,包裹着他健硕高大的身体,看上去孔武有力。
周志不屑的哼了一声,先一拳打过来,来势凶猛,呼啸生风。
胡大炮不敢大意,闪身躲过,反手开始回击。
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其他人将两人围成一圈,高声呐喊助威。
“胡大炮,出左拳,打他!”
“周志,看脚下!”
两人过了数十招,不分上下,拳脚躲避攻击皆是高手之间的过招,精彩绝伦,周围欢呼声也进入了高潮,不断呐喊喝彩。
周志从军十年,有着强大的体魄和打斗经验,而胡大炮做了十多年的山匪,每一天都在刀刃上滚过,自然也不会弱,两人势均力敌,都碰到了对手!
“胡大炮!”
“胡大炮,打倒他!”
观武台上,少女双手放在嘴上,对着胡大炮呐喊。
胡大炮下意识的看了少女一眼,微微一分神间,对方的拳头已经过来,正中左脸,猛的将他击飞出去。
高手过招,输赢都在一瞬之间,周志功夫老练,更懂得这一点,所以被他抓到破绽,这一拳用了全力,必打的胡大炮再无还手之力。
周围一阵倒吸气声,胡大炮倒在地上,双臂撑地想要起身,眼前一黑,咣的一声又倒下去,尘土飞扬。
周志得意的在那举了举双手,对地上的胡大炮做了一个鄙视的动作。
“胡大炮,起来啊!”和胡大炮相熟的那人在人群里给他打气。
远处传来少女焦急的声音,“胡大炮,你起来啊!”
“胡大炮!”
那声音似一道清风吹散胡大炮脑子里的晕沉,他用力咬牙,猛的纵身而去,向着周志再次扑去。
周志没想到胡大炮受了他用尽了全力的一拳竟然还能站起来,忙收敛心神应战。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众人的欢呼声越发高昂。
掺杂着少女兴奋的叫好声。
胡大炮这次心无旁骛,只一心对敌,双拳舞的虎虎生风,渐渐逼的周志脚步狼狈。
不知何时南宫恕出现在众人身后,一身骑装,负手而立,五官深邃而立体,站在那无需出口,便气势凌人。
他淡淡的看着胡大炮出拳攻击,唇角渐渐带了一抹浅笑。
苏九感谢他帮了胡大炮,他想,他也要感谢她送给他这样一员猛将。
攻守有度,不骄不躁,假以时日,多加历练,胡大炮定然能成为一名名震四海的名将!
有人发现南宫恕过来,纷纷请安行礼,南宫恕淡淡点头,看着校场上。
此时差不多已经分了胜负,胡大炮越战越勇,而周志明显已经落了下风,脚步凌乱,出招也没了章法,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心里失了气势,越急越开始出乱,几次出了破绽,慌忙补救,结果越来越无力抵抗。
胡大炮也不着急一拳将他打败,明显想杀杀他的威风,一步步将他气势全部打散。
观武台上,南宫碧激动的几乎跳起来,高声大喊,“胡大炮好样的!打败他!”
胡大炮斗志更足,故意漏了一个破绽给周志,见他伸臂过来,探手抓住,一个过肩摔,狠狠的将周志摔了出。
周志躺在地上呻吟不已,周围许多人出了气,拼了命的叫好。
胡大炮上去想要再给周志补一拳,就听身后南宫恕淡声道,“好了,切磋武艺,点到为止!”
胡大炮一惊,霍然转身,忙抱拳气喘吁吁的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两个校尉搀扶着周志过来,也向南宫恕行礼。
周志眼尾扫了胡大炮一眼,那目光虽然还不服,但已经少了之前的轻视。
南宫恕知道周志心气太傲,骁勇好斗,此番给他一个打击也是好事。
南宫碧跑过来,一身黄衫俏丽清新,对着胡大炮笑道,“胡大炮你太厉害了!”
胡大炮耳根一红,腼腆的嘿嘿笑了笑。
南宫恕道,“昨晚多谢你送舍妹回来,昨日太晚了也没留你,今日中午留下吃饭吧!”
胡大炮下意识的看了南宫碧一眼,见她正对自己笑,脸色顿时涨红,慌忙低头掩饰,“是!”
午饭时,南宫老将军也在,还有另外两个副将作陪。
初次见到老将军,南宫恕郑重的的行了一个礼。
老将军一生戎马,杀敌无数,如今头发已经半百,却丝毫不见老态,精目矍铄,谈笑声音洪亮。
将士爱才,老将军看着到胡大炮很是满意,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听恕儿提起你几次,很好,年轻有为,将来必成大器!”
被老将军一夸,胡大炮受宠若惊,越发的局促,只傻笑道,“是大将军栽培!”
“都坐,你们也坐!”老将军招呼众人入座,言语随和,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势。
酒菜上来,众人把酒言欢,谈笑风生,老将军对几位年轻后辈传授战场上的经验,胡大炮听的入了神,只觉整个人似都茅塞顿开,受教非常。
一顿饭吃到午后申时方散。
胡大炮回去准备准备,次日便要回城外大营了。
南宫碧因为那日醉酒睡的不省人事,总觉得遗憾,想见见苏九,这两日找了个机会,趁老将军出门访友,带着小丫鬟便溜了出去。
刚到晌午,清心楼里已经人满为患,小二认识南宫碧,想办法给她寻了个靠窗清净的地方。
李泰亲自过来,将本擦的锃亮的桌子又擦了一遍,恭敬问道,“小姐今日想吃什么?”
南宫碧笑道,“还是老样子,牛肉里给我多放点辣椒!”
“是,马上就来!”李泰倒了茶水,双手放在她面前。
“对了,苏九今日过不过来?”南宫碧问道。
“公子啊?”李泰想了一下道,“小的也不清楚,商行那边事多,公子一般在那边呆的时候也比较多!”
南宫碧点头,脆声道,“行了,你忙去吧!”
“好咧,有事您招呼!”李泰躬身退下。
南宫碧看着窗外街上的行人,有些失望的叹气,她应该直接去商行就好了,可是谁让她肚子里的馋虫发作想吃这里的牛肉。
旁边丫鬟道,“小姐不必难过,等下咱们吃饱了就去商行里找公子也可以啊!”
“说的也是!”南宫碧脸上又挂了笑,闻着旁边锅里的汤味,只觉肚子里更饿的厉害,只等着快点上菜。
这会儿功夫,大堂里进来两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看上去应该是父女。
老人头发花白,脸上满是褶皱,一看便知是吃了一辈子苦的穷苦人,少女长的还算秀气,只是脸色发黄,干瘪着嘴,一脸苦相。
老人身上背着二胡,上面的黑漆被磨的发亮,看样子,两人是靠卖唱吃饭的。
父女二人在靠近门口的饭桌前停下,半弓着腰,面上表情卑微,“大爷,听曲吗?俺妮子唱的可好了,十文钱一段,您想听什么她都能唱!”
桌子上的人嫌弃的摆了摆手,“不听、不听,赶紧走开!”
老人道了声打扰,带着女儿去下一个桌问。
一连几桌都没人出钱听,都是摆手拒绝。
即便有人听也不会这个时候开口,万一后面有人听呢,自己还可以免费听一段,直到最后实在没人肯出钱,那些想听的人才把人叫过去。
父女两人一桌桌走下去,南宫碧前面坐着一肥头大耳的胖子,穿着花花绿绿的锦衣,头戴玉冠,脸上长了几个麻子,好似一张白面饼上撒了芝麻。
他转过身去,对着唱曲的父女招了招手,“到大爷这来!”
那父女忙过来,问道,“大爷要听什么曲子?”
“多少银子?”那人眼睛透着淫邪,在少女身上打量。
少女忙躲在自己父亲身后。
“回爷,一段只要十文银子!”老人笑着回道。
“让她跟大爷睡一觉,我给你十两!”胖子嚣张的咧着嘴。
和他同桌的几人顿时都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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