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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九进了大夫人房里,大夫人没在,桃子正在绣帕子,一边绣嘴里一边哼着小曲。
“什么事这么高兴?”苏九突然凑过去喊了一句。
“啊!”桃子吓了一跳,看清了是苏九,嗔怒道,“大小姐,你吓死奴婢了!”
苏九呵呵一笑,“明明是你自己想事情走了神,来和小爷说说,是不是想情郎呢?”
“呸!”桃子笑啐了一口,“大小姐就会打趣人家。不过的确是有高兴的事。”
桃子放下手里的针线,给苏九倒了茶,笑道,“今天啊厨房的王大娘和林氏打起来了,说是自己的一个玉镯子丢了,是在林氏房里翻出来的。林氏不承认是她偷的镯子,王大娘找了一帮人围着她骂她是惯偷。”
桃子噗嗤一笑,得意道,“大小姐不知道,之前林氏偷过大夫人的东西想拿出卖钱,被奴婢抓到给她狠狠揍了一顿,家里的下人都看见了,所以这偷窃的名声她是洗不掉了。”
苏九伸手一勾她鼻子,笑道,“好样的!”
桃子红了脸,笑的更加开心,“王大娘和林氏骂的正热闹的时候,有人出来说,晌午大家都在厨房忙的时候看到二小姐鬼鬼祟祟的进过林氏的房里。林氏立刻抓着机会说玉镯子是二小姐偷的,二小姐当然也不承认,母女两人当众就打了起来,打的可热闹了,头发都摞开了,衣服也撕破了,满院子的下人看热闹。”
“还是亲母女呢,真是丢人!”桃子不屑的啐了一口。
苏九勾唇一笑,为了能留在苏家,这母女二人也是拼了,连嫁祸陷害都用上了。
果真不辜负她的一片用心!
两人说笑了一阵,外面已经掌灯了,苏九问道,“我娘亲呢?”
桃子道,“夫人在小姐房里呢,呆了有一会子了!”
在她房里?
苏九回了自己房间,见大夫人正坐在床边给她整理衣服,满床的锦缎,从亵衣到中衣,还有夹了丝绵预备过冬的绣裙。
苏九走过去笑道,“娘亲怎么给我做了这么多衣服?”
大夫人睨她一眼,“这可不是我给你做的,是余弦亲自送过来的。”
苏九手里握着一刺绣精致的缎织外衫,微微一怔。
“他今日来了?”
“是,你不在,他放下这些衣服便走了,嘱咐我别让你着凉,按时用药。”大夫人淡淡道。
苏九唇角抿开,衣服上的刺绣在灯影下柔软细腻,鲜活如生。
“他还说、”大夫人将叠好的衣服放在一边,缓缓启口。
“说了什么?”苏九立刻转目过来。
大夫人笑瞥她一眼,“原来你也在乎啊!”
苏九耳根微红,蹙额道,“娘亲这样唬我,以后我再不信你了!”
“我可没唬你!”大夫人笑了一声,将纪余弦说的话一个字不落的说给苏九听。
苏九愣怔在那,心头似被清澈温热的泉水缓缓淌过,全身都熨帖的无比舒适,又有一丝雀跃在心底跳动,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烛火在少女如画的眉眼上跳动,勾勒出她精致的侧颜,微弯的唇角柔软而纯净。
大夫人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必再说了,纪余弦的感情,没有人能比苏九更能真切的感受到。
将衣服都收起来,大夫人挽着苏九的手往外走,“先吃饭去吧,夜里自己再好好琢磨怎么回报余弦的这一片深情,可不许再胡闹让他伤心了!”
苏九眼波流转,笑了一声,脚步轻快的往外走。
用了晚饭后,苏九陪大夫人聊了一会才自己回房。
下人已经备好了洗澡水,苏九沐浴出来,散着及腰的墨发,穿着月白色宽大的寝衣坐在矮榻上,整理商行的账册。
账册打开,烛火昏黄,苏九一页页翻看。
纸上的字密密麻麻,苏九脑子里突然蹦出男人那张妖媚之极的脸,狭长的凤眸风流多情,柔柔的看着她。
他此刻在做什么?
看账册,还是自己在下棋?
苏九闭上眼睛,似乎感觉到他轻吻自己的脸,那般温柔炙热,在她身体上蔓延,撩起串串战栗。
突然,烛花爆了一声响,苏九猛然惊醒,脸上涨红,身体内涌起一股异样的燥热。
她端了杯凉茶咕咚咕咚喝下去,浇灭了心头一团燥火,这还没进冬天,她竟然就已经开始思春了。
深吸了口气,收敛心神,集中精力再次将目光落在账本上。
然而看了不到两页,那纸上的字又开始模糊,渐渐变成了男人轻挑含情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勾引她。
苏九心生烦躁,抬手将账册扔了出去,俯身趴在小几上,目光懊恼。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桃子低声道,“小姐,已经二更天了,夫人让您早些休息!”
“哦,知道了!”苏九懒懒应了一声。
吹了灯,苏九光脚踩着绒毯上了床。
秋夜清寂,一抹月色透窗倾泻而入,浅白色的清辉落在少女如星的眼睛上,炯澈而清透。
苏九拥着被子,觉得又冷又硬,哪里都不舒服,翻了几个身,却没有任何困意。
更鼓声穿透清夜一下下传过来,苏九坐起身,犹豫了一瞬,披上外衫下了床。
轻轻阖上房门,少女身影如风,几个起落消失在黑暗中。
似乎自家少夫人半夜三更的从天而降已经是常事,所以锦枫只看了一眼,便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又隐身了。
卧房里只桌案上还亮着一盏如豆的烛灯,床帐垂着,男人已经睡了。
苏九缓步走过去,抬手撩开床帐,见男人面冲里侧,如缎的墨发披散身后,长眸紧闭睡的正熟。
他靠在床榻外侧,里面余出一个人的位置,锦被搭过去,像是特意留给她的,又像是一直保持的习惯。
苏九心底一软,脱了外衫上床,掀了锦被,在后面轻轻抱住男人的腰身。
男人身体微微一颤,随即恢复如常。
苏九额头抵着他宽阔的脊背,闻着熟悉的水莲香,心里总算安稳下来,那莫名的烦躁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男人等了一会不见她有任何动静,睁开眼睛,微微蹙额。
方要翻身,抱着他腰身的手臂立刻一紧,身后少女闷声道,“不要动,好好睡觉。”
纪余弦,“……”
她这样半夜三更的抱上来,还要他好好睡觉?
“一个人睡太冷!”少女突然又补充了一句,像是解释。
黑暗中,纪余弦微微勾唇,回手揽上少女纤细的腰身,微一用力便将她揽到了身前,紧紧抱在怀里,
“这样更暖!”
苏九枕在他胸口,抬眸见男人一双妙目含笑的看着她。
少女突然露出恍然之色,咬牙笑道,“纪长公子原来是故意的!”
“故意的什么?”男人轻挑眼尾。
“故意以送衣服为理由去和我娘亲说那翻话。”苏九冷哼。
男人皱眉,“岳母把那些话告诉你了?”
“难道你不是想让娘亲告诉我?”
“当然不想!如今夫人已经如此有恃无恐,听了那些话,更要上天了!”纪余弦妙目闪烁,轻叹一声。
苏九冷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男人凑近一些,薄唇几乎碰到她卷翘的长睫,声音低魅性感,“听了那番话,所以夫人被感动,决定喜欢我了,想我想的睡不着?”
苏九略心虚的瞟他一眼,“谁想你了!都说了,一个人睡太冷!”
纪余弦伸手脱了她松垮的中衣,滚热精壮的身体贴上去,轻吻她侧脸,暧昧道,“这样呢,暖了吗?”
苏九柔软曼妙的身体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渐渐软成了一池春水,寻到他的唇吻上去,动情缠绵,呢喃道,
“只许抱,不许做别的!”
纪余弦脸色发黑,用力的吮着她的唇,嘶哑道,“宝贝儿,你这分明是来折磨我的!”
苏九眯着眼轻笑,笑的像个顽劣的小狐狸,
“总之不许!”
“为何不许,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为夫有权行使夫君的权利,还有让夫人愉悦的义务。”纪余弦咬着她柔软的唇瓣低哑道。
苏九依然摇头,“再等等!”
男人薄唇溢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叹息,亲吻的动作却越发宠溺温柔。
……
进了九月,宫里开始准备三年一次的秋猎。
地点在东郊的凤凰山皇家猎场,皇亲贵胄,文武群臣,皆在参加之列。
官员可以携带家眷,所以每次狩猎也成了京中贵妇千金聚会争艳的时候,提前一日,这些家眷就已经被安排住进了山下的营帐中,一个个穿着富贵,打扮的艳丽,头上金钗满发,恨不得将所有名贵的首饰一次性都戴出来炫耀,仿佛这不是狩猎,而是让她们来比美的。
若是这几日,那些未成亲的男女看对了眼,促成一段姻缘,也算是佳话。
皇后借故没来,容贵妃要留在宫里侍奉太后,所以女眷中身份最高贵的便是太子妃玉珑。
从玉珑一到,便开始有官宦家眷前去拜见,即便有的身份低微,不能前去请安,也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上,趁机讨好巴结。
玉珑坐在舒适宽绰的大帐中,迎来送往,姿态端庄,温和大方,没有半分不耐和敷衍,很快关于太子妃贤淑慧敏的名声便在女眷中传开。
人人争相称赞,好像谁若少说了一句都似对太子妃不敬似的。
是夜,昭平帝带着皇亲国戚,文武群臣入了大营。
女眷的营帐和男子的营帐是分开的,中间有侍卫把手,保护女眷的安全。
当晚有一场小宴,玉珑作为太子妃本应该同萧冽一同出席,丫鬟红袖一早便给她梳妆打扮好,等待着宫人来接玉珑过去。
晴兰和红袖本都是玉珑的陪嫁丫鬟,晴兰不在了以后,红袖便成了玉珑的贴身丫鬟。
自从成亲后,萧冽从来没去过玉珑房中,平时甚至连面都碰不到,红袖暗暗着急又无可奈何,想着正好趁此机会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多亲近亲近。
可是等到天黑,对面大帐中宴席已经开始,也没有人过来。
玉珑面色微黯,将头上的金钗一根根取下,淡声道,“侍奉本宫沐浴休息吧!”
红袖心里忍不住失望,以为就算萧冽忘了她家太子妃,皇上也应该提醒才是。又往对面营帐抬头看了几眼,最终还是死心,服侍玉珑睡觉。
次日一早,天刚刚蒙蒙亮,嘹亮悠远的牛角声在山中响起,远远传开,震耳欲聋。
众人穿着骑装从帐篷里走出来,脸色振奋,雀雀欲试,等待着狩猎开始。
寂静的山峦渐渐热闹起来,太阳升起,山雾消散,虽是暮秋时节,但因为众人脸上的兴奋,一切看上去都生机勃勃。
众人列队站好,等着昭平帝举行开猎仪式。
此时一队人马从对面的女眷营帐过来,最前面高马上的女子赫然是太子妃玉珑。
玉珑身穿银甲骑装,墨发高束,身姿英挺,气质飒爽,站在无数矫健精兵之间亦十分引人注目,毫不逊色。
她身后带着十几个年轻的千金小姐,同样都穿着骑装,虽不若她那般英姿凛冽,倒也有几分要山上打猎的样子,只是被众人看着,略显娇羞,不若玉珑那般坦然大方。
众人惊叹的目光下,玉珑翻身下马,直直走到萧冽面前,笑道,“臣妾见过殿下!”
萧冽一身黑色骑装将他欣长的身形愈发衬的挺拔冷冽,清俊的面孔上寒眸如星,没有半分表情。
玉珑对男人的冷淡不以为意,晨光夏双目灼灼,笑道,“臣妾也带了自己的人参加狩猎,等下殿下要不要和臣妾比试一下?”
梁小王爷等几个年轻的王族贵公子在旁边起哄欢呼,
“殿下必胜!”
“殿下应战!”
……
玉珑身后的几个千金小姐也不示弱,纷纷为玉珑打气,众人笑闹成团,将本是一团肃杀之气的秋猎添了几分轻松之意。
远处几个大臣簇拥着昭平帝走过来,众人顿时噤声,齐齐呐喊跪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平帝穿着金黄色的护甲骑装,气度雍容,笑容满面,目光扫过一个个身姿矫健的大梁男儿,最后落在玉珑身上,顿时一笑,“玉珑也要参加狩猎比试?”
“是,父皇!”玉珑大方一笑,清声道,“臣妾还和殿下说好了比试,看今日谁的猎物最多!”
萧冽眉头一皱,淡淡扫她一眼。
昭平帝大悦,“好!你们两人谁若赢了,朕重重有赏!不过冽儿可不要欺负玉珑!”
玉珑狡黠而不失英气的挑眉看向萧冽,“殿下当心,臣妾的箭法可是父亲亲传的!”
萧冽长眸漆黑无波,默然不语。
新晋禁军统领李平上前问道,“皇上,狩猎可以开始了!”
“再等等,朕还邀请了一个人来,马上就到了!”昭平帝道。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愕,该来的基本都已经到了,谁还能比皇上到的更晚,让皇上等着?
正猜疑时,突然马蹄如雷,由远及近,向着众人奔来。
众人齐齐转头,只见晨曦下,一人高骑马上,身姿挺直如竹,墨发高束,身上并没有穿骑装,只是一身利落的淡青色长袍,迎着朝阳,飞奔而来。
离的近了,方见马上的人容颜精致,清美绝伦,本是女子的相貌却因满身冷冽清卓之气,让人雌雄难辨。
众人一时惊愕,万人的队伍鸦雀无声。
少女出现的那一刹那,萧冽身体已经僵住,墨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失了心神。
玉珑也已经看清来的人是苏九,心头一沉,侧眸看向萧冽,见他如此模样,眉头不由的皱起,心中更是疑惑,苏九不过是个平民,怎么会来参加狩猎?
看样子,萧冽也很意外。
武将最前面南宫恕凛然而立,看着骏马上的少女,冷冽的唇角微微弯起,她就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经历了挫折和重伤,如今又已经展翅飞翔。
他几乎是亲眼看着她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从一个粗野狂妄的山匪,到成熟沉稳的商人,跌入低谷后,如今才真正的大放光彩。
再没有人能伤到她了。
他无权守护这样的女子,然而看到她强大,亦感到无限欣慰。
伏龙帮的每一个人,胡大炮,乔安,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到了跟前,少女翻身下马,缓步走过来,对着昭平帝单膝跪下去,仰头清冽一笑,
“民女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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