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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程垂首，看着脚下，那一刻低头的温柔，像是褪去了她发髻上那金翟凤冠的荣耀万丈，和那一袭牡丹朝服的雍容尊贵，留下的只是莲花池畔初见时的清雅纯粹。
凌越有一瞬的失神，但那双手缓缓紧握成拳，像是在竭力撤回理智，“皇后娘娘言重，微臣岂敢怨恨娘娘。”
“这么多年了，在凌大人心中，本宫怕早已是个阴狠毒辣，不择手段的女子了吧…”
“微臣没”
明程看着自己的双手许久，才自嘲一笑，“本宫这双手从陪着皇上踏进这趟阴诡漩涡的那一天开始，便已经染满鲜血和人命了，本宫有什么资格让你原谅我…呵呵…”
“明程其实”
“娘娘，到了。”
佩灵在外唤道。
“来者何人！皇上有令，明府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大胆！”佩灵低斥，“没看见是皇后娘娘和凌越大人吗？！”
侍卫提着灯近了些，待看清明程和凌越，一个哆嗦赶紧下跪请罪，“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凌大人万安！属下眼拙，还请娘娘，大人恕罪！”
“起来吧。”明程道。
“谢皇后娘娘。”那侍卫见她未动怒，才问道，“这么晚了，娘娘怎么来了？”
“本宫来看看首辅大人。”
“这……”侍卫有些为难，“皇上有旨，若无圣谕明令任何人不得”
侍卫还未说完，便被明程冷冽的眸光给震慑了回去。
“怎么？需要本宫回宫向皇上请一封圣旨再过来吗？”明程的语气平静如初，只是冷漠至极，气场强势得让侍卫连忙让开，“属下不敢！娘娘请。”
侍卫引着她，以及佩灵和凌越一路走到巡防司禁足明逸的庭院。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起来吧。”明程道，“本宫来看看首辅大人，你们在外面守着就好。”
“属下遵旨。”
明程从佩灵手里接过早已备好的酒菜，看了她和凌越一眼，便走了进去。
“明”凌越一顿，“皇后娘娘，确定不用微臣进去吗？”
“不必，你们在外面等本宫便好。”
明程说完，便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
在她进去之后，佩灵把门关好，站于正门口，厉声道，“皇后娘娘担心首辅大人的身子，特来看望，然，朝中流言蜚语甚多，娘娘不愿今日探望之事惹出朝野非议，所以想来诸位知道该怎么做。”
巡防司官兵面面相觑，看了看凌越，见他已是默认佩灵所言，便不再多言，“属下们明白，皇后娘娘放心。”
佩灵和凌越相视一望，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能懂的眼神后，便站在大门口外，等待着里面的人。
“明程？”
明逸一惊，赶紧朝她行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明程将酒菜放下，“兄长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明逸见她略有疲惫之色，便问道，“皇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明程将酒菜从食盒慢慢拿出来，“知道兄长在禁足，所以带些酒菜来看看兄长，兄长近日可还好？”
“托皇上和皇后的鸿福，一切都好。”
明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皇后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快坐下吧，若是病了，皇上又该心疼了。”
“兄长如今自身难保，还担心本宫的身子…”明程苦涩一笑，缓身坐下，“这些酒菜是我亲自下厨，也不知合不合兄长的口味。”
明程见他站着看着自己，叹了口气，“兄长快坐下吧，你我似乎也好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个饭了。”
明逸坐下，感叹道，“是啊！自微臣去了随州之后，这十几年来，你我兄妹二人便再无一起吃过饭了。”明逸顿了顿，“我让飞鸾再去做几个小菜，今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只可惜沣儿浴儿和至儿都不在，倒是少了些乐趣，沣儿浴儿开朗，至儿素来又和你性情相投，若是他们在，定会热闹很多，年纪越来越大，便希望这一家人在一起便是热热闹闹的…”
涩意猝然袭来，正在斟酒的手微微一颤，“一家人…一家人…本宫记得兄长去随州之前，你我也像如今这般安静和乐地坐在一起，聊话家常，只可惜啊…”明程自嘲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酒递给他，“皇上不允本宫饮酒，本宫便以茶代酒敬兄长一杯。”话音落，明程一饮而尽。
明逸见她今日有些不同寻常，但却有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寻常，只拿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皇上爱眷娘娘，十数年如一日，确实让人羡慕。”
明程继续给他斟酒，“是啊！本以为这辈子会在明家浑噩腐朽直至终老，却没想到会像如今这般立于无人之巅，一朝荣华加身，入主凤栖，统辖六宫，确是世事难料…”
“娘娘仁德兼备，母仪天下，乃天下女子之表率。”明逸说得诚恳，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欣慰和殷然，“皇上对娘娘情深意重，两位殿下又是孝顺恭礼，文武双修，娘娘之福已是无人可及。”
“是啊！本宫这辈子活到现在，什么都有了…”明程笑了笑，“兄长呢？兄长这辈子可还有何心愿吗？”
“微臣有皇上眷顾，娘娘爱重，别无所求。”明逸恭恭敬敬回道。
明程笑而不语。
“明夫人请留步，皇后娘娘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
林飞鸾端着一些下酒菜，本想给两人送进去，谁知被侍卫给拦了下来，“我只是进去给皇后娘娘和首辅大人松懈酒菜，还请诸位通传。”
“实在抱歉，皇后懿旨，我等不敢违背，明夫人请回吧。”
林飞鸾疑惑，但也不能说什么。
房间内，两人之间安静了许久，明程才道，“权位，财富，这些足以让世人追逐一生的东西，兄长也都有了，确实没什么好求的了…”
“若无妹妹，微臣也绝无今日，如今的一切，皆为妹妹所赐，为兄不敢有丝毫相忘。”
“兄长客气了，你我兄妹，荣辱一体，无需客气。”明程继续给他斟酒，“怀城一事，想来皇上不会怪罪兄长，兄长可放心。”
明逸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妹妹…你…”
“诚如兄长所言，皇上爱重本宫，所以为了本宫，绝不会降罪兄长的。”明程笑道。
“我…”明逸神色有些黯然，“怀城一事，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没有料想到情况会如此严重，也未曾想到百姓民怨会鼎沸至此，此事，确实是我…实在…实在…实在对不起怀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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