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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去,江柳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她来到江边边走边想这几天卫舒仿佛恢复了一些神智,但是也是偶尔,所以大家都觉得是好事,至少情况比之前好了不是一点点有了改观就是有希望,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因为现在的希望就是卫舒能及早的拜托过去,迎来新生。
江柳意提出可以早做布局,等待时机,这些贪官的罪证可以从现在开始一一列举了,我们可以从哪些贪官的手下,甚至是枕边人,寻找突破寻找契机,再逐个突破,风不疾不徐,漫过这天下庄高台两侧猎猎的锦绣旌旗,千年玄铁所铸造的狭窄囚笼,似深深长在高台左侧的顽石之中,其后是宏伟奢靡的天下庄聚义楼。面朝高台之下如杂草般横生的人群,一眼无法望穿。
高台上的男子,红衣加身,腰间青鸾火凤宝剑光芒异放,他手执绢帛,桩桩件件尽诉这武林四海同贺之事。大魔头江渐离为祸以来,青衣派绝尘师太,武当派裘万山掌门,少林寺无为无常法师与十八铜身金刚,玄机派上官掌门,昆仑派苏玉代掌门,泰和派风机子满门皆毁于魔头之手,如今各门各派,死于魔头之手的无辜之人在九泉之下终可瞑目了。大魔头伏法于红山之巅,当即被毁尸万段,故无法与武林同道共襄这斩魔盛会。我刘影天担任这天下会盟主以来,深受各路英雄拥护爱戴,刘某不才,捕魔头之妻女,与天下各路英豪一道,以证武林纲纪伦常。
一个血迹斑斑的女人被两个白衣男子拖行着,赤裸着双脚在石阶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带。小女孩戴着沉重的镣铐,跌跌撞撞的尾随其后,稍一停顿便会招致身后的男子以冷鞭一顿毒打,几个男子将女人和孩子带到高台之上,让她们以极其屈辱的姿态跪在中央。
刘影天缓缓地走到女人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女人抬眸,眼中的血丝映红了他的眼:“师兄,青鸾是第一次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都是我的错,孩子是无辜的。”
刘影天蹲下来,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唇边挂着他一贯的微笑:“师妹,当年你毅然决然的离开我,又是否想过会有今天,师父赐给你的青鸾宝剑我收回了,如今你又有什么脸面来求我放过你与江渐离一起生的孽种。”
“刘影天,”女人突兀的大笑起来,干涸开裂的双唇渗出细细密密的血珠,“听你这番话,我才知道,当年我与渐离一起离开是多么正确的选择,真是可惜了你这张君子如玉的好皮囊,谁又知道你这张好皮囊下藏着的,是如此肮脏不堪的心,我真是不该求你。”
刘影天冷冷一笑,附在女人的耳边低语:“肮脏不堪又怎么样,如今的武林以我为尊,就算我告诉你,各大门派里有一半人都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这台下几千人会相信你一个妖女所言吗?”
女人残破的手拉紧身边女孩稚嫩的手腕,鲜血淋漓的指甲陷进自己的皮肉里,一字一句,如寒冬的冰凌,尖锐决绝:“柳意,记住这个恶人的脸,来世就算粉身碎骨,都要报此血海深仇。”
小女孩咬紧牙关,点点头,身上被鞭子抽打过的累累伤痕,还在源源不断的传来痛苦,她单薄的衣衫与鲜血黏连在一起,丝丝入骨的寒风剜着她的伤口,她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上瑟瑟发抖,她毕竟才八岁,还太小。
刘影天站起来,眼中的鄙夷触目可见,“师妹,不必这么着急的交代后事,我不会杀她的,看到了吗,”刘影天指着左侧那座寒风中狭窄却无比坚固的囚笼,“我会把她像狗一样关在那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经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永远毫无尊严,万般痛苦的活下去,我要让她为你们犯下的错误赎罪,如果侥幸有一天她病死了,那么你们都应该替她高兴才是。”
“狗贼,”女人目呲欲裂,眼神像数万支箭雨要将刘影天顷刻间万箭穿心。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台下几千人,喊声如恶虎咆哮般震天彻地。
女人闭上眼,泪水流进心里,灼得她痛不欲生:“孩子,娘亲对不住你。”
女人被绑在高台的正法柱上,那里曾沾过许多人的血,一男子解开了女孩身上的镣铐,一脚把她踹进了囚笼,女孩不肯罢休,用身体疯狂的撞击着囚笼门,手上身上全是淤肿和伤痕,可囚笼门还是那样的坚不可摧,她拼死也出不去,她救不了她的母亲,她只能哭,撕心裂肺的哭,就连这哭声,也被淹没在台下几千人的呐喊声中。
正法柱上,女人的样子很平静,就像春日里,踏着晨光,她们一家人在田间地头,孩子的父亲耕种,她织布,而他们的孩子伏在房前的嫩草地上念书,那种平和,那种温暖,就算在记忆中也很少能感觉到了。
刘影天再次走到女人身前:“此妖女执以鞭刑,就算被打得肚烂肠流,也不足以告慰各大门派在天的英灵。”
如急雨,如狂风,如骤雪,一鞭一鞭的抽打在女人的身上,像是要嗜干她身上所有的血液,她的笑容带着血色,看着关在囚笼里,不远不近的女儿,眼中含着不舍也含着深深的担忧。
孩子,不怕,她在用眼神告诉女儿,女孩似乎懂了,不再扒拉囚笼的门,女孩选择爬到囚笼的中央,盘膝坐着,静静地数着那鞭子抽到她母亲身上的次数,一次、两次、三次……一百五十次、一百五十一次、一百五十三次,女孩的心快要被那鞭子打烂了。
女人几次晕厥,又几次被泼醒,惨白的脸色连呼吸都显的十分吃力,在女孩数到两百五十一次的时候,眼前仿佛开出了大片的异彩,她和母亲端坐在廊上,弦上的琴音袅袅流淌,穿过花簇拂过柳梢,停在屋前那片大好的春光中,转眼间,一切又变了,母亲的脸色变了,琴弦上流淌的温柔变了,最后连琴弦也断了,她瞪大了眼睛。女人的手指在空气中缓缓的垂下,她阖上双眼就再也没有睁开。
“两百五十一,两百五十一,”女孩在囚笼中重复的喃喃自语,没有人注意她,所有人都看着正法柱上的那具,还未完全冰冷的尸体,笑着,咒着。
武林同庆的斩魔盛会终于结束了,女孩趴在囚笼上看着,数着那高台下一个个离开天下庄的背影,她要将他们刻在心里,想忘也忘不掉。从那天起,女孩成了一个会说话的哑巴,正如刘影天所愿,她活的比路边的蝼蚁还低贱,而蝼蚁尚且有感情。
漏夜,忽有暴雨倾泻直下,浩浩荡荡的江河峡谷,重重叠叠的山峦叠嶂,都在黑暗中失去了原来的轮廓,江柳意的双手抱紧膝盖,将头搁在自己的腿上,暴雨打在她的身上,冲刷着她那些还来不及结痂的伤口,渐渐地,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饥饿和寒冷。
“爹爹,娘亲,你们在哪。”一切仿佛在梦中。
“意儿身体羸弱,长久下去,恐怕不是办法。”躺在床上江柳意在睡梦中呓语,青鸾用手背试了试江柳意额头的温度,转头对江渐离忧心的说道。
“师父当年教了我一套强身健体的心法,正好给意儿用上。”江渐离说道。
“意儿年纪这么小,可以领会心法中的奥秘吗?”青鸾道。
“那就要看她自己了,我们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
静为动,动为静,气蕴丹田,涌灌五内,如雄鹰扑食,龙游浅滩,蛇盘险枝,以屈为伸,以伸为张,一张一驰,一动一静……
“小姑娘,小姑娘。”两个女仆拎着饭盒停在囚笼前,江柳意倚在笼沿上,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全身上下被刚停的暴雨淋了个通透,湿气偷偷钻入了她的肌肤,她把苍白的脸埋在腿上,听见有人叫她,她才慢慢的睁开眼,不过她不敢离那两个女仆太近,她只是用警惕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
女仆打开饭盒,里面是好多好多香气四溢的肉包子,江柳意饮了一夜的寒风,饿极,冻极。女仆从众多包子里挑出一个最小的包子,包子的外衣上还沾着青菜的颜色。
“来,吃吧。”其中一个较瘦的女仆把包子递给江柳意,江柳意试探性的伸手,最后迅速将包子拿在手中,顾不了拨开黏在脸上的湿发,连同发丝和包子一同在嘴里咀嚼。
把包子给江柳意的女仆见江柳意年纪太小实在可怜,又探手进饭盒,取了一个肉包子想递给江柳意。她刚将包子拿了起来,便被一旁另一个女仆抢了下来。
另一个女仆埋怨道“你做什么!”
“小姑娘怪可怜的,就一个菜包子,那能吃饱吗。”
另一个女仆骂道“你差点犯下大错知道吗!盟主规定每天只给她吃一个菜包子,你擅自给她吃两个,若是被盟主知晓了,肯定打断你的双腿,到时候还会连累我的。”
较瘦的女仆惊惧之色溢于言表,她连忙盖上盖子,提起饭盒,拉上另一个女仆匆匆的离开了高台。
江柳意一声不吭地靠在囚笼上,从囚笼的缝隙中望着被雨水洗过后的天空,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灰蒙蒙的一点也不好看,她又把目光落在高台左边蜿蜒的长廊边,招摇的红花树被雨水打落了一地的花叶,却依旧红的欲滴。长廊中,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款款地走在前面,一只胜似白雪的素手挽着她七岁的儿子,身尾跟了十余个丫鬟。
“娘亲,那笼子里关的是什么人。”男孩的视线偶然移到了高台上,不解的问他母亲。
“那里面关的是一个妖女。”妇人斩钉截铁地道。
“不像啊,”男孩的心中腾起阵阵疑惑,每晚出入父亲房里的女人个个都是柳腰丰胸,浓妆艳抹,且曲线柔美妖娆,母亲都说那些女人是妖女,他相信,可他现在看过去,笼子里的分明是个长发及腰,瘦弱无助的小姑娘,怎么也不像娘亲口中所说的妖女。
妇人见她儿子久久凝滞,用手抚着他的双肩:“什么不像啊,你父亲说她是妖女,那她就是妖女,志瑄啊,你父亲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起笼中的那个妖女,你定要谨记,免得惹你父亲不高兴。”
他和当年的自己竟然如此相似,江柳意不禁唏嘘。她又抬头看看月亮,今晚的月亮一如当年那样阴晴圆缺,也象征着她的一生,坎坷中带着电不忿世俗,她的坚定,或许源自于她的父母,这使她感到无比的骄傲。
又是一个骄阳天,伤口上的痛楚是会食人意志的恶魔,如影随形的伴在江柳意的左右,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如龙游浅滩,蛇盘险枝,以屈为伸,以伸为张……
“在想什么呢?”
逆着光,男孩出现在她的面前。墨色的发,深邃的眼,他的笑容如晚春的朝霞淌过初夏的雨荷,一种沁人心脾,甜而不腻的感觉。
江柳意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眼神没有了之前看别人时的那种警惕。
“我叫志瑄,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问女孩。
江柳意低下头,痴痴的看着地面,良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刘志瑄把藏在胸前,用荷叶简单包裹的卤鸡腿拿了出来,本来想给女孩一个惊喜的,可看起来女孩似乎并不开心:“这个鸡腿给你吃。”
江柳意接过鸡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志瑄看着江柳意憔悴的模样,心中不知怎么生出一些心疼,他更加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把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关在这里。他突然决定以后要常来陪陪这个女孩。
从那之后,志瑄几乎每天都会来高台看江柳意,无论是路过还是特地,他的胸前总是揣着一只卤鸡腿,他单纯的认为女孩喜欢吃,却连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突然有一天刘志瑄来不了了。两个女仆照常给了江柳意一个菜包子,临走前她们窃窃私语,就算有意降低声音,江柳意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听说大公子被盟主打了,打的那叫一个惨,如果不是夫人拉着,大公子就被打晕过去了。”
“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是大公子偷偷给她吃的,”女仆的下巴朝江柳意微微抬了一下,“被盟主知道了还不认错,才被狠狠地修理。”
“哎,幸亏那次我没给她多吃那个包子,不然我们就惨了。”
“可不是嘛。”
听着她们的话,江柳意的脸上泛起轻微的涟漪,可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在那之后刘志瑄还是来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完好如初的回到柳意的身边,只是再见她,他都是在晚上,当夜色均匀的洒在他肩头的时候,他并不是怕父亲打他,他是怕父亲会迁怒他的母亲。
他陪着柳意,跟她讲外面的世界,逗她开心,更多时候柳意只是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
握不住时间,时间就会在眼前不断地流逝,从柳意来到天下庄的那天算起,今年是长廊旁边的那株红花树第十一次落叶,不知道来年还会不会再开花。
刘志瑄迟疑片刻对江柳意说:“昆仑派的掌门遭人暗杀,我要替父亲去扶乱,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啊!”
柳意回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他的面上却带着浓浓的烦愁。
“在走之前,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听别人说,你原来是会说话的。”他盯着柳意的眼睛想得到回应,却又忍不住自嘲,你与她隔得是似海的深仇,又能强求什么呢,“算了,我不问了。”
刘志瑄在一个晴天离开了天下庄,并与她约定会在某一个晴天再次回到她的身边,不是不思念,而是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一旦自己对刘志瑄敞开了心门,两个人都将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两个月后,天下庄的天空中常有白羽孤鸟飞过,说是孤鸟,却总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另一头牵着,将江湖上那些有形无形的消息带到聚义楼。
远远地,从天下庄的正门进来,从容的踏上长石阶,他一袭素黑的袍子沐在刺眼的阳光中,凉风绘出他侧脸,温润如白玉,清冷如月光。他走上了高台,柳意趴在囚笼边,目光与他有一瞬间的擦撞,随即便如潺潺而动的渊泉,自眉间流经他俊毅分明的脸庞,在他走进聚义厅的那一刻,柳意的目光才在他身后缓慢的散去。
柳意打起精神,仔细留意聚义厅中传出的细微动静。
聚义厅中的光线要比外面暗上一些,厅正中央天下同宗四个大字行如流水。刘影天为男子亲斟一盏茶,茶香清雅幽放,浅淡宜人,男子却始终没有坐下。
“盟主的壮志,难道仅限于在这江湖之畔煮茶品茶,携一个武林之主的虚名,了度余生。”
刘影天躬身:“请太子殿下明示。”
男子掀开茶盖,看着杯中的一眼碧水:“本宫的三弟来找过盟主,本宫不知道三弟给了盟主什么期许,但本宫肯定能比他给的更多,只要盟主在本宫定天下之时,助本宫一臂之力。”
刘影天噬下笑意,俯身跪下:“刘某定当万死不辞,以报殿下。”
盖上饭盒的盖子,女仆吩咐新来的帮厨,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眼角眉梢都透着机灵。
“记住,高台上关着一个人,你从饭盒中挑出一个菜包子给她吃,其余的送到仁义门给那些守门的庄卫,剩下的你自己吃了。”
小伙子应了一声,麻溜的提过饭盒,女仆心中不放心,再三叮嘱:“只许给高台上的人吃一个菜包子,绝对不能多给。”
很快,小伙子提着饭盒上了高台,因为是晨间,周围没有一个人,柳意靠在囚笼上闭目养神,他的眼神却在她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游移,像猎人见到了猎物,挪不开眼。
纤腰如二月的柳枝,曼妙多姿,破烂的白衣下,酥胸若隐若现,如天边的柔云,莹白勾人。
“妖女果然是妖女,”他说得虽轻,还是惊动了江柳意,他摇了摇头,取出肉包子,放在掌心,“吃吧。”
江柳意伸手去拿肉包子,却被他反手一摸,她立即缩回了手,脸上已有厌恶之色。
他却毫不知道收敛,继续言语轻浮:“美人,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人,我就能放你出来。”
他见江柳意没有反应,轻轻一笑。
“怎么,不相信,”他掀开手臂上的衣袖,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疤,这些伤疤只是他身上所有伤疤的冰山一角。
“跟你坦白也无所谓,我就是官府一直在全力通缉的杀人要犯,季常靈,机缘巧合之下,我入了天下庄做下人,正好躲避官府对我天罗地网式的搜捕,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亡命天涯,我就能救你出来。”
江柳意心中一动,十一年了,她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出去,如今机会摆在面前,可救她的人却是如此的穷凶极恶,对她不怀好意,她真的能义无反顾的跟他走吗。
他见江柳意低头沉思,很有耐心的道:“救你就等于是跟整个武林为敌,有人怕,但我不怕,今晚我再来找你,你想好了,我便救你出来。”
入夜,季常靈悄悄的摸上了高台,江柳意没有睡,整整一个白天她都在神游,她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正如她母亲临终前对她说得,就算粉身碎骨,她都要报此血海深仇,如今这个男人是她最大的希望,哪怕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她都应该跟他走。
季常靈狡黠的一笑:“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他拿出一根细如游丝的长银针,蛇信一般伸进玄铁锁里,小小的一把锁,却玄机重重,他开完一关又一关,额头上有滴滴冷汗渗出,他必须在天还没亮之前救江柳意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人,”寻夜的庄卫也是个晓事的,从前大公子喜欢深夜来高台上与那姑娘谈天说地,如今大公子不在庄里,那黑影肯定来者不善,他大喊,“有人劫囚,有人劫囚。”
天下庄守卫一向森严,马上便有大队的人马往高台这边火速集结。
江柳意的一颗心如烈火焚灼,如果敌不过,他大不了一走了之,他是贼寇,本来就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可她不同,这次走不了,以后想走就难于登天了,甚至可能为此丢掉性命。
他却比刚来时更加放松,手上的动作愈发利落,好像自己根本置身事外,凛凛的剑影向他迎面袭来,他着密针杀死冲在最前面的一排人,离他最近的庄卫被他一记锁住咽喉,一声脆响,玄铁锁和庄卫的脖子同时打开和扭断。
江柳意从笼子里出来,他一把揽过她的腰,高台下,那熟悉的身影,江柳意日日夜夜都想杀死的人。
“连盟主都潜夜赶来,美人,你的面子可真大。”
刘影天一声怒咤:“敢在天下庄劫人,阁下胆子不小嘛!”
季常靈讪笑道,眼神十分凌厉嚣张:“盟主过誉了,为免盟主以后寻仇找不到人,今晚在下就在这里报上名号,在下正是江湖上人称千面鬼的季常靈。”
话音还飘忽在半空中,他用粗糙的手蒙上江柳意的眼,声音随着一阵爆裂的白烟迸射四方,浑如无数的鬼魅瞬间从地底下倾巢爬出,那种无尽的泣血哀嚎之声,足以撕裂整个夜空,让听的人心头一悸,快要喘不上气。再定睛看去,高台上仅剩下一座空笼和耳边不断呼啸的烈风。
刘影天将刀刺进面前的石阶上,眼中酝酿着滔天的怒火:“给我追,追上之后,格杀勿论。”
再睁开眼时,江柳意和他已经身在天下庄一侧的密林中,其中一棵矮树上拴着一匹瘦马。
季常靈撕下面皮,随手丢弃在脚边的泥潭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江柳意还以为那张朴实黝黑的脸皮就是他真正的样子。
“这也不是我的真面目,美人你大可不必看个没完,”他凑近江柳意,淡淡的笑道,“凡是看过我真面目的人都死绝了,包括我师父。”
他的语气极度冷淡,仿佛死在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
他将江柳意抱上了马匹,自己则牵着马缰悠悠的走在前面,江柳意蹙起眉尖,心中暗自思付,他一个人就能把她从困险重重的天下庄里救出来,足见这个男人的手段和武功之高,他可能不比刘影天好对付,她想脱身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
季常靈带着她明目张胆的来到了十几里外的一座城镇,城门口还贴着重金缉拿他的告示,只是画上的人又是另外一副面孔,跟他没有丝毫的相像之处。他们辗转来到了一间客栈,季常靈从腰间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柜上,对掌柜宣称江柳意是他的娘子,掌柜盯着那锭金子笑语盈盈,根本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正是恶贯满盈的杀人重犯,季常靈,掌柜开了一间上好的厢房,由小二哥领着他们上了楼,掌柜还叫来客栈里烧火的伙计,在他们厢房的浴桶里倒好温水,洒上艳色的花瓣。
厢房虽雅致,却不大,厢房里的陈设一览无余,季常靈站定在床边,抱胸看她,仿佛能将江柳意薄薄的衣衫下藏着的山水一眼看尽。浴桶里的水汽还在氤氲,江柳意紧挨着门扉,只要他一有动作,她便立即夺门逃出去。
他有些漫不经心,似乎早就看穿她的用意:“放心吧,大白天的人多眼杂,咱们的好事就拖到晚上,你沐浴完就来楼下的单间,我点好饭菜等你。”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厢房,江柳意带上房门,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如果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她边想着边走到床边,“嘶啦”几下,扯下床幔上的布,又使劲咬破手指,用血写下了九个大字,季常靈在此,速去报官。
江柳意穿上伙计为她准备的干净衣裳,扶着栏杆下了楼,正值中午,小二哥端着菜穿梭在各桌客人之间,江柳意故意往小二哥那边疾走,作势不小心撞到小二哥身上,小二哥手艺很好,硬是稳住菜盘,没将半点菜汁洒到江柳意的白衫上。江柳意倒在地上,小二哥来扶她,她趁机把布条塞到小二哥手中,没待小二哥仔细查看布条上的字,一只大手将小二哥手中的布条抽离。
“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季常靈扶起她,他的左手轻搭在江柳意的肩上,有一股灼灼的真气隔着衣衫涌入江柳意的体内,在她的五脏六腑之间兴风作浪,直逼得她使不上力气,任由面前的男人摆布。江柳意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通知官府的计划落空了,季常靈凌空抱起她,返回了楼上的厢房。
季常靈把她抱到床上,又摊开掌中的布条细看,他的笑容似轻描淡写般一笔带过,却引得江柳意止不住的胆寒。
“娘子你果真如此狠心要置我于死地,看来我得好好罚你了。”
他的指尖轻挑,江柳意的衣带渐宽,如雨点般的吻包围了她的朱唇,他的手从上而下,停在她的腰间,冲击着她最后的底线。
江柳意闭上眼睛,大滴的泪珠在颊边滚落,她现在没有一点力气反抗,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心中默念父亲传授她的心法,支撑她尽快度过这场劫难,忽有一股真气涌上她的胸口,正是季常靈往她体内灌输的那股真气,在缓缓流入她的气海,最后竟被她完全吸收殆尽,她恢复的力气居然比之前更加完足,足以将他推开,她拿起身下的薄被掩住身子。
他的神色惊恐,就算在面对天下庄无数的庄卫时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他捏紧拳头,面上随之而来暴怒,促使他死掐住江柳意的脖子。
“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这么快破除我的内力,除了那个人,说,千叶老鬼到底是你什么人。”
尽管江柳意被掐得脸色煞紫,可还是倔强的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他。
“我杀了这么多人,不在乎多你一个,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他大笑着,眼珠瞪得浑圆,如同一头困在笼中多日的饿狮,随时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厢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开过刃的尖刀齐齐架在季常靈的脖子上,整个客栈的过道上密密匝匝地站满了官兵。
为首的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庄严肃穆,长须冉冉,季常靈瞥了那人一眼,唇畔带着戏谑,他松开江柳意,不顾脖子上架着的利刃站起来。
“黄大人,这可是你第三次找到我了,真厉害啊,下次我再出来,就先屠了您家,那么这世上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找到我了,您说,对吗。”
黄羽之看着他:“你没有下次了。”
季常靈被官兵押着走出了厢房,客栈的走廊里他的笑声还在回荡着,他说,他会回来的,等着他,江柳意知道季常靈是说给她听得。
黄羽之脱下袍子披在这个满脸泪痕的女孩身上:“姑娘,你安全了。”
官兵陆续撤出了客栈,原先在客栈里吃饭的客人们全都不见了踪影,江柳意穿好衣衫,慢慢的跟在押解队伍的后面。
“大人,那小女子从晌午一直跟在咱们的后面,这都快天黑了,她还跟着。”管家黄敏扶着从轿子里出来的黄羽之。
“你去给她些吃的,问问她是不是咱们丰城县人,如果顺路,让她与我们搭伴而行也可。”
“是,老爷。”
黄敏拿着一块干饼子来到江柳意的面前,她正靠在一棵树上休息。
“这是老爷让我拿给你吃的。”
黄敏见她迟迟没有伸手来接,语锋一转,有些愤然:“怎么,嫌弃这饼子粗陋!我们家老爷可是有名的大清官,两袖清风,断案如神,他让我给你拿吃的是看得起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江柳意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自顾自望着地上的黄土。
“是不是个傻子啊!”黄敏狐疑道,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于是三步一回头的折回了队伍。
从晌午跟至星夜,又披着星辉跟至晨光乍现。江柳意看着队伍依次进入了丰城县衙的大门,她默默地跟在最后,却被门口的衙役挡在了门外。
她找了一个墙角的位置,贴着墙根坐在地上,把脸深埋在腿上,就像自己困在囚笼里的那样。
不知过了多久,江柳意瘦弱的身躯倒下的不着痕迹,只扬起地上些许细微的尘土。耳边响起焦急的呼唤,她来不及睁开眼睛,便头一沉,像跌进了千年冰窖里,人事不醒。
“大夫,这位姑娘没事吧。”
“黄夫人放心,这位姑娘昏倒是因为连日来饮食不调,忧思连绵,才致风寒邪气攻心,只需抓几副药服下,再将养几日,即可痊愈。”
听得大夫一席话,妇人吊着的一颗心才算略略放下。
“枫华,速陪大夫去抓药。”妇人吩咐身旁的丫鬟。
黄羽之此时也稳步入屋,管家黄敏紧随其后。
“老爷,这位姑娘好生可怜,倒在咱们衙门口的墙边,无人发现,我看见了,才叫人抬进来的,现下还发着高烧呢。”
黄羽之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却表情痛苦的江柳意。
管家黄敏这时候插话道:“此女是老爷在破案时解救的,她一路跟着我们到了丰城县,中途我还试探过她,是个傻子无疑。”
妇人听着管家黄敏的陈述,心中泛起一丝隐痛,都是做母亲的,哪怕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是于心不忍的:“那就更可怜了,年纪轻轻的,就心智不全,就算等她病好了,我也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老爷,不如留下她,与我们凤儿倾儿做个伴。”
夜未央,烛花开遍了每一处角落,珠帘后头影影绰绰,女人高低起伏的娇喘之声,和满地凌乱的衣物,一声闷哼,映在床幔上的两个剪影,被一串鲜红的血珠染得殷红,在烛光的舔舐下,那血珠以一种诡异的颜色呈现,男人的身影轰然倒塌,床帷里,伸出一只若凝脂玉一般的脚。
她捡起地上的紫色衣裙,束紧衣带,打开房门,不紧不慢的没入了夜色,自此,京都的金砖玉瓦上,临夜,又多了一抹紫色的倩影。
晨色初萌,一阵惊呼炸醒了还在熟睡中的人们,负责京都一切刑讯要案的刑部侍郎,刘恭轶惨死在自家府中的床上,经仵作查验,确系利器穿插,以至流血过多而亡,京都刑部侍郎的府上高挂起了白幡。
大殿里,群臣跪到,首领太监恭恭敬敬地端着檀木玉托跪在殿上,玉托上是一件湿透的血衣,皇帝愤起一掷,血衣落到了龙阶上,众人却无一人敢抬头相视。
“泱泱大越,竟然找不出一个能给朕破案的人,还放任凶手持续作案,整整两个月,竟连杀了数名朝廷命官,那朕养着你们这群废物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
太子广郁退出人群,俯身跪道“父皇息怒,儿臣举荐一人,定能力挽此案。”
“大皇兄,恕三弟直言,上次固岳邻大战,也是您举荐的人才,才有了我们大越开国以来的第一次惨败,大皇兄举荐的总将军候樊被敌军削去首级,挂在敌营前曝晒成干,大皇兄举荐的副将军池城至今下落不明,生死难料,您这会儿又要举荐人才,三弟实在是有些替皇兄忧心啊!”齐王广吉在一旁冷笑道。
太子广郁没有正面反驳:“儿臣这次举荐的人定能胜任,就是丰城知县原刑部侍郎黄忠的独子,黄羽之。”
“老爷,您又一头扎进案卷里,饭也不吃,茶也不喝。”黄夫人端着精心准备的一盘茶点进来,轻放在案头上。
黄羽之笑着指了指书架那头,埋头阅书的江柳意:“她可比我认真多了,夫人怎么不说她。”
“那小丫头,从病好了在你房里看了第一本书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这都快四个月了,天天窝在你书房里看那些关于破案的书籍,哪里像个女孩子,她要是个男孩子,说不定就能继承你的衣钵了。”
“是啊,不过就算她是男子,她的个性也是不适合沉沉浮浮的官场的。”黄羽之的脸上闪过一丝感伤,叹道。
“谁说只有她不适合,还有老爷您呢,”黄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黄羽之,“老爷你爱民如子,两袖清风,破了多少要案冤案,到头来呢,还不是被那些贪官污吏步步打压,流落到这个小县城里来了,要我说,老爷你真的该辞官了,咱们一家老小隐在丰城县里,安安生生的度过下半辈子,不好吗。”
“好好好,”黄羽之握住黄夫人的手,“等办完这件案子,我就辞官,到时候我们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老爷,老爷,老爷”家丁三儿急匆匆的从大门口跑进来,声音由远及近。
“出什么事了,火急火燎的。”黄羽之道。
“就是,宫里,宫里……”三儿喘得说不上话,黄羽之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大拨人横冲直撞的大步向书房走来,都是宫中侍卫的打扮,最前面的公公黄羽之是认识的,他被贬官到丰城时就是他宣得旨。
“黄羽之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都频发凶案,恶徒擅杀朝廷命官,藐视国法,封黄羽之为查案钦差,处理好丰城县务,不日启程返回京都,全力侦破此案,不得有误。”
黄羽之接过圣旨,黄夫人挽住黄羽之的手臂,等宫里的人都走了,她才惴惴不安地道:“听说之前侦办此案的岑大人,就是年纪挺大的那个,因为迟迟查不出一点有用的线索,被皇上盛怒之下,发配边疆去了,还有接手此案的王大人,几天前离奇死在自己家中,还有……”
“够了夫人,”黄羽之安慰道,“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一切都会好的。”
黄羽之在返京当日,将秋后问斩的季常靈从死牢里提了出来,提前行刑,替老百姓彻底绝了这个后患,江柳意窝在府里没有去观斩,待听到府中的家丁议论季常靈已然出斩,她才算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始终难以放下,黄羽之举家搬回了他贬官前的老宅,黄夫人里里外外张罗了两天,而黄羽之成天猫在书房里,变得更加深居简出了,离皇帝规定的半个月的破案时限是越来越近了。
“来来来,丫头,”黄羽之招招手示意靠在书柜旁的江柳意过来,两人席地坐在地上,地上是一张张案卷,杂乱无章的堆积成一摞。
“这些案卷我都看过了,仵作验尸的结论都很相似,都是胸腹利器穿插以至流血过多而死,凶手的手法很老练,可以称得上是既准又狠,且凶手的目标都锁定在朝廷官员上,作案都是在晚上,没有劫掠钱财的痕迹,如果是情杀,那凶手不可能和这么多官员都有纠葛,如果是仇杀,那尸体上就算没有千疮百孔,窟窿也是只多不少的,更不可能让被害者自行流血过多而死,如果是早有预谋,那凶手的预谋究竟是什么呢?”
黄敏敲门进来,看见两人盘腿坐在地上,干脆走进些,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老爷你找我啊!”
“是啊,我找你来是为了案子的事,据我这几天了解的案情来看,和我们以往在丰城办的案子大有不同,首先,我们在丰城办的案子都是有目的性的杀人或者劫财劫色,凶手事后很少有如此缜密步步推进以毁灭罪证的计划,更不会有故布疑阵,让查案的人迷失方向,陷入无限往复循环的能力,所以我推测,这次凶手绝不是杀人灭口这么简单,牵扯进来的人可能远超乎我们的意想,另外,老黄你要多加派人手,日夜守护家宅的安宁,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切记不可与夫人提起,徒惹她担心。”
黄敏点头称是,黄羽之继续道。
“既然凶手给我们布疑阵,那我们就遂了凶手的愿,这次我们查案,讲究的是浅尝辄止,然后两侧迂回。”
黄敏灵光闪回,兴奋的道:“老爷的意思是不是,凶手给我们挖坑让我们跳,我们就遂了凶手的意愿,来到这个坑前,左看看,右看看,看似正常,就是死活不跳下去,让躲在暗处的凶手干着急,自己先露出破绽,然后我们再利用一条又一条的线索,齐头并进,直驱凶手老巢。”
黄羽之欣慰的道:“跟了我几十年,越老越开窍了。”
“老爷这顿夸怎么听着这么不是味道呢。”
黄羽之笑逐颜开,“你呀,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凭自己的臆断来肯定一件事,”黄羽之笑着看看江柳意,“当初你说这丫头是个傻子,可是后来呢,人家又读书又识字的,可惜就是不会说话,所以这次我派她陪你去执行这次任务,目的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你这个老家伙,不要草率行事。”
“好,一切听老爷的,”黄敏笑着摸摸后脑勺。
黄羽之又转头对江柳意道:“你在我书房里看了几个月的刑案书籍,是时候出去试试水了。”
江柳意微笑着点点头。
“哎呀,你的胡子贴歪了,”黄敏说着来替江柳意扶正脸上的那一小撇胡子,又嚷道,“身板那么小,穿上男人衣服也忒不像个男人,还勉强像个小白脸,待会儿我们进去青楼查案,样子装得严肃点,还有记住,青楼里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可千万别给我露馅了,也不准给我学坏咯。”
黄敏拍拍自己过年时才偶尔穿出来的衣服,干咳了一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快步走进了怡香院。
“哟大爷,看着眼生,第一次来吧。”一进门,老鸨就拥上来热情的招呼黄敏。
“怎么着,看着眼生,就不接客了。”
“那哪能啊,”老鸨整个身子往黄敏这边贴过来示好,江柳意很明显的看到黄敏的身子一僵,江柳意待在黄府四个月了,只听说黄敏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娶过妻子,至于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总不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这点身体接触就受不住了,江柳意在身后拉了黄敏一把。
黄敏这才反应过来,拿出一贯钱放在老鸨手上说道:“哦,我们这次来呢,其实是慕了宜兰姑娘的芳名,来一睹花容的……”
哪知老鸨看见黄敏拿出的一贯铜板脸色一泠,再听黄敏嘴里蹦出宜兰两个字,脸色刹变,抢话到:“当老娘是傻子啊!,你们这些当官的隔三差五的来找我们宜兰去问话,现在居然乔装成客人想来浑水摸鱼,老娘告诉你们,老娘今天不做你们的生意,要是我的宜兰被你们这些人吓出个好歹来,我这怡香还开不开了。”
“不好了,不好了,宜兰出事了,”怡香院的小斯大喊大叫的朝这边跑过来。
老鸨着急的跳脚:“出什么事了。”
“宜兰她,她吊死了。”
“啊,”老鸨惊得眼珠子在眼眶里活蹦乱跳,怒目道“快去报官,还有把这两个混蛋给我扔出去。”
两个浑身肥腻的大汉围住江柳意和黄敏,像抛晦物一样把他们丢出了门外,扔黄敏的那个大汉力气使得大了些,黄敏在半空中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跌得比江柳意远的不是一星半点,只有他自己听见腰部咔嚓一声,好像是快断了。
江柳意从灰尘里爬起来,跑去扶黄敏,刚把黄敏从地上扶起来,他的重心全在江柳意的手上,只一眼,周遭所有的喧嚣都化为乌有,那个人就站在离她不远处,与身边人攀谈着向她走来,所有的思念和委屈都化作一滴滴水珠在颊边扑簌滑落,她的手一松,黄敏又在同一个地方倒下了,又是咔嚓一声,这回是真的废了。他刚要叫死丫头,江柳意很快转过身去,不能让志瑄知道她在这里,她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黄敏亲眼看着江柳意跑远了,嘴上死丫头死丫头的喊着也不回头。
“老人家,您没事吧!”
黄敏见着面前这个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将他扶起来,一句老人家,却让他好感全无。
他悻悻道:“看你年纪轻轻的,眼神怎么这么不好使,你哪里看出我像一个老人家了,”说着他托着腰,哎呀一声,“我今年才四十九,才四十九,我算那门子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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