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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注定不能够称得上是一个平和安稳的夜晚。
沙漏里的黄沙无声无息地流动,地暖还在散着它的余温,透过青石砖缓缓往上传导,装满水的铜壶在跳跃的火苗上不停地咕噜咕噜着。整个屋子暖融融的,隔绝了屋外随寒冬而来的一切恶意。
窗外,师父的背影悄无声息地隐没入栅栏外的黑暗之中。
徒儿把烧开了的热水倒进茶杯里端进来的时候,阿左早已被他的同伴强行裹进被子里了,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
早时两人暴露在外的皮肤沾了水还来不及擦干,被刀子似的北风一吹,立刻布上了一道一道骇人的裂口。阿右一伸手,徒儿便轻易看到了他开满口子的手。阿左被冻得也不轻,或者来说是更重,此时一声不吭地拥着一床被褥坐在床榻中央,始终不肯躺下休息。不过,脸色显然已经没有先前那般青白了。
看着欲拿过另一只杯子的手,“阿右,你也去歇着吧。”
“哈哈,谢谢老大,小时候冻习惯了,不碍事的。”阿右咧开嘴傻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红肿的手依旧拿过那只茶杯,“他打小身子骨就弱,我初初见到他时,病的就快要死掉了。”
“咳咳。”
阿右转过头对着明显有些不悦的人,脸上表现出十分的不以为然,“怕什么?往后都是自己人的,是吧,老大?”
“是,自己人。”小姑娘忍不住额角青筋一跳,却还是这样答道,却见面前目光灼灼的人嘴角咧得更开了。
“对了,黑子是谁?”
想来是听到进院子时徒儿轻唤黑子的声音,自来熟的人再次发问。
阿左像是听到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惊讶地扭过头来,沉默许久的人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话,“狗不都叫大黄,阿黄,黑子的吗?”
看着他们两人斗嘴,徒儿想起那个总在她回来时会兴奋地奔过来,围着她摇头晃脑地吐舌头摇尾巴打转的黑子,由心一笑,起身熟练地为窗子落上栓,“黑子是我从小养到大的狼狗,打小跟着我,到现在也有快十年了。”
阿右一愣,瞪着眼睛看着她走出挂着竹帘的小门,转过来望着被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狼狗的寿命不就只有十年吗?”
掀起门帘,眼中的院子还是那个冷冷清清的院子,没了那股子暖意,被腊月的风一吹,徒儿生生打了个寒颤。
师父站在院里的那棵歪脖子老树下,惨淡的天色,在形单影只的树影旁边又拉过一长一短两道黑影,却愈显孤单。
“徒儿丫头,黑子老了,师父把它安置在你的公孙树下,你可以常去看它。”终于,师父还是这样开口道。
徒儿轻轻一笑,“黑子总是懒散惯了,这次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小姑娘扬起头,却看到像生了一层翳的夜空,天灰蒙蒙的,看起来毫无生气。
天真的是太黑了,小姑娘忍不住想,其实只是黑子找不到它回家的路了,明天,也许,明天它就会自己回来……
第二天,阿左一觉醒来已是接近晌午,坏了一天的天气今天开始放晴了,明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飞舞着,亮晶晶闪闪发着光,阿右正坐在桌前吃着今天的午饭稀粥。
他动动浑身酸软的筋骨走过去,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
见他也坐过来,阿右腾出一只手,眼也不抬的把一直置于桌边那只未落锁的木匣推到他跟前。
“这里面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来看看。”阿右闷头扒了一口白米饭,口齿不清地说。
阿左伸出一只手,师父给的伤药确实是好东西,伤口今天已经开始愈合,虽然依旧红红的,但是已经没那么狰狞了。
看着他轻轻挑开匣子的锁扣,手上的动作丝毫不顾忌是否会牵扯到患处,阿右就在一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停下筷子张着嘴望着他。伤口愈合时会又痛又痒,但阿右看着他就跟没有感觉一样,似乎那只手并不是属于他的,就忍不住想要抓向自己的手背。
匣子里面盛的是一只长长的兽牙,根部一端钻了个小孔,以一根细长的红绳贯穿。阿左抬眼一看阿右的领口,那里俨然也是一颗犬牙。
注意到他的目光,阿右回过神来摸摸领口的红绳,干巴巴的解释说:“今日一早,天还没亮透,老大就亲自把这只木匣送过来。”
再看阿左时,他已经拿起那枚犬牙戴在了脖子下。
经过一段时日的休养之后,阿左阿右便搬出了竹舍,单独住到半山腰上他们自己搭建的小树屋里去了。
师父的理由是:竹舍不留外人。
白天里,师父就会依言在半山腰的树林里传授他们武艺,那片林子里到现在还立着徒儿练功时用的八卦梅花桩。师父也曾说这三人之中,以阿右的根骨最好,假以时日,定能成以大器。
只是两人错过习武的最好年岁,多少会有些吃力。即便是如此,两人还是下了不少苦功,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虽然师父在带他们上山前曾说过,不必称他作师父,左右却依然一口一个师父叫着,时刻以师礼待之,事事皆恭敬,不曾有过半分的懈怠。对此,师父也不好再说什么。
又是一年三伏天气,阿左阿右转眼已在这座山上度过了好多个这样的夏天了,当年的毛头小子渐渐褪去昔年的青涩,纷纷长成大小伙子了。
这几日,师父要闭关,三人便也闲了下来。
阿左看也没看就一跃从两人高的树屋上跳下来。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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