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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
远离人家的地方有归鸦绕树。
黄昏时刻的日头再度给新安古城披上了一层柔和的昏黄,头顶上有树影婆娑,在地下投了块树荫。
明阳渐衰,天色趋于昏暗,他们的马车就停在一片阴影下,带上几许清冷的晚风游弋在古朴的青石道上,无意间消散了白天遗留下的暖融。
属于尉府的一段青砖瓦黛遮蔽在三四人高的小树旁,从这里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尉府的西小门。
终于是,到了。
人间,一片静谧安详。
人心却不能。
一处官宦人家的后宅,在百花掩映下的房间里,瓷器被重掷于厚实的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原先摆放在圆桌上的骨瓷茶杯骨碌骨碌滚落到角落,在圆弧杯口处崩开了一个三角形的缺口。
就在外面的院子里,刚刚被驱赶出来的一众伺候丫鬟垂手站着,在听到瓷杯落地时个个颔首低眉,默不作声。
厢房里的上官老爷一改往日和善面容,怒喝道:“由不得你!”
随后,决绝地拂袖而去。
看到从来对小姐都是百依百顺的老爷面色如此难看地离开院子,站在院子里的一众小丫鬟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很快,有头脑机灵的连忙捏起裙子跑开,其余的一愣,也往着主子的屋里奔去。然而,脚慢的堪堪跑到一半,就听见屋里一通摔砸东西的声响。
一个小丫鬟前脚刚一迈进门槛,一尊一尺多高的铜像飞出来,正中她的脸。那女孩子吃痛“呀”的叫了一声,就被那股力道带着摔翻在地上。
她疼得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自己受伤的脸,但马上有大滴大滴的鲜血从指缝溢出,恐怕是已经破了相。
上官婉华面色惨白,从地上站起来,愣愣地立在屋子中央,身后架子上的摆件装饰通通被她一怒之下扫落在地,地上全是各种瓷器的残遗。
另一尊和刚才她扔出去一模一样的铜像也赫然在一堆碎瓷片中浅埋,毫发无损。黄铜铜像横躺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舞者清晰的五官正对着敞开的门口,仍顾自摆着妖娆的姿态。
一双多情的眸子仿佛能将一切都照进镶了黑曜石的眼睛,轻扬的嘴角向上挑,似是在嘲笑着谁。
“滚!”
有了前车之鉴,下人们都不敢再这么贸贸然进去,可是又不能离开,进退两难间,只好全部傻傻地杵在了门口,被这一声娇斥吓得一个激灵。
上官婉华脖子上是从她百日就戴着的长命锁,一阵带着百花香气的和风吹进来,锁下坠着的一圈拇指般大小的银铃在安静的屋子里“叮铃叮铃”作响。
无论她愿意与否,家族做出的决定,她都必须无条件服从,这也是她作为上官府小姐与之生来俱在的义务与责任,无可推诿。
一如二十余年前,彼时的上官府嫡女,她的姑姑,上官云渺。
做工精细的雕花大门之外,先前受伤的女孩子早已经被人抬了下去,沾了人血的铜像被下人踢到一边,不知何时弄掉了一只黑曜石做的眼睛,妖娆精致的面孔对着屋内狰狞地笑着。
“爹爹,我不愿意!”
……
“想当初圣上给云渺姑姑指婚时我们上官府何等气派,如今,一个小小的尉府就要我们纡尊降贵至此,是上官府没人了吗?”
……
“这种自降身份的事情,我上官婉华不做!”
……
在帝都,世人皆知上官家嫡三小姐有沉鱼落雁之花容月貌,再加之以上官府的家世为背景,她是最有可能脱颖而出成为尉府少夫人的女人。
两家联姻,连同一家,届时,加上自己的两万余精兵,尉氏就等于掌握了帝国七成的兵力了,这对于尉氏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上官老爷心里暗暗盘算着。以她的婚姻换取尉府这样的靠山,这是她为上官一脉做出的贡献,也是她生来的价值。
上官氏的司马府内,早有婆子丫鬟在为她收拾东西,打理出门大大小小事宜。只是,跟着她的贴身丫鬟要另换他人了。
听完下属过来禀告,负责操办此事的总管大人无奈摇摇头,不知是在为那名女孩子惋惜,还是在为自己又要花心思重新安排人手的劳累而烦心不已。
一切都在安静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等明天太阳一出来就出发。
经历了连日来的长途奔波,人都是极其疲惫的。
三人比预期的提前了一天,去见了管家,那管家人到中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家的小姐。一身衣着打扮称得上整洁得体,却一看便知不是用的什么名贵珍稀的料子。
再一看他们递上先前尉府发出去的请柬并上写了许家老爷名姓的名状,这才想起来是杜家镇的许县令。
管家既知道这只是个小户人家,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一边跟她客套地寒暄几句,说了个院名就让正巧从家里过来的幺女来给他们带路。
见他们没带家丁,临走时不忘顺便拨了几个壮丁去给他们搬行李,然后匆匆忙忙转身离去,又忙起自己手头的事。
给他们带路的女孩子名叫木棉,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光景,笑起来眉眼弯弯,头上还梳着总角,天真烂漫的模样让人看着不似掺假。
木棉自小待在尉府,对自己长大的地方很是熟悉。她是管家的孩子,并不是普通的下人,但她似乎对管家交给她的这份差事很是喜欢,一路上显得十分高兴,不停地跟她说话。
这是到了哪座楼阁了,现在的名字还是少爷取的……
那边的又是哪座哪座亭台……
她始终都是表情淡淡,不失礼地答着,暗暗观察其它路线,周围可做藏身用的隐蔽点,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或许也是考虑到了他们舟车劳顿,带他们走的是环湖的捷径。湖岸边以光滑的石子铺出一条蜿蜒小道,两边是各色的鲜花异草,名花争奇斗艳,平铺于下的青草甘心只做陪衬。
恰时微风自宽广的湖面而来,吹在浑身疲乏的人身上,颇为清爽。
不过才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许流光便看到了管家口中的那处院子。
一座独院依山傍水而建,背靠青山,面带流水,上面的房屋视野极其开阔。
只是,即便是隔远也能看出这里没有人气儿,估计没有人住已经很久了。
一路走来,虽说未能见全整座宅子,但所到之处无一不是雕梁画栋,恢弘磊落的建筑。
瓦缝参差,钉头磷磷。湖滨之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皆依地形而建,别是独具匠心,极尽奢华之能事。
在尉府里自然不缺好的去处,只是那么多亭台楼阁她都觉得这院子更胜一筹,而且,此处显然是按风水中所说的宝地,福荫子孙,延绵后代,也不至于就这么白白荒废了。
她正奇怪,就听跟在后面的阿右口中嘟囔着。
“又要喂饱这里的蚊子了。”
是了,按理说,这一处靠近后山,附近又有水源,植物生长茂盛。草木葳蕤,那坐落此地的房屋必定湿气既重又多些四害五毒出没。
她回头看去,四周冷冷清清,十分冷寂,这周边也就只有这一处房屋。
因为长久无人居住,院落里的门窗都被一一锁上了。
木棉取下挂在腰上的一串钥匙,走到前面打开会客小厅的那扇大门。
木门被一手推开,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马上,一股异香扑鼻而来,绝不是天然的香气。
阿右“唔”一声,用宽大的衣袖捂住了口鼻,并迅速向后退了一大步,如临大敌。
那气味并不强烈,只是很内敛地蕴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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