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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
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
这是一个如诗画般美丽的小村庄,依山傍水,草长莺飞。
它叫禾溪,是生我育我的地方。
我爹娘去世得早,是婆婆将我抚养成人的。我与她住在花木桥旁的小木屋里,每日望着桥下的涓涓溪水拍打着石子叮咚而过,缓缓流向我看不见的远方。
不用去学堂听先生讲课的时候,我便会一个人跑去河边打水漂,或者靠在河边的大树下乘凉,偶尔也会去对岸的山上采些草药。
我婆婆的眼睛不好,目力只有三成,我不能让她为了我而出去讨活,所以每逢天晴之日,我便会抽出些许时间,拿着草药去镇上卖。日子虽说过得很紧凑,但好在我们这儿民风朴实,邻里相互照顾,我和婆婆生活得也很是自在。
外界的纷扰皆被阻隔在了那座巍峨耸立的大山之外,尽管我并不清楚山那边的世界是何等繁华,倒也不太好奇,而是十分知足并且享受着现状。
春去秋来,任凭无数岁月碾过,都没能走禾溪村的生命力带走一分一毫。
大家过着单一却很是悠然清闲的生活,日子简单美丽。
我一度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伴我走到生命之终。
所以我不曾想过,在我平风静浪的生命里,有一天会遇见他。
更不曾去揣摩,世人所说萍水相逢,其实都只是为了叙述一段即将开始的故事。
而他,只是轻轻一弹指,便如微风乍起,吹起衣袂翻飞,搅乱了我心中一池春水。
空中零落而下的片片花瓣,浮在泛起的圈圈涟漪上,缱绻缠绵,仿佛忘记了流水的尽头。
于是从此,沧海桑田,烟花浮尘。
他便成了我心上,最放不下的人。
与他相遇之日,正值初秋将至的夏末,天空被夕阳染红的傍晚。
那时我正躺在河边的大树下小憩,听着河水潺潺,蛙声阵阵,任由湿热的风将我的汗衫吹干。
睁眼才发现太阳落山了,我猜婆婆定是已经做好饭菜等着我,便快速伸了个懒腰,捡起倒在一旁的,我顶着太阳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才采满了草药的背篓,起身回家。
靠着山壁蜿蜒向前的河岸边,是我每次归家的必经之路。
我最喜欢赤脚走在岸边,晶莹的河水恰好没过脚背,我踩在河水之下的卵石上,攫取它们的清凉,这是最好的解暑方法。
只是这凉爽还没享受多久,我便被一个类似树杈的东西硌住脚,差点摔倒在河里。
定睛一看,才发现地上有许多的断了的树干和凌乱地倒在其四周的碎叶。它们大小不一,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过,因为承受不住其重量而被生生折断的一样。
我没去在意,往岸边没了河水的地方挪了挪,穿好了鞋子。
得快点跑回去,不然婆婆该等急了。
只是才跑了好几步,我便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越往前走,掉落在河岸边的树杈就越多,且枝干越为粗壮,看样子倒像是随着水流从上游而下,才漂至此处的。
伴随着漂落的枝叶愈来愈多,某种腥味也突兀地闯进了我的嗅觉。
我心下一紧,立刻警惕起来。
这看着并不像是小孩儿的恶作剧,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我将四周仔细环视了一遍,果不其然,终于让我找到了那股子怪异之感的源头——
左前方十米之处,靠近岸边河水里,杂乱的树枝丛中,竟然躺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距离隔得并不近,所以我只能分辨得出,他下半身以下之处全浸泡在河水里,上半身和脑袋露在外面,似是同那些枝叶一齐随着水流漂过来的。
虽我向来被人夸赞是个宠辱不惊、处事成稳超乎自身年龄的男孩儿,但我此时也毕竟还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小毛头,多少是有些震惊和害怕的。
我深吸了几口气,摒着呼吸,一步步朝那具尸体靠近。
看他的身形似乎略高我一些,年纪应该跟我相仿,束起的长发很是凌乱,额前细碎的发丝毫无章法的贴在他被小血口子和污物掩盖了的脸庞上,狼狈不堪。
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出血色,嘴唇干裂而惨白,眉眼倒是生得不错,我虽看不大清他的相貌,不过应该还不至于太难看。
至于他的衣服……不知道还能否称其为衣服,因为它已经破烂不堪,但还是可以显而易见的看出,这些布料都是我没有见过的。
精致十分,剪裁得当,兴许是富人家的孩子。
衣服上面布满了裂开的口子,到处都沾染着干涸成暗红色的血迹,隐约可以看见它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沉静了片刻,决定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静下来之后我便发现,在他衣服上这些裂开的口子中,有两种不同的口子。有些口子十分平整,我猜,如果不是他自己用利器划开的话——那就是被鞭子之类的物体打过才留下的痕迹。
还有些口子应该是被撕拉开的,我忽然想起了方才一路散落的树枝,便猛地往前方的悬崖上望去。
不远处山壁里生出来的那棵大树,就像被暴雨摧毁过一般,有明显的被重物压过的痕迹,露出残败之相。
我当下便明白过来,扭过头看着眼前这个没了生气的面孔。
其实还是该庆幸的,若是自崖上直直坠落至此,他的躯体应该会比现下更惨,缺胳膊少腿也说不定。得亏那棵树生得好,帮他摊去了不少重力,至少死得没那么难看惨烈。
我这样想着,目光不小心瞥至他的袖口。
他的右手手腕处,有几排深浅不一的红痕,轻微透着紫,而他左手同样的地方,也有相似的红痕。
看来他的双手曾被人用绳子紧绑过。
我有些惊讶,疑虑也随之而来,他到底是什么人?生前被虐待过?还是富人家的孩子被绑架?被谁?
一连串的问题涌现在我的脑海里,不待我过多思考,接下来看见的一幕,却令我更加惊骇。
他的小腹上的一大片布料全被血浸红了,在那之下,有一道像是被刀刃割得很深的伤口,不可谓不触目惊心。
我禁不住蹙起了眉。
若他运气再不济些,伤在一寸之上的肋骨上,怕是连骨头都看得到了。
我蓦地怒气腾升,到底是何人,竟下得去如此狠手?!
实在是不忍再看下去,我劝自己说:“千万莫要多管闲事,此人与我何干?即是已死之人,我多做停留也无益,还是回去找人帮他埋了罢,对,阿婆还在家中等着我……”
我边说边点头,可那时自己也不知为何,走了几步就再也挪不开脚了。
那男孩儿的身上似是生出了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捆住了我的身体,紧紧将我拽住,令我动弹不得。
此刻的天空已经褪去了夕阳的红色,开始泛着墨蓝,连空气也变得静谧起来。
良久过后,我放弃了挣扎,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过身去,走至他面前蹲了下来。
“我虽不知你为何会丧命于此,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但既然让我碰见了你,可见老天也并没有那么不开眼。可怜你命苦,年纪轻轻便受此磨难。”我顿了顿,双手合在胸前,朝他做了一揖:“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原谅,实在是不得已。”
我说完,想搬动他的身体,但发现根本无从下手,生怕一弄不好,就把他骨头弄散架了,若是如此,那便是我的罪过……阿弥陀佛,我本无心,若不小心让你四肢分家,定会帮你把它们一个个搬进棺材放整齐的……
只是——我真的没搬过死尸,这叫我如何下手?
“呃啊……”我将手收了回来,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着实下不去手。
停顿了好久,我还是决定大胆的迈出这一步,于是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
举头三尺有神明,苍天作证,我只是想帮他。
“你现在搬的是一只小花猫,它受伤了,你轻轻把它抱起来,放至树下,它的母亲便会来寻它了。”我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将眼下这具尸体想象成一只丁点儿大的猫崽子,颤巍的将手伸了出去——
摸到他的衣角,被水浸湿却发着硬,应该是血迹快干了的缘故。
我咽了咽口水,镇定了几分,睁开眼,将右手从他脑下后颈之处穿过,十分顺利。
当然,也是因为他很安静的配合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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