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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凯 ]

这几日我总做着同样一个梦，我梦到我娘在唤我的名，而我却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无论我如何拼命的跑也抓不住。积压了太久的苦泪和思念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我吞噬，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在原地哽咽。

“小凯？喂！你怎么了？小凯——”

肩膀处传来一阵力道，黑暗霎时被一道强光吞灭，暗与光的突然转换刺激得我睁开了眼。

易烊千玺正坐在床头有些焦急的看着我，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原来又是那个梦。

我闭上眼，揉着眉心，清醒过来后坐起身，“现在什么时辰了？”

“你还好意思问，昨夜才提醒你今日得早起的。”易烊千玺皱眉道，指了指窗外，“都快过辰时了。”

屋外天色已大亮，阳光正落在院子里的梨树上，我瞧见几颗长得肥硕的果子有些摇摇欲坠。阳光犹在，但天气已经变凉了许多，只着一件薄衫也是有些受不住了。

“方才怎么叫你都不醒，眉头还一直皱着，做恶梦了？”易烊千玺担心的看着我。

我抚上眼角并没有湿润的痕迹，心放了下来，还好，只是梦里在流泪。我掀开被子，越过易烊千玺下床走到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脸色不大好，不如今日还是待在家吧，下回我再带你出去。”身后依旧坐在床沿的易烊千玺说。

“为何不去？”我放下茶杯，回过头看他，“半盏茶时间，我同你一道出门。”

说完我准备出去打水，易烊千玺便跳下床过来拉住了我，“慢着——”

我停下脚回头正想问他做什么之时，他的手就朝我伸了过来，我还来不及闪躲，便又见他将手背轻轻放在我的额头上。

他的手背有些凉，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白日的光辉衬得那双眸子愈加的澄澈清明。我不清楚，为何那个时刻自己的呼吸被放得很慢很慢，但心跳却与它背道而驰，不由己。

“这几日天凉，我还以为你染上风寒了。”他像是松了口气，看着我宽心的笑了出来，“看来是我多虑，你好了便来堂屋吃早饭吧。”语毕，他背着手，步履轻快的离开了。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我才抬起手抚上心口。久久都没能安分下来的跳动令我凝起了眉，有根线索只是在我脑海中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我倚着门，沉下了视线。

接二连三的被扰乱心绪，王俊凯，你到底是怎么了。

-

今天是十月八，我早已过了十五。在禾溪待了一月之久，终日是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沉。若不是昨日恰巧想起，我怕是连自己生辰是何日都要忘了。

我与易烊千玺一后一前的走在河边蜿蜒向前的小路上，路两旁有许多黄黄绿绿的野花儿，偶有蝴蝶飞来，绕着花瓣而舞。河流汩汩而淌，在阳光下耀着盈盈波光。我换上了易烊千玺给我的厚衫，觉得这样的天气很是舒爽。路面坑坑洼洼，还有许多碎石子，走起路来难免有些晃，扯着我腹上的伤口微疼。不过这些对我都不打紧，就好比笼里待久了鸟儿终于飞了出去，即便它的翅膀有些钝，但还能再次展翅自由地在天地间翱翔，是一件多么值得振奋的事。

乡间小路空气清新，一路我都在贪婪的吮吸着大自然再次馈赠与我的味道。感受到失而复得的美妙后我才真正意识到，在这一个月里，我已经由厌倦活着开始变为感激生命，能再度拥有它，实乃我幸。

易烊千玺走在我前头，他今日身着一件青色长衫，头发束得很高，发丝被河风吹得有些乱。我听见他声音小小的哼着一首我没听过的小曲儿，曲调轻松欢快，适合极了他此刻步伐如风的模样。

我瞧着他的背影，感受着山间美景，心情也跟着畅快了起来。

“你猜，我要带你去哪儿？”他忽然蹦跶着转过身来站定，扬起脸对我笑道。

见他这般开心的模样，我也勾起了嘴角，“莫不是带我去帮你报仇？”

“何来报仇一说？”他依旧挂着笑容，说完便索性一边看着我，一边倒退着行走。

我难得的有耐心与他解释，随他退后的步子往前行，“你不是被只小狗咬了一口么？”

他见我这么说，先是呆愣的看了我一眼，随后便噗嗤一声笑开来了，转过身去笑得连身体都抖了起来。

我很是不解，这句话似乎没这么好笑吧？

笑够之后他便又转回身子，还是有些忍俊不禁，对我道：“这位仁兄，你实在傻得有些可爱。”

被一个比我小的毛孩儿说傻还说可爱，我是不服气的，便收回笑容白了他一眼，越过他而去。结果他笑得更凶了，连忙追上我，咯咯的笑声从我耳后传来，一把搭上我的肩膀，故意摆出一个讨好求饶的脸，道：“我错了，好哥哥可别生气。”

那声装模作样的‘好哥哥’听得我头皮发麻，还有点儿面红耳赤。估计他自己也受不了，尾音未落就又没忍住笑出声来。

自打出生以来，就没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笑话我，何况还是一个刚认识不久之人。我愤然的甩开了他，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朝前走了，听见他愈加变本加厉在我身后大喊：“好哥哥莫害臊啊——哈哈哈——”

我懒得再理他。

易烊千玺，我日后定会双倍还给你，等着。

那地儿靠近村尾，脚程很远，绕过了半个山脚后出现了一大片翠绿的竹林，风过之时，竹叶声轻簌簌，仿佛有人在竹林深处吹着笛，笛声婉转悠扬，倒是另一番风景了。

易烊千玺指着前方隐在竹林里的一处院落，对我说：“看见栅栏围着的院子了吧？”

我点点头。

“那住的是我们这儿的阿巫和他的妻子，我昨日不是跟你说在路上遇到一个人么？她就是阿巫的妻子，我们叫她巫母。”易烊千玺领着我朝那院子走着，又道：“不过阿巫和巫母都是不喜打扰的，我也不便多与这儿来往。原本与她说好今日寻她聊天来着，想到你也该出来活动了，干脆将你一并带上。”

“阿巫？”这是禾溪的一种称呼？我不懂此词含义，问道。

“阿巫呢，就是我们这最厉害也是最德高望重的巫师，不过并非是指他会装神弄鬼的巫术，而是指善于卜卦算命，其实就相当于你们皇城的占卜先生了，但算得比占卜先生更准。”易烊千玺解释道，又有些骄傲的对我说：“可惜阿巫如今并不在禾溪，不然可以叫他帮你占上一卦。”

听到这个极度排斥甚至说是有些厌恶的词语，我的脸瞬间阴了下来。我知道自己是将家破人亡迁怒于那占卜先生，可我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也摆不出任何笑脸，便低沉的说了声：“我讨厌占卜。”

易烊千玺脚步滞了滞，看向我的眼神有点儿难堪，过了好一会儿才不自然的打着圆场：“是、是这样啊，没关系，阿巫还未归家，巫母也不懂算命占卜，你不必在意的。”

想必我方才的语气狠了点儿，他尴尬的挠着脑袋，没再往前走了。见到他这样，又想起这段时间他对我的照顾，我本来想离开的，现下也有些于心不忍了。末了，我叹了口气，将语气放柔了些，“走吧。”

进了院子，首先闻到一股药草香，苦涩却很提神，呼吸几口之后连体内的气都跟着通畅了。院内整洁有致，左边立着几层木架，上面挨个摆着竹筛，里头放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草药，架脚边摆放着五个药罐，白烟袅袅。

“巫母，您在吗——”易烊千玺说着便率先走进屋内，不出一会儿，我便见他和一位长相恬静，气质脱俗的女人一道走了出来。她并没有穿我所想的奇装异服，而是寻常人家的打扮，年龄最多不过三十五。

“千儿，这位便是你那日与我提过的小公子了？”她走至我面前，回头望了一眼易烊千玺，见他点了点头，又看着我有礼的笑道。

我连忙颔首，“叫我小凯便好。贸然拜访，实在是叨扰了，还请巫母莫要见怪。”

“哪儿的话，你是千儿的朋友，我自是欢迎的。”她笑起来的模样很温柔，我想到了我娘，有刹那间的恍神。

随后，我和易烊千玺同她去了里屋。屋里装饰简单而别致，让人心静。巫母给我们沏了两杯茶便坐下与易烊千玺叙了叙旧，偶尔会问我几句。其间，我得知巫母在嫁给阿巫之前也是禾溪村里十分有名气之人，她会一种旁人学不来的技艺，是我在皇城的时候只在小说上看过，却并未真正见过的技艺——易容术。

我一直觉得那就是小说里鬼扯的，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技术能使一个人的容颜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可当半柱香时间过去，巫母从房里走出来之时，我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若非亲眼所见，我一定会认为眼前这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是我的同胞兄弟。

“太像了，简直像在照镜子！”易烊千玺站起来感叹，眼睛都瞪圆了，又道：“巫母的易容术比之前更加出神入化了，连神态都学得入木三分。”

“小凯的神态很好学。”看着那张跟我近乎相同的脸，发出的是巫母纤柔的女音，实在是有些怪异。她看了我一眼，接着笑道：“绷着脸就是了。”

“……”

“哈哈哈，对对，他的脸就是这样，比木头还硬！”

我很想对易烊千玺甩个眼刀过去，他与我相处不过一月之短，说得似乎很了解我一样。他今日一定是吃了癫笑散，不然怎么会这么欠揍的从早笑到晚。

巫母留我们吃了午饭，我十分好奇她的易容之法，她告知我做面皮的材料之一是树脂，但一般的树脂都是不行的，得自己调和熬制，然后再在面皮上做特征修饰。她是老手，所以做起来很快，但要做到完全不留痕迹，还需一整天的时间。

这的确是一件神奇而神秘的事情，令我大开眼界并且由衷的赞叹，以至于下午在回去的路上的我还一直在回味，世间竟真有此种奇术，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皇城长大的我倒像是井底之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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