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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太盛三十一年冬注定是个命途多舛的冬季, 楚山青的桌案上摆放着魏可人送来的书信，魏可人的字迹潦草得漂亮, 这个纨绔子弟最会拿着表面一套去哄骗人。

　　这信是从岚州传来的，那个盛行胡姬压酒的地方, 魏可人在那边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就连给楚山青的书信里也仍旧是一番风流作态，丝毫不顾忌信的内容是如何的严肃，也不管它会在大昭掀起多大的风雨。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江湖人, 连侠客也算不上的江湖人, 他只听楚山青的，因为他奉楚山青为挚友、为兄弟，更为领导者。

　　信封上魏可人甚至以调侃的语气写着“主人亲启”四个字，活像是撩人且骚的猫。

　　这封信的内容楚山青已经看过了，他站在桌前沉默片刻, 拾起书信把它扔进了炭盆里。银炭冒着热气, 却没有刺目的烟熏，火舌卷上书信很快把它的边缘灼成焦黑的颜色直到全部都化为灰烬。

　　楚山青这才走到窗前, 窗外的那颗小银球已经等了他许久, 楚山青面色柔和下来。

　　院子外边赵叔进来道：“王爷, 太子殿下来访。”

　　“嗯，”楚山青将北枝的信笺收进匣子里, 抬脚往会客厅走，一边问，“这月暗甲怎么还没到？”

　　“今晚便至。”赵叔恭敬垂首。

　　“嗯……”楚山青又道, “再去玉瑞楼买些糕点。”

　　赵叔有些惊讶：“王爷不是不爱甜食么？”

　　“唔……”楚山青淡声轻道，“突然地想尝尝，每种都买一点吧。”

　　赵叔没有多问，点头称是。

　　抄手游廊下积雪都扫在了一处，贤王府里一派静谧，会客厅中茶香袅袅，太子一身常服，脸色阴沉得难看。

　　楚山青进门朝他一拱手，脸上淡淡的带着一点和煦：“殿下。”

　　赵之煜捏着茶碗的手猛然一挥，瓷器青花碎了一地：“别叫我殿下！”

　　楚山青微一挥手，丫鬟们从旁边来到近前快速地清理了碎渣，很快又递上了新的茶。

　　楚山青的脸色有些冷：“殿下若不想当这个太子殿下，二皇子必然是想的。”

　　赵之煜冷笑道：“他不是已经快要当上了么？我是真的奇怪，父皇若是从一开始就更中意他，又何必封我这个太子殿下的名号，早给他去就是了！”

　　楚山青慢条斯理地喝茶道：“陛下登基时候王相出力甚多，大典之时陛下祭祖手书‘国泰民安’四字，为陛下捧卷的就是他。许给王皇后一个太子，也并不意外。”

　　赵之煜阴冷地看着他：“贤王这话是觉得我不配做这太子了？”

　　“不，臣的意思是，这太子的位置，原本就是殿下的。”楚山青放下茶盏拨了拨盖子。

　　赵之煜突然地嗤笑一声：“楚山青，你这人实在是奇怪，总让人捉摸不透，实在是危险，并不是贤臣良选。”

　　楚山青也笑了：“殿下说得也对、也不对。”

　　“哦？”

　　“贤王的一个贤字，实则该是闲散的闲，不过太宗时候觉得这‘闲’字太敷衍，才改成了如今的这个‘贤’。”

　　楚山青抬眼看着赵之煜笑说：“贤王这一名号从我祖父时起，我虽没见过他老人家，却也知道王府的规矩——只辅君，不近臣。谁是君王，贤王府便辅佐谁；谁将要是君王，贤王府便辅佐谁。旁的臣子如何与本王无关。”

　　“所以，殿下，”楚山青戏谑地看着赵之煜，“您真的要臣不再称您做殿下吗？”

　　赵之煜心里一颤，口上哂笑道：“千阳女子说尽贤王好话，说你是个儒雅之将，她们却不知真正的贤王竟会是这样的顽劣，将朝堂当做儿戏。”

　　楚山青无所谓地笑说：“老王爷以病逝为借口，实则逍遥河山去了，这事情在皇上和殿下这里也算不得秘辛。他将贤王府都当了儿戏，我不过是子承父业罢了。”

　　赵之煜笑骂道：“真是竖子胡言。”

　　他虽比楚山青大了十余岁，但楚山青辈分比他高，赵之煜这话说得极为不得体，楚山青却浑不在意。

　　赵之煜喝了口茶水，也没有来之时的那般暴戾，只沉着脸说：“前段时日赵之烨因岚州之事焦头烂额，却还是见缝插针地挑了孙攸芳的差错参了他一本，如今更是将胡山那厮塞进了千钧营，这事本殿下想着就吃亏。”

　　楚山青：“殿下让他一笔又何妨，岚州风云清理了大批赵之烨的私党，皇上给胡山一个副官的职位也不过是安抚赵之烨罢了。岚州补调的新官大多是皇上手下的纯臣，握在殿下手里的也有不少，并不算亏。”

　　赵之煜冷哼一声：“届时端了他岚州老巢，我倒要看看他在朝堂上还能有什么底气。”

　　楚山青但笑不语。

　　赵之煜起身告辞，楚山青一路送他，正碰见买了甜食回来的赵叔。

　　赵之煜笑问：“赵叔这是从哪来？”

　　楚山青答道：“最近换了口味，突然地想尝尝玉瑞楼的糕点。”

　　赵之煜闻言挑眉：“你不是不爱吃甜么？以前你还说过，甜暖溺人，不如风霜寒苦。”

　　楚山青微笑说：“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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