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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佑隆二年三月, 千阳城里发生了件不得了的事情,贤王成亲了。
要问这事情为什么不得了, 想必你往千阳城里一看就晓得,满城飘红挂彩带, 鱼龙嬉戏舞春宵。
千阳城未出阁的女儿家们眼睛都哭肿了,她们把眼泪集在一处,做了个祝君瓶,祝愿郎君千岁, 无悲无泪, 幸福安康。
魏可人把这瓶子捧来的时候,楚山青就看了一眼:“唔……这个还是留待夫人处置吧。”然后放进了阁楼,也没有了什么然后。
喜袍红烛,烟花三月,春桃正是浪漫时候, 北望眼圈儿应景的通红, 把妹妹送了嫁。柳氏和谢冉也都开怀着打趣北望,这才让他好受些。
北望摸了摸媳妇儿的肚子, 还想说生儿子的话, 在冉姐姐挑眉凝视之下, 蔫儿蔫儿的作罢。
白马头戴红花,端坐新郎风姿俊美, 车里美人如画,鼓乐喜声不休,皇城里放着倏尔蹿上天的烟花。
小柳跟自家茶楼里客人们吹牛:“你们知道贤王的媳妇儿是谁嘛?那可是定昭王的妹妹, 上过战场的主儿!我从前从军时候还是她的左膀右臂,可算得上她半个娘家人呐!”
满街红绸招展,花枝俏,贤王府里五彩帛挂,双喜字大红贴,一拜二拜三拜,结发连理,从此并蒂生。
魏可人大笑着要闹洞房,谢蘅看着妹夫北望嫁妹子的惆怅模样也是好笑,风水轮流转,他也笑着和魏可人起哄,更不要说小柳本来就是个话唠多事鬼。
那边北枝戴着凤冠脖子酸疼,好容易到了房间里还不能拆,楚山青被众人灌了个潦倒,好在他酒量好,酒品也上佳,没有现出醉态。
挑喜秤,大红的帕子底下露出新娘子白嫩嫩的下巴尖儿,再是她整个儿的小脸来。楚山青看着她低垂的眼睫扑闪扑闪颤了颤,便像花开风忽卷地轻飞起,亮起一双聪慧狡黠的眼睛来。
她额上画着一朵淡红小巧的梅花钿,温玉凝脂,笑眼弯眉,冲楚山青甜甜的一笑。
屋里的欢闹的声音忽而就安静下来,北枝从来在外人面前都习惯了小子打扮,他们哪里见过花迟将军的女儿装束?
楚山青脸上也带着笑,心里很是自得一番,他的小枝,自然是美丽的。
贤王到底是喝醉了,也不顾身后闹洞房的人都在,勾起北枝的下巴,低头在她的花钿上亲了一口。
北枝笑弯了眼睛,闹洞房的众人炸锅一样起哄,然后被北望凶巴巴地赶走,最后他自己也被新晋妹夫关出了门外。
此夜月色甚好。
再到四月,千阳城里又发生了件芝麻大点儿的小事,贤王辞官了。
一个“贤”字改做“闲”,南府军虎符交到皇帝的手里,小皇帝皱着眉头:“皇叔,您要去游历山河都好,不用把这虎符交给朕,您还是我大昭龙旗下的一柄剑,南府军不能没有皇叔。”
楚山青笑了笑:“皇上就当臣累了吧。何况大昭龙旗虽有双剑,双剑却为大昭天下而生,如今皇上政治昌明,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外敌不敢侵我国土,这虎符交还给皇上,是臣之所愿。”
皇帝仍旧皱着眉:“如今虽无有外敌,但国内因战事而损毁的城池还多,百姓流离失所,还未真正的太平,皇叔怎么能一走了之?”
楚山青笑着起身,向皇帝行了个大礼:“皇上,臣虽挂官辞去,但贤王府尚在,家国安定,臣原本也就一闲人,若是风云再起,贤王府也必将为吾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皇帝看着楚山青半晌,忽而喊道:“老师……”
楚山青却打断了他的话,双手叠在额前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轻的佑隆皇帝亲自将楚山青扶起,终究是一点头。
南方山色群青,天是碧蓝的天,水是天色一样的水。游鱼跃在水中,鸟儿从天空掠过,被一石子惊破了涟漪,晕开它的影子,分不清是鱼飞在天上还是鸟游在水里。
乌蓬小船顺流而下,已到云州地界,船尾的机关咕噜咕噜慢悠悠转着,推着小船往前去。
乌篷船两头的帘布盖得严实,船里芳菲刚尽,北枝靠在楚山青怀里。
竹编的顶篷在交错紧密的缝隙里透出点点细碎的天光,此时仰躺着看过去像是星河一般。
北枝伸手想抓上一把,被旁边伸出来的温热的手掌给握住,楚山青贴着她鬓角低问:“在想什么呢?”
“想从前的事情,”北枝回握住他的手,“小时候的、在军营里的、和你在一起的,很多很多的事情。”
楚山青低声笑,北枝靠着他的胸口,听见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
北枝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嗯?”
“当年在花朝节上,你把幻生剑送我的时候,有一次欲言又止,”北枝抬头看着他,“你原本是要和我说什么的?”
楚山青没太想起来:“什么欲言又止?”
“就是那一次,你说你的剑名字叫做相续,我给我的取名叫荣辱,你当时是要说什么?”
楚山青想起来了,却只是笑笑:“哦。”
北枝娇俏地撅起嘴拍了他一下:“哦什么呀?回答啊。”
青哥只是不说话,北枝又问道:“青哥,你那剑,真的不要了吗?真的不会觉得可惜吗?”
楚山青又笑了笑,北枝嫁给他之后,二人决心离开千阳,楚山青为她放下了贤王的身份,北枝为他葬了自己的剑。
那时候楚山青问她:“为什么要设立剑冢?”
北枝答道:“愿天下无争。”
贤王爱怜地看着小妻子,把自己的幻生剑也一同埋了进去。
剑冢不大,就立在他们院中的梅花树下,而今那梅树长得很好,去年还开了红艳的花,亭亭如盖矣。
楚山青深深地看进北枝的眼中,摇了摇头:“不可惜的。”
北枝绕着他一缕头发,忽然凑过去往他脸上亲了一口:“青哥,我真爱你!”
说完自己就笑了。
楚山青也笑开,翻身搂住了她:“嗯。青哥也爱你。”
北枝搂着他脖子问:“所以你当时究竟是要跟我说什么啊?快告诉我呀!”
楚山青拿她没办法,笑着亲她的鼻尖:“调皮鬼。”
北枝催促道:“快说快说。”
“唔……”楚山青低头堵住她的嘴,“一会儿再告诉你。”
北枝和他贴着,自然知道他说的一会儿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一会儿也要好——长一会儿,她心里有些偷摸的不乐意,但又爱极楚山青在欢爱里对她怜惜失神的模样,到底还是依了她青哥,最后也忘了再问他当时要说的是什么。
楚山青也不再提,心里却是知道的,那是一阕渔歌子:
楚山青,湘水绿,春风澹荡看不足。草芊芊,花簇簇,渔艇棹歌相续。
信浮沉,无管束,钓回乘月归湾曲。酒盈尊,云满屋,不见人间荣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楚山青,湘水绿,春风澹荡看不足。草芊芊,花簇簇,渔艇棹歌相续。
信浮沉,无管束,钓回乘月归湾曲。酒盈尊,云满屋,不见人间荣辱。
——李珣(五代)《渔歌子·楚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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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0月8日写到了12月8日,整整两个月,终于完成了本文的正文部分。照例在正文完结的时候叨叨一下感想。
小透明作者仍旧扑街中,也在文下结识了很多可爱的小读者,非常感谢你们,陪伴我一起走过了这段写文的时光。
我不太会说俏皮话,写的文也不算甜。有时候总觉得一笔落下去,一个一个字码下去就能自成世界,他们会有他们的追求,他们也会有他们独立的思想。
不过因为作者的能力原因,这个世界或许会有bug,人物也可能不是特别的丰满立体,有一些隐晦的想要表达的思想也可能没有清晰地传达出来,我也在学习着怎么去写得更好,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磨练吧。
感谢读者们对我的包容和支持。
这是我写的第二个故事,在全文结束的时候感受到了自己微妙的一点写作上的进步,回头看过去,也找到了一些其他的不足之处,希望自己接下来的写文历程里能够有所改进。
还是那句话,我希望自己能够创造出一个个瑰丽的世界,在那些世界里邂逅许许多多的生动的人,把幻想和文字融为一体,而我能够在期间穿梭行走,做一个吟游诗人,在光影斑斓里放声而歌,记录下他们的传奇。
希望这篇文能够给大家的闲暇时间里增添一点不一样的色彩,再次感谢读者。
么么啾咪,么么哒。
2018.12.08
另:番外明天放送~发完番外就完结啦!
一眼忘川
朔北以北, 白狄皇城落座雪莲山下,名为卅风川。卅风川中有一位将军, 他的眼睛里太冷、太空、太淡漠,地狱空荡荡, 唯一一瓢忘川倒在了他的眼睛里。
二十余年前,他的眼睛就是这么的冷。
他母亲是胡姬和昭人生下来的杂狗,辗转流离贩卖到戎狄,又和狄人生下了他, 仍旧是贱民。
白眼、漠视、训斥、责骂, 他见过太多太多,多到把他漂亮的眼睛染成死寂的深邃。
母亲死了,唯一呵护着他的人也从这个世界上离开。褴褛逃亡,食不果腹,卅风川里瘦弱的少年蜷缩在角落等死。
如果死亡后老天会计算人的得失善恶, 那么遇见了那位公主的那一刻, 他以为自己去往了天堂。
“杂狗如何,我也是杂狗, 难道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了吗?”小公主对他弯眼一笑, “你要不要跟我走?”
他抬头看着她, 小公主看见他蓝色的眼睛十分惊讶,只有胡人才会有不同于黑色的瞳仁, 他连忙低头藏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她。
那是多么美的人儿啊,穿着红艳绣着金色梅花的披风和袄裙,鹿皮小靴上的绣纹都是那么的精致讲究, 更不要说她美丽的容貌,就像是天边一轮皎洁无尘的月,声音和春风一般美妙。
只一眼,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扑通狂跳,比卅风川里风的呼啸声音都要大。可在她面前的他只是一粒尘埃,这如何不让他自行惭秽?
小公主只对他的眼睛惊讶了一瞬,紧接着笑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蓝色的眼睛,真好看!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天一样的蓝,比雪莲花还要美!”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夸奖,也从没接收到过这种善意,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她,小公主又问他:“我叫姮舒漠,你叫什么名字?”、
他讷讷答道:“我叫……阿虞。”
“阿虞?”姮舒漠笑着向他伸出手,“你要不要跟我走?”
她像是一束光照进他深不见底的灰暗和死寂,从尘埃里破土生长出嫩绿的芽儿,开了朵花。
阿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觉得救赎来得太快,太不可置信,紧接着就被姮舒漠一把握住,将他从阴暗的角落里拉了起来:“太好了!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陪我玩好不好?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阿虞愣愣地看着她握着他的手,很软、很干净、细腻又光滑,像是一场久旱甘霖,吹拂在他的心上。阿虞呆愣地点头:“好。”
“那真是太好了!”姮舒漠刹那笑开,又看着他的眼睛赞道,“阿虞,你的眼睛真的好美!我好喜欢!”
她是白狄王女的女儿,是白狄最漂亮的公主,是朔北以北一枝绝俏美丽的梅花,是高不可攀的云朵,是他不可说的欲望,是他眼里深深藏匿的不敢靠近的倾慕。
王女的府中奴仆不多,大多数也是杂狗贱民,却都是被收留的、被体贴着的下人,没有践踏,被同样地尊重着,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王女十分宠爱她的公主,小公主姮舒漠也十分的任性娇俏,她把阿虞带回了王府,把他安置成了自己身边的小侍卫,王女一概没有阻拦,甚至还对他笑了一笑,十分温和。
王府就像是一个家一样,带给他,带给和他一样的备受摧残的奴隶们一个家的温暖。
“阿虞!阿虞!”小公主拉着他笑,还问他,“我对你笑你怎么不对我笑?”
阿虞不爱笑,扯出来的笑十分的生硬勉强,看起来很是滑稽,每每让小公主看了都要笑得更厉害,然后用手指撑着他的嘴角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白狄皇室也不乏皇子公主,但她是最特别的,她不和皇室子弟往来,她没有玩伴。
卅风川里每年十二月都有霜花节,王女和小公主要去皇宫里赴宴,小公主烦闷地撑着下巴坐在走廊上抱怨:“我真的不想去啊,我一点也不想看见表哥他们,他们可坏了,特别讨厌!”
阿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不爱说话,对于小公主的抱怨也没有办法,如果他能更厉害一点就好了。
王女温和地劝说女儿:“姮儿不要这样,大表哥不是一直都对你很好的吗?”
小公主想了想就笑了:“大表哥是真的好!唯独就他对我好!”
阿虞心里酸涩,看着小公主穿着漂亮的衣服登上豪华的车驾,他只能恭送看着。
他只是一粒尘埃吧?就算被小公主救回了家,也仍旧不能和她并肩,只能弯腰俯首,连亲吻她手背的资格都没有。
他病倒了,心病,带着身体上多年积攒的伤痛,来势汹汹。小公主为他急坏了,哭在他身边道:“阿虞你可不能有事!我只有你这一个好朋友!”
阿虞心里想,若是要我为她而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小公主一直是天真的,别人对她好,她也就对别人好,不分尊卑。她的眼睛才是最美的,在她的眼里人就是人,没有上下之分,没有尊卑贵贱,对她好的人她就在乎,对她不好的人她讨厌,却也并不计较。
她一直被王女和大皇子呵护得很好,白狄王座是王女的兄长,却年长她许多,大皇子也不过比王女年轻个八九岁而已,他对于姮舒漠这个小妹妹一直十分宠爱和宽容,在大皇子的庇佑下,小公主始终过得很好。
只可惜王座老矣,皇子即将继位,大皇子致力于安顿民生,对于杂狗贱奴向来是温和态度,颁布诸多不可虐待奴隶、不可随意买卖奴隶的法案,掀起贱奴翻身的浪潮,却有损贵族虚荣的利益。
大皇子的变革最终失败,王族势力不容许贱民当道,挑着大皇子政见差错群起攻之,大皇子锒铛入狱,不出意外的暴毙身亡。
白狄的天由此而变。
王座驾崩,朝政更迭,新继位的王座是被贵族推举的反对奴隶自由的皇室子弟。
失去靠山的王女被王族抛弃,撕破了外表的和睦,对小公主也张开利齿。
她嚣张的姐姐们嗤笑她的出身,在王族嘲讽压迫和刻意刁蛮之下,王府逐渐潦倒,王女甚至做起了绣娘的工作,小公主眼睛里明媚的光彩也都渐渐失去。支撑不起王府的开销,府中离去的下人们也越来越多。
善良是不能当饭吃的。
回馈善意的也并不全然是善意。
小公主苍白了脸色,梦幻一样的生活和平等破碎,她为了分担王女的压力,也做起绣娘的工作。这时候王府里除了她们母女俩,就只剩了一些老仆,还有阿虞。
小公主从没有做过绣娘这样劳苦的工作,在她看来绣花该是一件淡雅的事情,应该于午后微懒的阳光里,坐在廊下品茶吹风,再摆弄绣品赏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日没夜地为和她同辈的皇室子弟赶工织绣。
当她的手上磨出了水泡,破下去就要变成粗糙的茧子的时候,阿虞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殿下,我想去参军。”
“阿虞也要离开我了吗?”姮舒漠抬眼看他,眼睑下已可见的青黑,太过疲惫。
阿虞单膝跪倒,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的手背:“殿下,王城里对于杂狗的压迫太严重了,我听说各地都已经起了骚乱,他们要反抗王座,我想去加入他们。”
“你疯了吗?那些人没有千钧甲也没有火珠弹药,你参加他们你会死的!”姮舒漠用力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阿虞握得死紧。
“殿下!我不会死的,我发誓!”阿虞看着她,目光执着且坚定,“为了你,我不会死。”
他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是第一次有了淡漠之外的神采,姮舒漠看得忪怔:“你……”
阿虞看见她眼睛里慢慢地泛起泪花,看见她慢慢地笑了下,阿虞干扯着嘴角也冲她一笑想讨她欢心,姮舒漠却不像往常一样来戳他的脸,而是抛下绣品捂脸痛哭,让阿虞慌神不已。
小公主握住他的手哭着说:“我一点也不期望你会是为了我,我只求你在外能好好活着,不论能不能回来,都好好地活着。”
少年人萌动的心意像杂草疯长,生怕她不相信自己的心意,慌张想要解释,小公主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亲吻在他额头上,然后在他的呆滞里捡起绣样,掏了钱两塞进他怀里,淡声说:“你去吧。”
姮舒漠不相信他是为了她要去参战,不相信起义的奴隶们能获得胜利,也不相信他活下去之后还能念着她。
阿虞颤着声音求她:“殿下,请殿下为我赐名。”
姮舒漠抬眸笑了笑:“叫子鹰好不好?”
阿虞向她行大礼叩首,又复亲吻她的手背,蓝色的眼睛里汪着爱而不得的眼泪,姮舒漠的手也在颤抖,她听见了阿虞向她告白:“我爱您。”
虞子鹰抹了把眼睛,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我爱您。”
“请殿下给我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我一定回来接殿下离开,给您和从前一样的生活。”他说完最后这一句话,起身离去,没有带钱两,只带走了两个面饼和一把柴刀。
白狄国乱,贱奴起义,原本一盘散沙的奴隶们,没有兵器也没有资源的奴隶们,他们当中出现了一位领头者,便是那位蓝眸将军。
当虞子鹰的名号传到卅风川,姮舒漠手里的针扎破了指尖,一滴血滴在地上,像是开了一朵梅花。
白狄王族决不能容忍他们的尊严被区区贱奴鄙视,赤狄王座隗霄亲自来访卅风川,愿意与白狄王族联手对抗虞子鹰,代价是要他们最美的那位小公主。
姮舒漠曾经见过隗霄,那时候老王座还没有驾崩,她的大表哥也没有死。十余岁的隗霄随着赤狄使臣骄傲地走进卅风川参加霜花节宫宴,看见同样十余岁的她眼睛一亮,兴奋道:“你就是那个有名的小公主?”
姮舒漠那时候没有戒备,点了点头。
隗霄笑道:“原来你这么美,我娶你好不好?”
王女面色一冷,挡在了姮舒漠面前,隗霄却不依不饶:“就算你是杂狗,你的脸也足够我爱你了。”
姮舒漠对他厌恶至极。
而今二十余岁的隗霄已成为赤狄王座,双十年华的她已操劳两年有多,隗霄仍旧笑说:“你还是这么美,我娶你好不好?”
白狄王座命她奉旨成婚,她和虞子鹰的三年之约还没有到,王女挡在了女儿面前,吩咐忠心的老仆悄悄将她送出卅风川。姮舒漠逃跑,隗霄盛怒之下扬言要举兵而来,懦弱的白狄王座杀死了自己的姑姑。
无处可去,在王女的示意下,老仆带着姮舒漠逃向叛军将领虞子鹰。
她不再是公主了,她早就不是,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是。
王女留给她最后的信笺,留给她大昭定昭王府的玉珏信物,信中写明了她的身世,让她一路向南而去,去找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北清河。
这算什么呢?家非家,国非国,她敬爱的、温柔的母亲,死在了自己家人的手里。
姮舒漠捏紧了手心,她不再是白狄的公主,她是朔北桀骜的梅花,她要复仇。
虞子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眼前是他心心念念的公主殿下,把自己送到了他的身边。
“你说你爱我?”姮舒漠冷淡地看着他,“你愿意为我做什么呢?为我去死也愿意吗?”
虞子鹰跪在她的面前贴着她的手心:“我愿。”
或许她不爱他,也或许她早就爱上了他。
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是终于撕扯开淋漓伤口揭露出的人性丑恶,还是仍旧善良只是披上了冷硬外壳的皮囊,姮舒漠俯身吻了他的唇。
如果他是一粒尘埃,如果她是悬崖上高洁的花,那么便污染吧,将墨汁滴到她的花蕊上,然后如烟如雾一样把她整个都染黑吧。
是利用还是爱恋都无所谓,她想成为他的,她要成为他的,她要和他一起反抗这比墨色更为污秽的一切。
赤狄举兵而来,赤白二族汇聚,动乱丛生,她和虞子鹰在混乱之中失散,旋即发现她怀了她的孩子。
明明是可以不要的。
姮舒漠一路南逃,找到了北清和,她的哥哥。
那同样是个温柔的人,北清河很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失散的妹妹,他的父亲北骁临终前告诉过他。
当姮舒漠拿着那块定昭王府的玉珏来找他的时候,北清河没有拒绝。
北家军里都以为王爷纳了二房,其实只是姮舒漠的身份实在太不好言说罢了。
她和虞子鹰有了个漂亮的女儿,她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漂亮。
“将军,等她长大了,就让她跟着你走,去南方,去大昭,去您住的地方,好不好?”
“好,你也会跟我一起回去,我带你回去。去南方,去大昭,去你想去的地方。”
“不……”姮舒漠说,“我去不了的,我也不想去。仇敌尚在。”
她也放不下她的将军,放不下她的阿虞。
她走了,重新回到了虞子鹰身边,却喝下了绝育的□□:“总有一天我还会再回卅风川,以王之名。”
虞子鹰牙关紧咬,颤着单膝跪俯,亲吻她的手背,眼泪滴在她手背上,是烫热的。
姮舒漠嫁给了隗霄,赤白二族联姻,隗霄欲和白狄一同击杀虞子鹰,却被姮舒漠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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