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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水落鱼梁浅第2话
男人大概三十来岁的年纪, 眉目端正, 举手投足间带着岁月间积淀出来的沉稳，那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上所没有的气质。
时歌注意到，他俊朗挺拔的身影一出现在医院走廊，就吸引了不少包括一众小护士在内的女性目光。
但他像是完全习惯了这种注目礼一样，丝毫没有受到周围的影响, 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封寅之后，发现他似乎看起来确实是没有伤到什么要害地方，才舒了一口气：“你真是吓死我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吃饭, 听到有人讨论说顾其璞出车祸被送来了附近医院, 我心跳都快吓停了, 赶紧跑了过来。”
封寅的个性让他不太善于去和人沟通感情，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事。”
还是被时歌从身后拧了一下腰侧之后, 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用的是顾其璞的躯体：“行了行了，今天碰上这事情已经够晦气了, 你就别再叨叨了。”
嗯，时歌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语气很拽，很顾其璞。
本来还为男孩冷淡的态度而感到微微吃惊的男人这才拢起微动的眼神, 将视线望向了时歌, 微微一笑：“这位是……？”
时歌礼貌点头打招呼：“我是梁浅，是顾同学的——同学。”
男人抬起右手递向她：“梁小姐你好，我是小璞的舅舅，韩凛。”
好有煞意的名字, 时歌抿了抿唇。
“嘶……”正自顾自想着，下一秒握上他右手的时歌像是触电了一般，大半边身子都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
封寅的眼神冷了冷，立即向前迈了半步，握着她的手臂往后一拉，将她半挡在身后，比男人还要高上稍许的颀长身躯仿佛一座大山，将她密密护着。
韩凛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表情暗了暗，有些抱歉地将右手往身后藏了藏：“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我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
时歌怔怔地摇了摇头，咬着唇控制着自己不往他的右手上瞄去：“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
她的反应太不礼貌了。
但刚才男人跟她握手的时候传递过来的那一抹冰凉，让后知后觉的时歌明白过来，他看起来行动自若的右手，其实是一个假肢。
三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还是韩凛先打破了沉默：“我听说肇事的是一辆摩托车，但司机已经逃逸了。我已经报了警并派人去追查这辆车的行踪了，小璞你待会直接跟我回家吧，不用去警察局了。”
封寅微微颔首，实际上他去警局也是备个案而已，如果说韩凛已经安排好了的话，他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再去一趟了。
看着这两叔侄，时歌觉得自己呆在这好像不太合适。
“那我先走了，真的非常感谢顾同学今天的出手相救，等哪天你有空了，我再请你吃饭致谢。”时歌笑着朝两个男人点头致意后就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封寅拉住了她的手：“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挺有空的。”他又随意地朝韩凛一挥手，“那我们先走了，对了，这个费用还没有交，你帮忙交一下吧。”
手里被塞进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单据，韩凛依旧十分好脾气地应和着：“好好好，那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还有，小璞，什么时候抽空回老宅吃个饭吧，爷爷一直在念叨着你，说你开学之后就没怎么回去过。”
封寅头也不回，只是嗯了一声：“知道了。”
出了医院门口，时歌拉着封寅随便上了一辆空荡荡的公交车，走到最后一排坐好之后，才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这是我第一次还没来得及适应新的世界，就被迫面临着这么一长串的人和事。”
封寅将头靠在了椅背上，发硬的塑胶材质让他有些不适地重新直起脑袋，拧眉抓了一把头发。
时歌看着他的动作，弯了弯唇角：“哎哟不错哟，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完全是顾其璞的模样，我估计刚才韩凛应该是没有看出来什么。”
封寅看着窗外慢慢掠过的树影，语气渐渐变得平淡如常：“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又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
时歌嗯了一声：“这个男人，不简单。他语里话里都在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着急，但从学校急匆匆跑到这里来的他，衬衣上却没有一丝褶皱，不仅如此，九月的天依旧炎热，他身上倒是一身清爽，没有一点汗渍。”
封寅微微眯了眯眼：“今晚回去，要跟顾其璞了解一下，他的舅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
“我的舅舅？”顾其璞昨晚是在咖啡店里睡的，高大的身子挤在那张一米长的沙发上，一个晚上旋转跳跃不停歇，怎么躺怎么不舒服。
看着同样是这么睡了一晚的时司遇喝着咖啡神清气爽的模样，养尊处优的顾少爷心里不爽却又顾着面子不愿表露出来：“你们一醒来不汇报一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跑来问我舅舅是怎样的一个人？”
时歌看着他臭到不行的脸色，啧了一声，撞了一下封寅的手肘：“看看看看，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把这种龟毛又娇气的少爷脾气学个□□分，这样才不会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顾其璞：“……”
他早起放空的脑袋这才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你的意思是，他这回是穿到了我的身上？”
封寅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其璞在沙发上一跃而起：“卧槽卧槽？你他妈……我警告你，你不要顶着我的身子做什么坏事！”
封寅勾起一边嘴角，目光清冷：“怎么算坏事？我今天下午去上课的时候，教室里一半的人朝我投来了惊疑的目光，另外一半的人，则纷纷掏出了手机打起了电话。”
“打电话？打什么电话？”时歌觉得很好奇。
“‘二狗！这节课应该是要点名！赶紧来上课！老子他妈骗你干嘛，连顾其璞都来上课了你说是不是要点名……’”封寅惟妙惟肖地学起了那些人的语气，话毕才又斜眼看着顾其璞，“帮点名风向标的你去上课，算是做坏事吗？”
旁边的时司遇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声，随之呛出的那口咖啡喷到了坐在他右边的顾其璞半张脸上。
顾其璞死死磨着后槽牙：“……”
手忙脚乱地将脸上的咖啡渍擦了个干净，他忿忿地坐回到了沙发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反正你不要毁了小爷我一世英名。”
“前提是你有。”封寅一声冷笑。
“…………”
“我的舅舅，是一个很好的人。”重新静下来的几人又围坐在了一起，看着对面的顾其璞开始娓娓道来。
“我妈很早就嫁给了我爸，数一数，他也跟着来顾家有差不多二十年了吧。”顾其璞侧头想了想，“以前我爷爷还没有退休的时候，舅舅他就跟在我爷爷手下。我妈跟我说，他的右手，是在一次缉毒任务中，毒贩加速开车撞了过来，想要跟警察同归于尽，而舅舅为了保护爷爷，推开了他之后自己没来得及躲开，被撞倒在地之后，右手还被车轮碾压而过。最后没能保住，只能截了肢。”
时歌想起今天那个男人望着自己右手的时候落寞的模样，也是有些唏嘘：“那之后他也做不了警察了吧？”
顾其璞点点头：“爷爷作为当时的负责人，抓住了大毒贩，虽然是立了大功，但他因为舅舅的伤情，也选择了向组织申请了提前退休，并在其后创立了顾氏集团，舅舅也就一直跟着爷爷。这么多年，舅舅全身心都放在了顾氏上面，付出了太多，我妈整天都说他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去找个女朋友，一天到晚就只有工作工作。”
“在我中学的时候，当时我的几个哥哥陆续出了一些事情，顾家的人全都忙得焦头烂额，我爸妈几乎小半年没回过家里，而那段时间里一直细心照顾着我的，是舅舅。”
时歌定定地看着他，这是她认识顾其璞这么久以来，首次在他脸上看到“尊敬”两个字。
紧挨着她坐着的封寅眉头渐渐深锁，和时歌对视了一眼，又微不可察地朝她缓慢摇了摇头。
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他们，看着满身心信任着韩凛的顾其璞，十分默契地选择暂不开腔。
**
昨天，封寅陪着时歌去了梁浅所做的家教的地址。
看着她身后紧紧跟着她的帅气大男孩，那人事负责人脸上是止不住的酸气：“哎哟，难怪之前明明还说要做到大学毕业的，突然就跟我说不方便继续做下去了。我还在想到底是哪里不方便……”
她打量了一下封寅手腕上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手表，笑了笑：“原来啊，是这样不方便。”
时歌签完了最后一个字，啪的一下，用力将笔掷到了桌面，掀起眼帘看她：“到底哪里不方便，我不用跟你解释这么多吧？”
她又挂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斜眼睨她：“还是说，看到我有人养，阿姨你羡慕嫉妒恨了？”
女人磨了磨牙，启唇就想要驳回去，那沉默而冷淡的高大男孩突然望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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