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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便落了雨,宁阙提着药箱,一路问话,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王府。他叹了一口气,上前去叩了叩门。
一个小厮为他开了门,见他一身穷酸装扮,语气也刻薄了三分:“这位公子,你找谁啊?”
“我找贵府王公子,”宁阙彬彬有礼地回答道,“有要事相告。”
那小厮又打量了他一遍,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你找少爷有何事?少爷这几日心情不好,恐怕不见客……”
宁阙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少爷为何心情不好,我便是为他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王公子最近的确心情十分不好。
心爱的女人为人所杀,他父亲不但没有帮他惩凶,反而把他骂了一顿,顺带着禁足在了家中。他虽然不忿,但那女子终归只是个青楼女子,实在犯不上为了她毁掉自己的前程。
但他的确喜欢那个女子,要不是当初被尚平所占,他是定要娶回来做妾的。如今她身死魂消,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感觉委实难受。
奇妙的两种心情混杂,使得他终日闷闷不乐,见到宁阙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你找本公子有什么事?”
“是这样,”宁阙向他行了一礼,恭敬地答道,“几月之前有一妇人曾经到我这里来抓过药,顺便留下了一封信,给了我银子,叫我今日把信送到公子手上,所以我今日便来了。”
“什么妇人,本公子尚未娶亲,认识什么妇人,”王公子拆着那封信,骂骂咧咧地说着,“你来骗钱的吧?”
只看了一眼,他便愣住了。
信上说她有了身孕,但苦于不得相见没有机会告诉他,又说她知道他也深恨尚家,故而愿意以这个孩子赌一赌,去窥探些尚平贪污行贿的端倪。如果他没有认错,那是青儿的笔迹。
王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封信,信的后半部分想必就是青姨娘在尚家待了这么久所搜来的证据,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最后还缀了一句,让他利用这些东西扳倒那尚家,她和孩子等着他。
宁阙恰到好处地叹了一句:“这妇人实在是个痴情人。”
王公子抬起头来看他,却是眼睛都红了:“先生何出此言?”
“这妇人我也认得,原是长宁巷出去的穷苦人家的孩子,故而她才会来找我,”宁阙道,“这妇人父母早亡,被卖到了窑子里,可不成想几年前她却突然回来了,穿得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喜滋滋地告诉街坊邻居,说有个公子对她极好,要为她赎身。”
宁阙觑着他的脸色,继续说道:“可我们都知道啊,这青楼女子岂是这么容易找到不嫌弃她的人的。听说她后来还是被弄到某个官儿家里做妾室了,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直到她又来找了我,说是怀上了心爱之人的孩子。她说她心爱之人对她极好,她也要做些事情回报他才是,她一点一点地整理了这封信,交到了我手上,让我交给你,可我却再也没见过她。”
王公子听他一席话说完,早已哭得不能自已,他拿着那封信痛哭流涕:“青儿,青儿,是我对不住你!没能早些给你赎身,让你受这样的苦。”
他哭着哭着,又发狠一般攥着那封信,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我一定为你报仇,那天杀的尚家人,我一定要他们全都死光!”
他抹了抹眼泪,招呼人来拿银子赏了宁阙,又好好地把他送了出去。宁阙背着药箱,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了看王家的大门,轻轻叹了一口气。
至于方才他说得那些话,也算是半真半假,真的是那女子的确与他是旧识,假的却是那封信。那封信上的证据全都是江释月交给他的,那番话也是她教给他说的,虽不知她为何如此笃定王家公子会去想办法,但现在看来,她的目的应该是达成了。
宁阙无奈地抬头看了看天,想道,这信京,恐怕快要变天了。
“姑娘,姑娘!”双雨从院外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你猜怎么着?前几日刚刚消停了的那个王公子,不知发了什么疯,今日竟到刑部去击鼓了,状告尚家欺上瞒下,贪污行贿,桩桩件件都是大罪呢。这刑部的鸣冤鼓一向是摆设,这下可好,连天子都惊动了,恐怕尚家这次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江释月正在房中练字,她已经厌了那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改写了凌厉的瘦金体。闻言她扔下了笔,赞了一声“好”,随后看着宣纸上的字,微微地笑了。
尚家和她的好姐姐,便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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