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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德本来没有看到张骆驼,他的注意力放在芦幸身上,芦幸朝乔德微笑着,但乔德的表情很不耐烦,也许是因为在夜晚被叫出来。然而乔德的观察力一向敏锐,他不多时就嗅探到张骆驼的视线。他挑着眉头,朝张骆驼这里看了过来。他的视线停顿在张骆驼脸上,接着他愣住了。
张骆驼本能性地朝后退了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和乔德已经超过半个月没有见过面,再看到他需要缓冲期。
乔德有一瞬间看上去也是这样。紧张、焦虑和某种张骆驼看不太明白的神情从乔德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大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张骆驼。
带着沉睡药力的音乐在他们背后无限循环。郑郑趴在张骆驼的肩头,已经停止了哭泣,就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睡着了。张骆驼僵硬地凝视着乔德,能听到这个夜晚隐藏的声音。
芦幸打破了他们无意识的对视。酒力将他打败,而乔德的到来让他放下心弦,他再次转过身去,向侍者要了一杯葡萄香槟。现在他在他们之间朦胧地微笑着,神经麻痹,连话都说不太清楚。
砰的一声,他砸在乔德的背后,声音模糊的像是播报新闻:“麻——麻烦你们两个送我们回去一下。”他指指一旁的郑郑,她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说完就昏睡过去,倒在乔德的背上,乔德不得不直接将他放在地上才摆脱束缚。音乐在背后流淌,张骆驼和乔德一时面面相觑,这里似乎只剩他们两个醒着了。
张骆驼尴尬地说:“那我送她回去了。”他感觉自己的舌尖也染上了酒的味道。他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乔德。
当然,芦幸叫来的朋友肯定是乔德,他应该想到这点。他勉强朝乔德笑了笑,以示告别,拉着郑郑朝门口走去。
“张骆驼。”乔德说,喊住了他。他在原地没有动。
“我能搭你的飞船把他送回家吗?我没有开飞船来。”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但听上去有些干涩。
张骆驼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去:“没开飞船?”午夜快把他的脑子冻僵了。
“我走路来的。”乔德的语气平淡无奇。张骆驼想了起来,乔德就住在九龙区附近。
“我原以为他只是开玩笑,醉的没那么厉害,还能自己开飞船回去。”他说,嫌弃地将芦幸搭在他肩膀上的头推开。
张骆驼怀疑地看着乔德,他很久没有这样看他了。他用牙齿咬着内口腔。乔德的样子不像在说谎,而且他很少求人。夜风从敞开的门中飘进来,郑郑发出一声梦的嗫嚅。
“那走吧。”最后张骆驼妥协了,“我的飞船就停在附近。”
零星的飞船划过他们身边,远处在放一则全息投影的旅馆广告,慈爱的女人冷冰冰地重复着:家一般的感受。她鞠了个躬,背后微型零件般大小的大厦玻璃在夜空显得很黯淡。灰雾之中,隐隐约约地有人从窗口探出头吸烟,星火从他的手中冒出,像一颗遥远的旧世界星星。
乔德移开视线,他靠在飞船椅直视前方:“朝左转。”他说。
张骆驼的眼神偷偷焦距在乔德身上,事态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
午夜以后的酒厅,飞船在午夜中发出“吱吱”的响声。
左转,再右转,穿过两条街区。他们把郑郑送回了家,然后送芦幸。芦幸在飞船后舱沉睡,他的呼吸沉重而平和。
现在是零点四十二分。张骆驼平时会感到困,但尽管现在飞船里没人说话,甚至连阿煤也沉默,他却仍然感到很清醒。这大概是阿煤第一次见到张骆驼飞船上坐了那么多人,它只在张骆驼启动飞船时担忧地嚷嚷了两句:“你要小心开飞船,晚上灰雾很多。”就马上闭了嘴。
张骆驼不太习惯沉默,但他不知道对乔德说什么东西。而乔德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看着时而拍打在窗户上的雨,也没有说话,而是陷入沉思。偶尔他会抬起头来,给张骆驼指明芦幸家的方位。
最后飞船停在沙坪坝的港口,芦幸歪歪扭扭地被他们搬下飞船,守门的仿造人狐疑地看着他们,但最终在乔德毫不客气地扳开芦幸的眼皮,虹膜验证成功后开放了大门。
张骆驼和乔德沉默着,一人走一边,让芦幸的肩膀搭在他们身上。张骆驼注意到这里的空间布置和乔德所住的地方有点像,但更有自然气息,偏向于庭院。他们走过一座小桥,人工河流在桥的阴影下发抖,全息影像的锦鲤在水中游动。两旁的别墅竖立在一旁,像是自然的森林。
芦幸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嘴中飘出一股巧克力味。张骆驼觉得脖子痒痒的,很少有人这么近,他下意识地偏了偏脖子,试图躲开那热量。乔德在一边,看了他的动作一眼。张骆驼有些尴尬地停了手,他知道他这个动作不太礼貌。
他张开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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