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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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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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城,八月,酷暑难耐。

马路上翻涌着层层叠叠的气浪,不得不在户外行走的人们脚步匆匆,女人撑着遮阳伞,男人用报纸、手臂遮挡扑面而来的热气。

一辆不怎么起眼的轿车停在晨言路的露天停车场,片刻,一位身材高大,戴着墨镜与鸭舌帽的男人从驾驶座走出来,身穿简单的黑色尖领T恤与迷彩七分裤,脚上是一双灰黑相交的运动鞋,背上的双肩包扁扁的,看上去没装什么东西,不过双肩包的侧面倒是挂着一个水壶。

男人合上车门,转身时露出右边手臂上的纹身。

那纹身的位置很高,大半被T恤的短袖遮住,只露出下半部分,辨不出是个什么图案。

露天停车场对面是杉城最大的家居商城,商城占地极广,汇集着数不清的商户。客人络绎不绝,即便是这恼人的三伏天,也浇不灭人们装房的热情——这几乎停满的停车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男人等三辆车经过,便朝商城走去,进到商场里,空调的冷气取代了暑气,才将墨镜摘下来。

正是严啸。

这座家居商城,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来了许多次,和不少老板混了个脸熟。

装房是件极其劳神费力的苦差事,沈寻前阵子来杉城追捕疑犯,抽空与他见了个面,得知他买在杉城市局附近的房子交房了,劝他全权包给家装公司负责。他却没有答应。

“你哪来的精力去折腾房子?”沈寻想起他当初为了买一套合适的房,成天茶饭不思——太高档的不行,差一点的又看不上,要户型好,要采光好,要配套设施一应俱全,要离市局不远。可市局正好在市中心,杉城市中心前几年重新规划过,新开的楼盘就没有条件稍次的。一挑再挑,他才勉强看中离市局两站路的“凤展湾”小区。

这小区多是小户型,最宽敞的也不过一百平米,他买的是顶层,建内面积八十多平,一个人住绝对足够。

“你要是因为装房的事停更,别说你那些读者,就是你们网站,恐怕都得跟你谈谈心。”沈寻说。

如今作者“颜笑”在“蜂归”的地位已非昔比,以前只是个飞速蹿红的新人作者,第一本书大爆,现在已是镇站大神之一,不算订阅,仅是读者打赏都是一笔令人眼红的收入。每一天,都有无数读者不断刷新页面,等待他更新,他若是不更,激进派与温和派的粉丝就会在评论区里打得乌烟瘴气。

“房要装,稿子也要写。”严啸轻轻笑了一声,“又不是装了房子就不能码字。”

“那你也要有精力啊。”沈寻说:“这么热的天,你在外面看一天材料家具,回来还写到半夜?”

严啸说:“写到早晨也行。”

沈寻无语。

“房子是将来给他住的。”严啸语气温柔下来,“不亲自盯着,我不放心。”

这个“他”指的是谁,沈寻当然知道,“你啊,不仅是不放心吧?”

严啸扬了扬唇角,眼中含着缱绻笑意,“我愿意给他装房,只要想一想这套房子里的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我就舍不得假手他人。”

沈寻终于明白劝不动,便不再劝。

“严先生,又来看材料啦?”一位老板从店里迎出来,“我们家新到了一批洗手池,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严啸笑着点头,踱入店中。

一个下午看下来,敲定的东西不多。他也不急,签过协议付了定金,离开家居商城后,又开车直奔“凤展湾”。

这小区里的楼层都不高,虽说是顶层,但也只是八楼。不过和“开心家园”不同的是,即便只有八楼,楼里仍安装了电梯。

他上到八楼,见装修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地工作。

房子还在初装期,他上午守着,晚上也会来看一会儿。

“严老板!”工人招呼他,他将在楼下买的水放在地上,道:“休息一会儿吧,订的晚餐马上就到了。”

装修里面弯弯绕极多,他无法每时每刻守着,于是尽可能多地给予工人们福利,钱往多的给,烟、饮料、三餐全部包办。

遇上这种阔气的客人,工人们即便心里有想法,也不好意思偷工减料,见到他就招呼一声“老板”。

晚餐时间,他和工人们坐在一起闲聊。

一名工人问:“严老板,这小区地段好啊,出去就是地铁站,旁边还有大型商超,离公安局也近,特别安全。您费这么大力气装修,是自己住吧?”

他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

工人惊道:“您不是自己住?是想出租吗?那租客太有福气了!”

他笑道:“这是我朋友的房子。”

“不是您的?”

“不是。”

“……您这是帮朋友装修?”

“嗯。”

工人们纷纷咋舌,“您太讲义气了!”

不过也有年纪大一些的工人看出门道,“严老板的这位朋友,是异性朋友吧?”

这一说,大伙都明白了——这房哪是帮朋友装,分明是送给女朋友的,难怪这么上心!

他跟着笑了笑,不再回答,又待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身后,工人们还在议论纷纷。

“严老板这女朋友太幸福了!”

“有钱嘛,当然得讨老婆欢欣咯!”

夏季的天空在没有黑透之前格外瑰丽,深蓝与深紫交相辉映,被城市里的灯光一照,绚烂得像星光下的海洋。

严啸站在夜色里,吹了会儿风,驾车回家。

他还住在“开心家园”,住惯了,懒得搬。

两年前的初夏,他在顺利拿到勋城大学的毕业证与学位证之后,来到杉城,与房东续签租房合同。

那时候,昭凡已经不在杉城,音讯全无。

缉毒警身份特殊,即便是沈寻与严策,都打听不到昭凡的消息。

他已经两年又七个月没有听过昭凡的声音了。

那个除夕夜,昭凡在电话里说——啸哥,我们将来有机会再见。

他痛得肝胆欲裂,心如死灰。

电话挂断很久之后,他仍然握着手机,眼中空无一物。呼吸如刀,随着每一次心跳,狠狠剐在心脏上。

他用力摁着胸口,用力得连手指都没了知觉。

他多么渴望心跳能就此停下,让一切疼痛消弭。

那年勋城还没有禁放烟花爆竹。窗外,鞭炮炸得格外响亮,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火树银花,分外美丽。

但那些美丽落在他眼中,却只余下枯萎的残烬。

他倒在电脑前,如死去一般。

开春,也许是学院领导向徐老头做了思想工作,也许是徐老头只是想给诸位学子一个教训,并非真想大家毕不了业,他补考通过了,不用重修,之后,论文顺利完成初稿。

勋大的事暂告一段落,他实在没忍住,回了一趟杉城。

家里的沙发、桌椅、床被塑料布罩着,塑料布上已经覆了一层薄灰。

他去分局询问昭凡的消息,仅得知昭凡已经去了西南边境。

那半年极其难熬,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整日被想念与内疚包围,想见到昭凡,又怕若是再一次相见,又将昭凡逼得无路可退。

昭凡希望他能想通、放下,可他在日复一日的挣扎中渐渐发现,就算自己想通了,也没有办法放下这份执念。

这注定要让昭凡失望了。浅 夏 S r k 长 佩 独 家

某一日,在完成例行更新后,他倚在窗边,看着对街的分局出神。忽然间脑中闪过一道念想——他只要昭凡能够平安回来。

与生命相比,一切爱恨似乎都变得渺小。

从那日起,他开始留意杉城的房市,敲定“凤展湾”的新房后,跟“开心家园”的房东商量一番,将这套租住了一年多的房子买了下来。

那时他的稿费收入每天都在翻新,同时拿下两套房子也不成问题。

一晃两年,分局又来了新的实习警,一切似乎面目全非,又好像原地止步。

一如他对昭凡的款款深情。

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室黑暗。犹记得昭凡受伤休养的那一个月,每晚他从超市买回食材,昭凡都翘着腿开心地喊:“啸哥我快饿死了。”

那样的日子其实很短暂,却刻骨铭心。

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林浩成打来的。

“浩哥。”他一边换鞋一边说。

两年前的秋天,林浩成亲自来杉城见他。他才知道对方早就知晓他与昭凡的事。

那次见面推翻了他对林浩成的印象。絮絮叨叨说着昭凡的林浩成不是一名强硬的老警察,只是一名关心儿子的父亲。

他与林浩成渐渐熟络,连着两年春节,他都去舟城探望林浩成,和这位父亲一起,盼着昭凡平安回来。

林浩成打这个电话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聊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林浩成这是想昭凡了,联系不上昭凡,只好找他随便叨几句。

“我今天去看了一些家装材料。”他说起装房的事,“浩哥,等房子装好了,您过来看看吧。”

“那房子……”林浩成沉吟许久,换了话题,“你打算一直待在杉城吗?”

“嗯。”他轻声道。

林浩成叹息。

“不管昭凡去了多危险的地方,去得多远,将来总有回来的一天。”他温声说:“我在这里等着他。他为这座城市穿上征衣,理应有人在这座城市里等他回来,等待给他一个家。”

招你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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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边陲,高耸的巨树遮天蔽日,下方尽是散发着霉腐味的植物,暗沼随处皆是,一行身着丛林迷彩的人如鬼魅一般匆匆而过。

“这次顺利吧?”营地,负伤暂歇的余科跑出来,将昭凡好好打量一番,笑道:“哎凡哥,你赶紧把脸上的油彩洗了,让我看看有没破相。”

昭凡肩上还挂着两把枪,一把狙击步枪,一把突击步枪,头盔摘下来,露出额角的一道新伤。

“我操!”余科当即喊道,“怎么伤这儿了?”

“小伤不碍事儿。”昭凡笑,“被弹片削了一下。”

“这他妈得留疤!”

“丁点儿大个疤,怕什么。”

余科叹气,“虽说你破了相,我就是咱们小队最帅的了,但我也不想以这种方式赢你啊。”

“滚犊子!”昭凡笑骂,“又没伤在脸蛋儿上,算什么破相。等我头发长起来,一遮不就完了。”

“就你心大!”

“伤都伤了,还能怎样?来来来,我想洗澡,帮我搓背。”

余科不干,“一身臭汗,自个儿洗去!”

“还好兄弟好队友呢。”昭凡“啧啧”两声,“那我去澡堂了,你帮我收拾一下东西。”

边境条件艰苦,澡堂没有淋浴,洗澡只能烧水,好在当地气温高,实在懒得烧水,就着常温胶管冲一冲也行。

昭凡脱得精光,脸上的油彩和身上的淤泥被渐渐洗掉,水流下的皮肤仍是白得惹眼。

但和在临江警察学院念书时不同,那时他身上并无什么伤痕,有也是皮肉伤、於伤,好了不会留疤,现在背上却有两道长长的疤痕,右下腹部和左腿外侧各有一处弹痕,都不狰狞,细细一看甚至有一种力量、血性之美,可伤痕就是伤痕,是他几次三番深入虎穴、命悬一线的证明。

最凶险的一次,一枚子弹擦着他的右边颈侧飞过,只要再偏一分,子弹穿颈而过,他必将命丧当场。

颈侧的皮肤被撕破,鲜血登时涌出——就在当年贴着玫瑰纹身的位置。

这一处伤最终没有留疤,但他时常不自觉地摸向耳根,总觉得那里热得厉害,就像子弹擦过时溅起的灼烧感。

浑身都已冲干净,他到底还是烧了些热水,倒进浴桶里,打算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他是队里的狙击手,出任务时需要倍于队友的专注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不能放过。一趟任务下来,身体的疲惫都在其次,最难应付的是精神上的压抑。

浸入热水中,他闭眼闭气,许久,吐出一连串水泡,右手再一次捂住耳根与脖颈相连的位置,脑海中浮现出大二那年,严啸笑着给他贴玫瑰纹身的情形。

都多少年了。

快三年前,他过完在杉城的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春节,就远赴边境缉毒。这些年在刀尖上行走,几乎忘了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

出发之前,他做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是真正成为一线缉毒警,才切身体会到其中的艰难。

除了得面对未知的生死,还必须面对孤独。

不能回家,更不能联系亲人朋友。

一年前,任务需要,他其实回过一次杉城,但除了市局缉毒大队的几名领导,谁都不知道。

远在边境的时候,他和所有队友一样,将为人的情感尽量封闭起来。可回到生活过半年的城市,看着城市里的万家灯火,长期掩埋的孤单一下子就涌了起来。

他想给林浩成打电话,报一声平安,但纪律不可违背,他只能将冲动堪堪压下。

在杉城待的最后一个夜晚,他招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去“开心家园”。

以前住过的那一户还亮着灯,但住在里面的人,已经不是他与严啸。

他很想严啸。

当年想不通的事,在闯过那么多枪林弹雨后,似乎已经慢慢想清楚——也许不能说真的想清楚了,只是眼界开阔之后,想法也变得豁达。

他明白,自己是喜欢严啸的,不同于兄弟,不同于亲人,是严啸想要的那种喜欢。

但另一方面,他还是接受不了身体上的亲密接触。

不过和当年不同的是,他觉得如果还有机会,自己可以试着为严啸改变。

只是不知道,严啸现在过得怎么样,还有没有等着他。

新一批缉毒警三个月后就要来了,到时候,他们这一批将被换回去。

他再一次埋入水中,像婴孩一般抱膝蜷缩起来。

“洗完了?东西我给你整理好了。”余科晃了晃手中的小物,“你上哪儿搞来这玩意儿?”

那是一枚小小的玉观音,只有孩童半个巴掌大。

“买的呗。”昭凡拿过来,收进盒子里。

“你自己戴?”

“送朋友。”

“男带观音女带佛,你送男的啊?”

昭凡愣了愣,点头。

“我操,那我得去买个玉佛。”余科美滋滋地说:“送我老伴儿。”

“首先,你得有个伴儿。”昭凡觉得自己绝不是头一次说这话。

余科哼哼,“我肯定会有伴儿!”

?

岁末,新房已经装好,通风也通得差不多,可以住人了。

严啸开车去花市,搬回二十来盆绿植,放在各个房间里。

沈寻问:“你要搬家吗?我今年年底难得不忙,过来帮你乔迁新居。”

“不搬。”严啸说:“我还住原来那地方。”

“那新房就空着?”

“我偶尔过去住一两天。”

“你这……”沈寻叹气,“算了,不说这个。你什么时候给我寄几张你签过名的明信片?”

严啸笑:“你要?”

“我哥们儿,一法医。”沈寻说:“没事就追你那小说,特喜欢主角。”

“行,过几天给你寄去。”

沈寻顿了顿,“啸哥,你这次写的,又是昭凡吧?”

严啸没说话,拿着浇水壶的手微微一顿。

现在连载着的小说,已经是他在“蜂归”开的第三本,前面两本都是大爆,最初他向小松提交第三本的大纲与人设时,小松慎重地建议他换一个题材,因为在男频军事分频,现实向的缉毒题材早已被写滥,而他又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人气作者,无数读者、无数竞争对手都盯着他,他的第三本小说必须惊艳,堵住所有质疑的嘴,一旦有半点差池,就必然遭遇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你现在这个题材,文案一放出去,别人就会说你‘江郎才尽’。”小松道。

“我会用内容让这些人闭嘴。”他说。

自从签约“蜂归”,他一直很看重编辑的意见,这是唯一一次不假思索地坚持自我。

最终,小松妥协,但也警告他,这次要做好“扑街”的心理准备。

出乎小松意料的是,这篇缉毒题材的小说不仅没有“扑街”,连载至今,已是“颜笑”笔下人气最高的作品。

文案里有一句让所有人云里雾里的话——以你的名义,披荆斩棘。

“我那哥们儿还想托我问你一下。”沈寻说:“你这小说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主角跟开挂似的,那到底什么时候打BOSS?什么时候完结?”

“不知道。”严啸说。

沈寻一听就明白了,“……你是想,写到昭凡回来为止?”

“我希望明天,不,今天就完结。”严啸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目光柔和。

他不知道昭凡在边境、在国外经历过多少危险,只能用文字开辟另一片战场,昭凡所向披靡,始终能够化险为夷。

这是他给自己的安慰,亦是给昭凡的祝福。

“那就不叫完结,叫烂尾了。”沈寻说:“昭凡回来了你也得好好写,你忘记他也是你的粉丝了?”

严啸轻笑,“他回来就行。”

又聊了一会儿,说的尽是琐事,挂断电话后,严啸将新家收拾一番,身上有些出汗,便去浴室洗澡。

这套房子的浴室很大,除了淋浴,还安置着一个浴缸。

他没有泡澡的习惯,但以前和昭凡住在一起时,不止一次听昭凡说:“哎,咱们家哪哪都好,唯独浴室缺一个浴缸。”

“你喜欢泡澡?”他问。

“我稀罕。”昭凡说:“我家没浴缸,浩哥说用不着,学校更没浴缸,我活这么大把年纪,只在酒店泡过澡。”

他站在浴缸边擦头发,被回忆逗乐,转头照镜子,瞧见右上臂的玫瑰纹身。

那图案与当年给昭凡买的那个纹身贴几乎相同,怒放的玫瑰,与碎裂的子弹。

纹这个纯属一时兴起,某一日他忽感心神不宁,频繁地想起玫瑰纹身,鬼使神差就去了杉城最有名的一家刺青店,花大价钱约了个“急工”。

针刺在皮肤上,他闭着眼,莫名想到子弹擦过身体的感觉。

直到玫瑰落成,心头那阵古怪的焦灼才淡去。

在镜子前怔立片刻,他偏过脸,吻了吻手臂上的玫瑰。

?

四月,气温回升,街上已经有人穿短袖。

严啸想起有几日没有去新房,便打算赶过去给花草浇浇水。

行至半路,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看了看,是严策。

“哥。”

“你现在在干什么?”

他直觉有事,神经突然绷紧,“怎么了?我在开车。”

“你找个地方停车。”严策命令道。

他手心出汗,心跳越来越快,停在路边后紧声问:“是不是有昭凡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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