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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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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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旧病复发,最该立即通知的就是我。”林浩成夹着烟的手指轻轻颤抖,脸上是痛惜而忧虑的神情,“但他不敢让我知道,他害怕我因此担心,这些我……我都懂。”

茶已经凉透,严啸盯着沉在杯底的茶叶,深深叹了口气。

“医生当年说,他心灵遭受重创,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将来有希望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性格几乎不可能由内向变为开朗。”林浩成道:“我那时候年轻,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既然他已经是我的孩子,我就有义务让他好起来。我每天给他念故事,带他出去玩,半哄半强迫让他说话。医生说,运动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很重要,我就带他去支队跑步、打球、游泳。他算是我们整个特警支队救下来的,大家都很照顾他。我出任务时,他就住在支队,不吵不闹,很乖。”

说着,林浩成眼神飘远,竟是有了隐隐泪光。

“他以前不爱说话,但其实很懂事、很感恩。他知道我陪他做的这所有事都是希望他赶紧好起来,所以他很努力地改变自己。他对药物的反应很大,但他从来不因为难受而抗拒药物。我记得那年我过生日,他说他也想许愿。我问他许了什么愿,他说他要快快当一个健康的孩子。”

严啸捂住脸,肩膀震颤。

林浩成顿了许久,“他是七岁时不再需要看心理医生的。那个年龄的男孩子都皮,他比别人安静一些,不过已经是个正常的孩子了。他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希望我更加闹腾?我当然希望啊,说来好笑,我们全队都希望他皮起来,越皮越好。因为……因为我们都看过他五岁时的样子,太可怜了。他再怎么顽皮,我都觉得不够。”

“他开始主动和同龄男孩一起玩儿,最初因为长得像个姑娘,经常受欺负。我教他打架,他聪明,有天赋,一学就会,还热爱运动,每天坚持锻炼,体能和力量都好,收拾一群同龄小孩儿不成问题。但你们猜,他第一次打架是因为什么?”

严啸哑声道:“帮助别的被欺负的小孩。”

林浩成有些惊讶,“他跟你说过?”

严啸摇头,揉了揉通红的眼,“他就是那样的人。”

林浩成沉吟须臾,颇为感慨地笑了笑,“你啊,的确很了解他。对,他第一次打架是为了救一个被欺负的小男孩。一个人对十几个,身上挂了彩,却也把那帮臭屁孩子给打服了。”

严啸轻声说:“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不管在哪里,他的身上都有万千光芒。

“他成了孩子王,性格越来越开朗,朋友也越来越多。”林浩成抖掉烟灰,“十几岁时皮过了头,连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但我开心啊,他终于从幼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

昭凡躺在床上,睁大双眼看着黑暗中虚无的一点,手摁在胸膛上,轻轻抚摸着挂在脖子上的玉观音。

这个玉质不算上乘的小物件是买来送给严啸的,却一直被他自己戴在身上。

今天,严啸突然出现,他是又惊又喜,死水一般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起伏。

在边境的时候,他不知道严啸这三年过得怎么样,还需不需要他的这份“喜欢”。

如今,严啸的出现即是答案。

严啸还没有放弃他,还想跟他讨要这份“喜欢”。

欣喜之余,他又感到愧疚。

当时是他非要拒绝,不顾严啸的心情,执意成为缉毒警,除夕夜一个电话将一切斩断,头也不回地离开,既是去追逐梦想,亦是逃避。

他不是没有想过在失去他之后,严啸会经历一段怎样的日子。但他从不敢细想,自欺欺人地认为,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哪有看不厌的风景过不去的坎儿?时间一长,严啸自然就放下了。而且,严啸曾经亲口承认对他是“一见钟情”。

最不靠谱的“一见钟情”。

三年未见,严啸更加内敛成熟,举手投足间的温柔是强大内心的投射,但半个下午的相处,他却感到啸哥还是以前的啸哥,分毫未变。

而他却不再是三年前的昭凡,现在他浑身伤疤,性格阴郁,不再爱说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严啸为他而来,看他变成了这样,是不是非常失望?

他还当着严啸的面吐了,那么狼狈,那么令人生厌。

在餐厅,当严啸将排骨汤端过来时,他胃中便已经开始翻滚。但严啸一直微笑着看他,鼓励他喝一口。

他想起过去参加各种特训时遭的罪,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以前什么苦都能吃,现在连一口汤也喝不下吗?

汤喝下去了,却也全部吐了。

在水池边撑起身来时,他看见严啸紧皱双眉,面色十分难看。他难堪地接过严啸递来的纸,竭尽所能对严啸挤出一个笑。

他知道,自己笑得很难看。但再难看,也比丧着一张脸好。

本来,他打算将玉观音从脖子上取下来,在用过晚餐后送给严啸。但呕吐之后,他突然没了心情,更没了勇气,早早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镜子中苍白的自己。

母亲的尖叫又在脑海中响起,“你招人厌烦,没有人会喜欢你,我根本不该生下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他堵住耳朵,却堵不住骂声。

我已经招啸哥厌烦了吗——抑郁症患者总是倾向于自我否定,他也逃不出这个怪圈,喃喃自问——看到我呕吐,他是不是已经讨厌我了?

心里一个声音道,这能怪谁呢?都怪你自己!你对啸哥不闻不问三年,以建功立业的名义残忍逃避,他早该厌烦你!

祝医生来了一趟,陪他说了一会儿话,他没有看到严啸,很想问问严啸为什么不来,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却问不出口。

黑暗里,手心渗出的汗抹在了玉观音上。他坐起来,将玉观音擦干净,然后走到窗边,呆呆看着窗外的夜色。

他想要好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好起来。

?

“祝医生。”严啸道:“我想带昭凡离开这里。”

祝医生与林浩成都看向他。片刻,祝医生摇头,“现在恐怕不行,昭凡是缉毒一等功臣,又是公安部特颁的‘神枪手’,他非常重要,在心理状况没有明显好转之前,理应在康复中心接受治疗。”

“但他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身上的伤确实好了,但心理问题还是老样子。”严啸有个身为特种大队队长的兄长,举止亦有几分军人的魄力,“您也是暂时找不到有效的办法让他好起来,才让我们前来配合。”

祝医生叹息,“我希望你们能在这里给予他,也给予我一定的帮助。”

“我认为对昭凡来说,康复中心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严啸说:“您是经验丰富的心理学教授,救助过不少受过精神创伤的缉毒警。但昭凡的情况与他们并不相同——他们应该都是初次患上抑郁症,而昭凡是旧疾复发。下午,我陪昭凡在庭院里走了好几圈,这里的绿化、硬件设施没得说,但您发现没有,这里缺乏一种市井的生气。”

林浩成沉默着点了点头。

祝医生面露疑虑,“不过……”

“这里的病房虽然是独立的,不用与其他患者挤在一起,但总归没有家的感觉。”严啸认真道:“餐厅虽然供应各种饮食,却无法照顾每一个患者的口味。祝医生,昭凡需要一个家,而我,正好可以满足他。还有,他以前很喜欢我做的菜。他厌食,尝不了荤腥,我觉得不仅是药物和心理反应,还有厨师的原因——我没有抱怨康复中心的意思,您,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已经尽力,可是只有家人才能无微不至地照顾抑郁症患者。”

祝医生按着眉心,“我再考虑一下。明天,我去问问昭凡的意思。”

林浩成看向严啸,“你想将他接去杉城?还是勋城?要不去舟城吧,他小时候……”

“去杉城。”严啸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您认为他小时候在舟城康复,所以现在也应该去舟城待着试试。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浩哥,我想带他去我为他准备的那个家。如果他住不习惯,我们就搬回以前租住的那个小区。那里有我们不少回忆,他应该住得惯。”

林浩成半晌道:“你决定吧。”

?

“严啸这么说的?”昭凡局促地坐着,“他想接我离开?”

祝医生道:“对,我也考虑了很多,你现在的情况,也许离开康复中心更好。不过这一切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昭凡垂下头,心绪激烈起伏。

昨晚独自待在病房里,情绪低落得无法自拔,那种只有抑郁症患者能够体会到的重压沉沉地扣在他身上,让他失落消极得几近窒息。

一宿未睡,却从祝医生处得知,严啸想接自己回家。

回家?

“你不用立即答复。”祝医生说:“严啸最近都在康复中心,你可以与他多接触几回,再好好……”

这时,门外传来克制的敲门声。

昭凡和祝医生一齐向门口看去。

严啸推门而入。

昭凡喉结一滑,轻而又轻地说:“啸哥。”

严啸向他走来,牵住他发凉的指尖,温柔至极,“跟我回家,让我照顾你,好吗?”

招你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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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城的春天很短暂,四月正是春意最浓的时节。

卧室的大飘窗铺着一块柔软的垫子,左右各摆着两个正方形靠枕,窗帘拉到一半,遮住半扇明媚的春光。

昭凡侧躺在垫子上,怀里抱着一个靠枕,上半身在窗帘的阴影里,小腿和光着的脚暴露在日光下,莹白如玉。

他穿一套浅灰色的棉麻睡衣,睡衣很薄,纽扣没有扣到最上一颗,胸膛随着呼吸而平稳地起伏。

门虚掩着,严啸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朝里瞧了瞧,又回到客厅,看着茶几上的瓶瓶罐罐。

这些药都是昭凡的。

那日在康复中心,昭凡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没有听懂他说的话。他耐心地等着,昭凡却低下头,局促地握紧手指。

过了两天,他才从祝医生处得知,昭凡内心是希望跟他走的,却有一些说不出口的顾虑。

他再次找到昭凡,认真地看着昭凡的眼,“我在杉城买了房子,面积不大,但浴室里有你想要的浴缸,房间向阳,你应该会喜欢。这三年我一直在写作,收入很稳定,时间完全能够自己支配。昭凡,跟我回去吧。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如果我不会,就现学。”

昭凡瞳孔轻轻收缩,又放开,嘴唇抿了抿。

“你在这里过得不好。”严啸又道:“我真的很担心。祝医生说你和很多患者不一样,他们消极,不愿意配合治疗,你却很努力地想好起来,对吗?”

片刻,昭凡点头。

“单是想没有用。昭凡,你一直是个勇于行动的人,这次为什么退缩了呢?”严啸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手指,温声说:“你的过去,浩哥已经全部告诉我了。再勇敢一次,好不好?这次我陪着你,我们一起走出来,好不好?”

昭凡眼眶红了,安静地看着严啸。

“祝医生说,你有顾虑,有苦衷。”严啸继续说:“但现在,我们先把它们都放下,行吗?跟我回杉城,等一切都好起来了,我们再想办法,解决你的……或者我们之间的问题。”

昭凡下颌微动,锁骨高耸,手往回缩。

严啸没有让他缩回去,释放出几分包容的、温和的强势。

许久,昭凡轻声道:“嗯。”

回到杉城的那天,天气和今日一般好,阳光照在人身上,像贴心地披了件轻薄的毛衣。

“很久没回来了吧。”严啸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握着昭凡的手腕——这阵子,他总是这样牵着昭凡,十指相扣太亲密了,他担心昭凡不适应。

昭凡摇头,“我回来过。”

他很惊讶,“什么时候?”

昭凡没有正面回答,“有次回来执行任务。”

见昭凡不愿意多说,他没有勉强,只是心中不免遗憾。

原来昭凡回来过,原来这三年里,他们曾经短暂地同在一座城市里。

出租车从“开心家园”附近经过,昭凡的视线追随着窗外的高楼,“我……”

“嗯?”严啸问:“怎么?”

“我上次,去……”昭凡说得有些费力,眉心也皱了起来,“去我们以前住的地方看过。灯,灯还亮着,不过住的已经是别人了。”

严啸半张开嘴,难以置信。

昭凡还看着窗外,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应,继续慢慢地说:“我那时压力很大,也很孤独,谁也不能联系,心里难过,就想去那里看看。”

严啸说:“我在那里。”

昭凡愣住,“嗯?”

“我一直住在那里。”严啸眼神极深,“你看到的灯,是我卧室里的灯。”

昭凡睁大双眼,“你没有搬走?”

严啸无可奈何地叹气,“原来我们曾经离得那么近。”

“对不起。”昭凡说。

“不要道歉。”严啸轻抚着他的手背,“昭凡,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

到家时,昭凡站在门口,好奇又小心地往客厅里张望。

严啸拿出拖鞋,领着他在各个房间里参观,指着有大飘窗的卧室说:“你住这间。”

这间明显是主卧,昭凡犹豫道:“那你呢?”

“我住另一间。”

昭凡欲言又止。

严啸将行李箱拿到房间里,“我帮你整理,还是你自己来?”

昭凡连忙说:“我自己来。”

严啸看了一会儿,将箱子里的药拿出来,统一放在客厅,别的便让他自己整理去了。

全部收拾好时,昭凡出了些汗。严啸带他去浴室冲澡,注意到他脖子上仍旧不见红绳。

在康复中心重逢时,他抱着昭凡,看到昭凡后颈上的红绳。红绳挂着的必定是个什么小坠。

他记得昭凡没有戴坠子的习惯,而之后再见面,红绳就不见了。

应该是昭凡将坠子取下来,放在了哪里。

他想问,却没有问。

一晃一周过去,昭凡很听话,按时吃药进餐,每天早上被他叫起来,去不远处的运动场晨跑,之后与他一起去超市买菜。下午他工作的时候,昭凡就待在卧室,要么在大飘窗上午睡,要么找一本书捧着看。晚上再一同出门散步,最远走到了江边,累了渴了,就买两瓶可乐。

第一次接过可乐时,昭凡笑了笑,“不冰。”

“现在才四月。”他说:“等到了夏天,再喝冰可乐。”

昭凡还是不怎么吃得下荤腥,牛肉猪肉是一丁点儿都不能吃,鱼虾倒是能吃一些。他买来鱼虾做羹,昭凡吃得很艰难,但大概是不想让他失望,每次都尽量多吃。

他每隔一天,就向祝医生汇报昭凡的情况。

事实上,昭凡的情绪变化不大,仍处于消沉与易于自我否定的状态中。

“慢慢来。”祝医生在电话里说:“他肯多进食已经算一个进步了,他才在你那里待了一周。”

他问:“您知不知道他有个小挂件?用红绳串着挂在脖子上的。”

祝医生道:“是一块玉。”

玉?

严啸对这块玉有些在意,打算等再过一阵子,找个机会问问昭凡。

阳光变得浓烈,昭凡缩了缩小腿,醒了。

他坐起来,盘起腿,像这两个月来的大多数时间一样发呆。

刚才在梦里,他梦到了六年前刚与严啸认识的时候。

严啸坐在行李箱上吃烤鱼,他闲来无事,帮严啸把刺剔干净了;他在电子阅览室叫严啸来看“小学生”写的种马爽文,严啸的表情格外精彩;他们一起在宠物美容院洗狗,他为了抢电脑,在楼梯上来了个危险的前空翻,严啸嘱咐他以后别这么玩儿……

都是每每想起,就忍不住笑的记忆,但在如今的情形下,这些记忆却令他愧疚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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