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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是要约我吗？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点餐不再需要排队，面馆里也安静也不少，只剩四五桌的客人。

　　白晋东和林小年坐在窗边的位置，沉默地吃着面，波士顿龙虾被安静地解决掉，只剩一堆壳堆骨碟里。

　　白晋东先放下筷子，拿起柠檬水喝了两口，清了清嗓子，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等林小年也推开碗，他才艰涩地开口道：“我妈是我外公的独女，也是苗家漆器的唯一传人，在她嫁给我爸的时候，外公跟我爷爷奶奶这边就商量好了，他们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要继承苗家的漆器手艺。很不幸，这个孩子就是我，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们已经替我做了一生最重要的决定。”

　　“所以你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在你叛逆期，你决定要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面对被安排的未来，他的抗争总是微弱的。但白晋东不一样，他走得很彻底，完全是有预谋的出走。至少在林小年看来，出国并不是那时的他随随便便就能做得出来的。

　　“叛逆？或许吧，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在我十六岁的时候，至于我后面做的事情，也就微不足道了。”白晋东自嘲地一笑，“我告诉家人，为了做出更好的漆器，我要去艺术之都巴黎、米兰或是欧洲的任何一个国家留学，他们知道后很支持，帮我请家教、找学校，为我出国留学铺路。等我拿到签证，我给自己订了机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却没有去他们申请的学校，他们才发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离家出走，满世界找我。”

　　林小年倒吸一口气，“为何苗爷爷和苗姨都不知道你是去了巴黎？学校是他们申请的，你虽然没有去，但签证是法国。”

　　“他们申请的是米兰的学校，巴黎的学校是我自己申请的，签证是同时做的，他们并不知道。”白晋东勾了勾唇，眸光黯了下来，“我先去的米兰，再从米兰坐火车去巴黎，国外的记录不像国内这么容易查。不过我在法国呆了一段时间后，我考上佛罗伦萨美术学院，还是去了意大利。”

　　“世界排名前列的艺术学院，你还是逃不过。”林小年有一丝的幸灾乐祸。

　　白晋东摊手，“你不是应该关心我离家出走，身无分文，付不起艺术学院高昂的学费吗？”

　　林小年表情呆滞，玩味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他，“我没看出你身上有半点付不出高昂学费应有的模样。”

　　白晋东气结，“宝宝，那是九年前！”

　　林小年眨着无辜的眼，“你毕业了吗？”

　　“毕业了！”

　　林小年很想把那一盘龙虾壳拍他脸上，“那还要我关心什么？”

　　白晋东像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支肘托腮，“要是外公也像你这样，我该怎么办？”

　　“我又不是苗爷爷！”林小年制止自己去拿骨碟的冲动，“其实最多也就是打你一顿。”

　　“要是真打就好了！”白晋东回想人生的前十六年，就算是他划伤苗正清新做的漆器，也从来没有打过他一下。倒是苗思木常常打他，他被打疼了，就跑去苗正清的制作室躲着，苗正清只会当没看到他，为他提供暂时的避难所。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纵他容他的长辈，白晋东走的时候一句告别也没有，十一年来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午饭后，白晋东把林小年送回博物馆，跟着她下了车，长腿一迈，大步流星，气场大开，“我去和陈老师商量一下，把宋画改成其他的画作，咱不跟尚家一般见识。”

　　“你站住。”林小年回头瞪他，“向后转，上车，走人。”

　　白晋东正色一凛，解释道：“这是我回国的主要工作，必须和陈老师说清楚，才不会浪费时间。”

　　“我觉得你现在才是在浪费时间。不，你在拖延时间。”林小年上前推了他一把，“你是不是害怕一个人回去？要不看在吃人嘴软的份上，我陪你去见苗爷爷？”

　　白晋东当即否认，“我没害怕！那是我外公又不是你外公！”

　　“真的不害怕？”林小年歪头看他。

　　白晋东握拳，在胸前轻捶两下，“男子汉大丈夫，皮厚，没在怕的。”

　　林小年挥手，“慢走不送。”

　　“可还没商量呢！”白晋东还是不走。

　　“说了摹宋画就摹宋画，改什么改！”林小年生气了，“我回头就去取松烟墨，你赶紧去苗姨的工作室，再磨蹭天都黑了，你让老人家一直等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白晋东双手一摊，“好吧，下了班我来接你，不许骑公共自行车，听到没有？”

　　林小年怒道：“快走！”

　　送走白晋东，林小年回到工作岗位，看到金双双正对着一个精美的漆盒发出奇怪的笑声。那漆盒通体漆黑如墨，但在光线下微呈褐色，正面刻花卉边，正面中心刻有一幢南洋风格的欧式小楼，刀法纤细精致，藏锋清楚，乃是不可多得的精品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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