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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来不及回头张望
在一栏拉面馆被李砺揭穿之后，严佳芝曾经一度不想去上班。
自从搬离老城厢，她还没那么丢过人。严佳芝明白，在李砺面前，不止一次的出丑其实都源于她过分的装腔作势。可是人生不虚荣的话，还有什么乐趣？
李砺在茶水间遇到严佳芝时，她正在和人谈论上周的芭莎慈善晚会，栩栩如生的描述仿佛亲临现场，说得其他女员工满脸的崇拜。
他朝她招了招手。
“是要我去买咖啡吗，李总？”严佳芝露出职业假笑。
“严小姐，Joey的电话给我一下。”
严佳芝深吸一口气，她整理好心绪，面不改色：“请问李总要干什么？”
“叫外卖啊。”他特地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他是你男朋友，你说，拉面能不能打折？”
打折，必须打折，打到你骨折！
严佳芝不再理睬，愤愤地回到座位上，内心郁闷。
“李总好像心情挺好的。”
“天哪，他在笑。”
“是不是又有恐怖的事要发生？”
等严佳芝听到女职员议论的时候，只能看到那可恶男人关门的身影。
不会儿，陆总凑到了她的边上。中年男子一改往日的颓废，意气风发，头上稀疏的毛发根根精神饱满。
“佳芝，帮我看看这个。”陆总给她一份文案，“我和芳芳商量好了，她让运营商公众号给我们推送一条向客户道歉的信息。”
道歉就道歉了，弄得如此声势浩大，打脸还请人围观？运营商的公众号少说粉丝上千万呢。
可陆总不那么认为：“关注运营商公账号的除了个人用户还有大量集团客户和行业内人士。金金子长年躲在幕后，是时候走出来让大众知道我们的存在了，就算是道歉函也能别出新意。”
严佳芝仔细看手里的文字与其说是道歉函，不如说是商业软文。严佳芝终于明白当天为何陆总盯着律师函看了那么久，他是在谋划如何利用这件事来为自己服务，这一推送直接就省了金金子多少广告营销费啊。
只是由技术出身的陆总来写文案，未免过于专业深涩。很少人能明白物联网的PaaS能力和SaaS应用，光看这些专有名词就倒足了胃口。
文案和相亲的道理是一样的，第一眼无法吸引人的话，对方就会懒得去了解更深层的东西。
“佳芝，你看看，怎么润一下稿。”陆总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我担心，李总不答应签发这份道歉函。”严佳芝如实说道，“那家伙只想赶紧把金金子收拾了，回他的美利坚。”
“我们可以偷偷地发，芳芳和我说了，周六下午一点运营商公众号准时推送。一般阅读量较为集中的是推送发送的两个小时内，之后就算李砺发现，也木已成舟收不回来了。”
现在问题来了，如何才能避开李砺呢？
陆总露出了年轻人才有的狡黠：“让他无法上网。”
不能上网谈何容易。室内到处有WIFI信号，室外手机4G无死角，市中心甚至覆盖了5G信号。卫生间、消防走道和电梯里那里都信号满格，大城市里似乎并不存在不能联网的地方，若是有，三大运营商的抢修车早就蜂拥而至。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时，王经理慢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他掐着手中的念珠，朝两人眨了眨双眼：“郊野团建，了解一下。”
严佳芝和陆总对视一眼，可以有！
不过，在他们开展这次“充满意外”的团建活动之前，旅游保险先得了解一下。
周六天一早，金金子众位在王经理的指挥下，来到了郊区鹿鸣山脚下。
一进入山区，所有人的手机信号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王经理推荐的路线从鹿鸣山的山脚一路徒步到山顶，山腰处会经过一个号称极其灵验的姻缘庙，之后再往山顶去的路途就陡峭多了，大部分人决定从山腰折返。
陆总意味深长地看了严佳芝一眼，看的严佳芝汗毛竖起。
看她干啥！难道想让她推入落崖？今天她穿得山清水秀的，实在不胜任谋财害命的勾当！一回头，严佳芝看到李砺也正打量自己。
“你是来爬山，还是来走秀的？”李砺走到严佳芝身边，又开始怼她。
严佳芝不加理睬，迈步向前走去。微风托起乌丝，与她一身充满仙气的白色连衣裙一起，融入水墨画一般的山野间。严佳芝本来就很美，并且擅长把自己打扮得更美，若不知她的秉性还真以为是落入人间的小龙女。
一阵山风吹来，小龙女冷得哆嗦了一下。在一群穿着冲锋衣的臃肿同事中，就属严佳芝最为美丽“冻”人。
李砺不禁感叹：“无时无刻不在‘装’的严小姐，你不冷吗？穿这么点。”
严佳芝哼了一声，不料哼出了一管清水鼻涕。她手忙脚乱地找包里的纸巾，哪还有半分的女神仪态，那模样令李砺忍俊不禁。
接近中午，一行人终于爬到了山腰。玉佛寺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姻缘寺，香火鼎盛，香客云集。同事们纷纷踏入大殿参观。严佳芝没挪步，倒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让她不相信神佛，她只是穿得少浑身发冷，宁可靠在香炉边上取暖。
算了算时间，公众号的推送已经发出。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密切观察着李砺的动态，由于眼神过于专注，李砺像是有感应一般，回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严佳芝一惊，赶紧拿出手机佯装自拍。手机大屏幕上立刻呈现出她精心打扮的姣好容颜……以及背后的一头黑熊。
“女施主，麻烦请让一让。”黑熊突然说话，吓了她一跳。
严佳芝赶紧跳到一边，这才发现进入她自拍框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和尚。
他虎背熊腰，脸还特别黑，单手就提起了严佳芝方才依靠着的铜制大鼎，用扫帚清理下面压着的垃圾。
这块头和周围往来的僧侣格格不入，是武僧吧，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那人几眼。
其实，说格格不入的，严佳芝一身白裙的画风也与众不同，很快就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一位僧人打扮的男子，走到她的跟前。
“阿弥陀佛，女施主面相，有红鸢星动之兆。”
严佳芝微妙地瞧了那和尚一眼，心想，是什么让他看出我是单身的？明明我已经打扮得那么美了。
可不是就因为打扮得过分美才显单身吗？谁没事参加个团建，参拜个寺庙还打扮得像走红地毯似的。
僧人见她面露动摇，立刻从宽敞的袖中逃出一张二维码。
“女施主，姻缘寺软件扫一扫，不但自动匹配条件合适的本地单身男，还可全国联网实现各地姻缘寺数据云共享，不怕找不到有缘人，另外，我们最近更新了线上打坐功能……”
这都可以？严佳芝大开眼界。
“您不是僧侣吧。”严佳芝心想现在手机软件的线下推广怎么都没有底线？
被人揭穿的僧侣一点不尴尬。
“施主，和尚是假，软件是真。您想，这四面八方不远千里来寺里求姻缘之人，可比人民公园相亲角的那些诚心多了。佛祖在上，绝对不会有人使用假信息登记，都是优质客户啊。我们老板这不是看看准了商机才创业的。支持一下吧。”
开玩笑！在外人眼中严佳芝是什么形象，怎么可能在社交软件上降低身价，她婉拒道：“山上没有信号，二维码扫不出来。”
“没关系，我寺已从山下拉上来千兆光纤，每位施主都可以免费登录WIFI，账号和密码请看那边。”
严佳芝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寺庙的红色廊柱上还真贴着账号密码。
“当场扫一扫加入会员，还可享受免费赠香的优惠，让佛祖在线上线下都能听到您的心愿。”
严佳芝刚想点赞，忽然转念一想：不对！果然，不远处的李砺也正拿出手机准备登录WIFI。让李砺连上网不就完了！陆总的那篇自我吹嘘的软文还没发表超十分钟呢。
她赶紧大喝一声：“哇，好高级啊，大家快来看。”
刚才还在求神拜佛的女员工们立刻聚集过来了。当然，这招也成功吸引了李砺的注意，他总是不放弃任何机会嘲讽她。
几位女性一听“姻缘寺”软件的功能，立刻兴致勃勃。
“我们严佳芝姐有男朋友的，叫Joey，人家是大律师。”
“不需要推荐给她，推荐给我啊！”
严佳芝很快被顶出了圈外，唯一知道真相的李砺实在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声笑在严佳芝听来就像放屁一样。
至少他还没连上网，严佳芝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完，严佳芝就看到李砺又朝另一方向的廊柱看去，上面也赫然贴了一张WIFI密码。
严佳芝一个闪身，以箭一般的速度挡住廊柱，死死遮住那张密码纸。在李砺惊讶的目光下，她悠然摆出清新不做作的自拍姿势，高举起手机。
“你这是在做什么，严小姐？”李砺不由问了。
“玉佛寺是历史建筑，一砖一瓦都富含年代底蕴，特别是支撑起这一篇长廊的立柱，凝聚了多少建造者的精魂。”她瞎掰的。
李砺挑眉，转向另外一边，在看清他视线方向之后，严佳芝心中一记哀叹：
是谁那么缺德，把每根柱子上都贴了WIFI密码？
严佳芝不得不故技重施，再一次冲过去与廊柱合影。一身白裙在红艳的背景下飘来荡去，宛若嬉戏的精灵。李砺目所能及之处全都是她倩丽的身影。
“严小姐是要和寺庙廊柱拍九宫格？我倒是没看出来柱子之间有何差异。”他疑惑不解。
严佳芝为阻拦李砺视线，已累得气喘吁吁。她撑着膝盖，讨饶道：“李总，不介意我们单独聊聊吧？”说着，她屏着最后一口气，硬是把李砺拉出了寺庙。
“佳芝姐，你们要去山顶吗？注意安全啊！”身后的小伙伴送来温馨提醒。
爬什么山，她只为了远离WIFI范围！
在严佳芝的生推硬拽下，两人越走越远，直到四周荒芜一片，严佳芝才停了下来。她发现自己牢牢拽着李砺的胳膊，而那个男人也没有推开的意思。
“别误会，我只是有点冷。”她慌忙跳开，搓了搓手。
不得不承认，人的体温还真是暖和，他浑身散发的暖意与本人冷峻的气质完全不同。这让严佳芝一旦远离，又冷得思念起来。
严佳芝瘪了瘪嘴，另有居心地问道：“李总，你冷吗？”
普通男士被女士这么问的这时候，都会礼貌地脱下外套递给女士。可惜，李砺不是普通男士。
“冷啊。”李砺顺着她的话，拉紧了防风外套。
严佳芝吸了吸鼻涕，抓狂又无奈地看着他，还得保持笑容。
忽然，李砺前一秒还充满戏谑的面容，严峻起来，他紧张地问道：“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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