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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惊,却不愿承认月饼的分析有道理。如果真是这样,人与人之间除了欺骗还有什么?也许,我只是一厢情愿地相信,所谓“朋友”都是值得信任的好人。
车突然刹住,月饼背着包下车,望着远处的一栋建筑:“我宁愿相信有人胁迫韩艺发视频,设了个圈套等着咱们往里钻。”
我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但愿他们不会有事。”
“韩艺的视频发出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十二秒,”月饼看了看手机时间,“如果‘博物馆木乃伊’的传说是真的,足够三个人死几十回了。”
来东越的路上,我搜集了许多关于东越的诡异传说,和博物馆有关联的是“博物馆木乃伊闹鬼”异闻。
东越市博物馆二层陈列着南宋末年的夫妻木乃伊。二〇〇七年二月份某天,晚上十点多有一位女保安巡逻,经过那两具木乃伊,隐约听见有人说着听不懂的话。女保安吓坏了,手电筒掉了也顾不上捡,跑出博物馆。
第二天,管理员发现男木乃伊的隔离绳打了五个死结掉在地上。他找来女保安问问情况,女保安支支吾吾说了晚上发生的事情,管理员将信将疑,把这件事隐瞒过去再没提起。
过了一个星期,女保安突遇车祸去世,同事们以为是意外,管理员觉得不对劲,后来再没发生什么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四月份,有三件珍贵物品失踪,警方没发现任何被盗线索,博物馆只好加强夜间巡逻。晚上又是十点多的时候,一位男保安路过木乃伊,也听见了那些声音,直接晕倒在地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门口的椅子里,旁边摆着一双女保安曾经穿过的鞋子……
我和月饼路上分析过,杨泽曾经是博物馆保安,他的异变应该和木乃伊有某种联系,本想第二天去博物馆踩踩点儿再作打算,结果出了韩艺这件事,真让人恼火。
月饼比画着博物馆的造型:“你觉得它像什么?”
石砖铺成的广场尽头,一排台阶斜斜向上延伸至长方形的博物馆,馆顶左右是巨型月牙建筑,由梯形横台中间连接,两条宽大的平台从月牙建筑扩展到馆体外部,整体造型很像庙宇,更像是一座陵墓。
我心里一紧:“不可能是个坟堆子吧。”
“许多博物馆陈列着木乃伊、干尸,如果把陈列品当成陪葬品,摆设的车马人物塑像相当于殉葬的人和动物,那么博物馆会不会是专门为木乃伊、干尸建造的陵墓?”月饼眉头皱成疙瘩,“而且,博物馆分区域放置不同的东西,和陵墓的主墓、副墓、子墓、储墓很相似。”
月饼这个观点太惊世骇俗,我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理清博物馆和陵墓的联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两具木乃伊诈尸了?”
月饼冷笑着:“白天对外开放,游客参观实际是祭拜,靠大量阳气压住木乃伊。夜间十点多是人的体气阳衰阴盛之时,也是天地间阴阳轮转时刻,阴物此时遇到阳人,诈尸也不是没可能。所以……”
月饼说到这里,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们遇到很难理解的问题,习惯这样无目的地闲聊,往往会在偶然一瞬间碰撞出火花。
我立刻明白了月饼想到了什么:如果这是个陵墓,就可以解释韩立他们如何在半夜进入戒备森严的博物馆。对于精通盗墓手艺的韩立来说,进陵墓比串门子还要简单。
“只有进去了才知道。”月饼进了房车,“你找气眼,我拿装备,今晚当一回盗墓贼。”
古人相信“人死灵存”,建造墓穴时会在隐秘位置做一个气眼,墓主的“灵”可以自由进出。手艺浅的盗墓贼不懂这些门道,寻到墓穴只会挖地洞进入,真正的高手则是通过寻找气眼入墓。
我曾经读过一本古籍,里面记载着一段乾隆年间关于“气眼”的异闻——“洛阳某村数井干涸,村民于村边寻水眼凿井。月余,井水赤红如血,尸蠹如米,众惊恐,惶惶终日。周边闻讯,赶至观之,皆啧啧称奇。或曰‘此乃龙脉,三牲祭献,封井可安’,众依言遵循。不一日,村童山间玩耍,遇深洞,零落瓷盆白碗,拾之归家,有见识者称此为前朝遗物,必有古墓。众大喜,结伴掘之,及至十丈余,见先晋墓穴,财物皆毁。棺中尚存一尸,遍体红毛,眉眼如生,棺侧斗大一洞,有水声。须臾,红尸坐起,发异声,洞中血水如泉涌,逃之不及者皆淹亡。自此村中常闻鬼泣,有红毛尸人自血井爬出夜行。众请名巫驱邪镇墓,巫曰:‘村中血井乃墓穴气眼,水倒灌入墓,盗贼掘通此墓,阴阳二气交汇,五行相错致尸变。引墓中血水至山林,屠七只黑狗,取血浇灌百年老桃树,砍树焚木,烟熏血井,可消尸障。’众依此法,三日后红毛尸人毙于井边,众烧尸泄愤方休。自此村中太平,惟村外血水流经之处,泥石草木常年皆红,引为奇观。”
由此可见,自古以来大墓都有气眼。
趁着月饼准备东西的工夫,我画了博物馆草图,按照五行四相推演寻找气眼。从风水结构来看,博物馆没有任何问题,难道我们判断错了?
我有些不甘心,用奇门遁甲、先天八卦再次演算,依然没有结果。想到韩艺在馆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更加焦躁。
月饼接过图纸看着:“没算出来?”
我满脑子都是各种阵法术数,心烦意乱地不想说话。
“不看图画还没注意,博物馆很像个‘囧’字。”
我突然有了个模糊的概念,眼看就要抓住:“月饼,你刚才说什么?”
月饼重复道:“博物馆很像‘囧’字。”
我默念了几遍,突然明白了这座博物馆的暗示。
有一种极为生僻的阵法,利用建筑布置摆出某个字形,其中内含破阵关键提示,被称为“字形阵”。
想到这里,我在纸上写出“囧”字,拆开为“八回”。“八”代表数字位置,“回”为“回廊”,既指曲折环绕的走廊,又指有顶棚的散步的地方。
我望着博物馆顶端的巨大平台,终于明白了“气眼”在哪里!
六
在这里不方便说出具体位置,我们按照“字形阵”的喻示寻到“气眼”,月饼点了根牛油蜡烛放在洞口,火苗没有因为有阴气变成蓝绿色,又就着火点了泡过糯米水晒干的艾草,烟气散而不聚,不成任何形状,看来里面没有脏东西。
洞口只容一人进入,月饼摸了一层灰没说什么,咬着手电钻进去。洞口有些狭窄,我使劲收肚子才没被卡住,还好隧道平整没有石茬子,要不爬到头也是满身血道。
隧道里一片漆黑,仅靠手电的微弱光亮照明,我只能模糊看到月饼的鞋底,扬起的灰粉呛得鼻子发痒,显然没有人进来过。
这种幽闭的空间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我有些不踏实,小声说话缓解压力:“月饼,咱们俩一前一后像不像蚯蚓?”
“唔。”
“月饼,如果有人把进出口封死,咱们不就生生饿死成了干尸?”
“哦。”
“月饼,万一这是圈套就等咱们自投罗网怎么办?”
“嗯。”
我一时火大:“你丫除了拟声词还会说别的不?”
月饼突然停住,我没留神差点顶到他的鞋底,心里一紧:“怎么了?”
“可算是到头了,我咬着手电能回你个拟声词就不错了!”前面光柱乱闪,估计是月饼把手电拿到手里腾出嘴,“本来还没啥,让你嘟嘟囔囔说得我都发毛。”
我憋着笑反问道:“你丫也会紧张?”
“废话!有你个‘好事不灵,坏事必中’的乌鸦嘴,防都防不住。”
我正要回两句,只见亮光一闪,月饼说道:“封口有个石板,我拍给你看,发微信了。”
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居然是韩艺的自拍照,还没来得及点开大图细看,图片突然不见了——“对方撤回一条信息”。
月饼若无其事地说道:“点得太快发错了。”
我追问道:“这才几天工夫,你丫和韩艺都发展到这一步了?”
“她主动发给我,我还能拒收不成?先别八卦,赶紧研究图片。”月饼用力推着气眼封口,口气有些失望,“韩立他们没走气眼,咱们在自投罗网。”
洞里满是灰尘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点,月饼肯定早就明白,只不过不愿说出来而已。
我越想越觉得不踏实:“要不咱们原道撤回?明天从大门进来。”
月饼反问道:“如果他们真的是被胁迫呢?”
我再没言语,看着月饼发过来的石板图片,横平竖直刻着九宫格,空格里标着1-9的阿拉伯数字。
我大体有个概念:“这是五行风水九宫格,摁对了数字顺序就会开启。”
月饼居然有心情点了根烟:“要不试试‘62188’?”
“没那么简单,”我连忙说道,“别乱动,万一摁错引发别的机关,这么窄的隧道可没地儿逃。”
“我也就说说而已。南瓜,您老人家多费费脑子,我先歇会儿。”
“月公公您还真是心大。”我回了一句,研究着这串数字的含义。我标出了对应的文字,琢磨了片刻:“月饼,我有个想法,不过有点不靠谱。”
“南少侠什么时候靠谱过?”
“月公公,您没有说好话的功能是不?”我没好气回道,“博物馆是坟墓,孩子给父母建墓天经地义,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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