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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这日,楚蓁辗转一宿未眠,寅时就起身了。她亲自清点楚祎的考篮,换上旧衣,去厨房做了面饼,掺了羊奶,加了枣丝,又拌了什锦菜放入罐中。一通忙活,身上都出了汗。中秋既过,早晚天已有凉意,楚蓁又将针线房新做的夹衫叠进去两件。
楚祎倒是表现得很从容,他本也是个稳重的性子,面上瞧不出什么来。他穿了件简单的青布袍,头巾扎得结实,腰上悬着父亲以前赏的竹纹玉佩,楚蓁站在门前的石阶上,见他清瘦的身影在晨曦中逐渐清晰,竟有父亲复生之感。
楚祺近来尤为听话,才十二岁的少年,身量已到楚祎耳朵上了,小脸绷得很紧,跟在楚祎的后头进了院子,见楚蓁肩头被晨雾阴湿了,便知她已等了一会儿了,不满道:“晨起雾气大,姐姐怎站外头等?万一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楚蓁瞧他故作老成的样子,紧绷的心弦顿时轻松了片刻,笑道:“只今日而已,以后你喊我我都不出屋门。再说,”她顿了顿,“净说我,我看你也在意得很,不然怎得脸这样僵。”
楚祺顿时噎了噎,试着做个表情,却是让人哭笑不得。
楚蓁将兄弟俩迎到厅里,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楚祎,边让人准备早膳,边问道:“三弟昨晚睡得可还好?”楚祎面上带笑:“挺好的,若不是福儿警醒,怕是要迟了。”楚蓁自知弟弟这是玩笑话,他一向自律,怎会如此?但他这样说,便是不想让人担心。
姐弟三人用了早膳,去祠堂为楚广洮与陈氏上香,求得他们庇佑。卯时三刻,楚蓁与楚祺将楚祎送上马车,世子如今在礼部任职,特地向上峰告了假,护送楚祎去贡院。
大奶奶陪楚蓁站在二门处,瞧着马车轱辘轱辘消失在前方。此时,天边红霞初露,晨雾消散,周围的一切渐渐鲜活起来。大奶奶笑着对楚蓁道:“三弟是个有福的,菩萨保佑,祖宗照拂,必定高中。”
“借嫂子吉言,”楚蓁对大奶奶福了福,“待会儿让侍琴将我博古架上那只七彩琉璃万花筒给霈姐儿送去,前个儿她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看呢。”说着,想着霈姐儿那水盈盈的大眼睛、肉忽忽的小圆脸,笑了起来。
大奶奶也跟着笑:“那丫头就爱粘着你跟莹姐儿,亏得你们宠着她。”
楚蓁扶着大奶奶的手,脆声道:“是嫂子您教得好,霈姐儿招人喜欢,她可懂事得很,我跟四妹妹都想天天瞧着她呢。”
大奶奶轻轻点了点楚蓁的额头,俩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内院。
秋闱有三场,整三日,期间吃喝睡都在贡院,楚蓁生怕落了什么,让楚祎受罪,这三日简直食不下咽。她如此,楚祺也好不到哪儿去,连平日里最钟爱的骑马也觉得索然无味。姐弟两人常对坐无话,一起发半天的呆。
还是陈嬷嬷提点,这三日都无甚汤水,睡得是硬榻,楚祎回来时定累得很,得好好补补。楚蓁重有了精神头,领着楚祎房里的小红、小绿晒被褥,拆洗帐子,又让人找了食补的方子,早早吩咐厨房备下。
第三日一早,楚祺就领着小厮等在贡院外。他一向坐不住,这日却在贡院不远处的茶楼里坐了两个时辰,连午膳也没怎么用。好不容易挨到申时,贡院的大门缓缓从里边打开,楚祺忙往前头挤。
只参加秋闱的书生多,来接的人更多,你挤我拥,楚祺的头巾都挤散了,靴子也被踩了一脚土。小厮们怕他受伤,忙护着他退到后头,几个较为壮实的挤了进去。
楚祺隔着人群,时不时踮起脚来望,终于看到了憔悴不堪、一脸狼狈的楚祎,见他衣裳都皱了,忙朝他招手。楚祎出了贡院大门,一眼就瞧见人群后伸长了脖子的弟弟,虽累惨了,仍不自觉露了笑。
小厮们赶紧上前拥了楚祎出了人群,楚祺只兴高采烈说着姐姐在府里如何焦急等待,如何准备膳食,却一句考试的事儿也没问。楚祎一上马车就挨不住睡了过去,待回了府,楚蓁见他如此,忙让人将他背到屋里,让下人们不得吵他。
楚祎一觉睡到第二日正午,楚蓁正担心他不吃饭只昏睡伤了身子,便听闻他醒了。便去了前院,守着楚祎,见他把补汤都喝了,脸色也缓了过来,才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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