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涯 紫竹林内 般若幻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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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人和兽的区别是什么吗?是记忆;兽生来是为了活,而人生来是为了记,死亡来临的那一天,人们回过头去这一生两手空空,所拥有的,唯有记忆;正如南枯是无涯的记忆,月华是无涯的影子一样。记忆,像在黑暗的地道里摸索,我知道,在某个地方有一道光,那光连接着外面的世界,光明的世界;但是,我不知道那光在何处,我寻找着它,像鼹鼠在黑暗里摸索,目之所及!皆为深深的黑暗,渐渐的是去空间,失去了时间,希望一点点消失,最后连身体都消失了。”

诗曰;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

山涧诃水漫过浑圆的卵石,竹叶纷纷飘落;马蹄声由远而近,稍许,三骑乌黑的高头大马出现;后面是两名带刀护卫。马蹄踏碎山涧,水花卷起漂浮在水面上的竹叶向四周溅起,久久,水面才恢复平静。

曲如眉对着顾月华,良久无言,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要如何追问。

这是何处?这个令她恍如隔世,似曾相识的地方,她好像在梦里来过的,但那印象却是那么的模糊,她不再问他的来历,她们人心静静听着对方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一阵更激烈的马蹄声传来,平静的水面又被马蹄踏碎,马匹乌黑的身影在腾起的水雾中前赴后继疾驰而过,十数名头戴黑色面罩、身披黑甲、腰悬利剑的武士,策马冲过山涧,好死直奔竹海而来。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

我恨君生早。

月华戴着雪白的诡异的面具,不知为什么,那面具的表情有点落寞。月华身着白色的长衣,正与数十个个戴着同样面具和披着同样白色长衣的伎人踏歌而舞,对唱道:

人归万里外,

意在一杯中。

每对孤灯泣。

梦从何处入。

一别行千里,

无夜不相思。

歌声中,白衣人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剑,色泽青暗,长不盈尺,上宽下窄,状如韭叶;他们手腕一抖,短剑一分为二,变为薄薄的两片,宛如剪刀。

一排粉红的纸简从半空垂落,横在白衣歌者与伎人们之间,映着灯光,伎人们的表演犹如皮影戏的剪影。

歌声清越,白衣人身形陡旋,伸臂运腕,手中剑如利剪,在纸上飞速游动,只听得”嗤嗤”有声,剑风在纸简上划出白痕,线条极其飘逸、优美。曲如眉逐字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心悦君兮君不知?什么意思啊!这是在警示我什么吗?“

曲如眉不解,对着那群伎人里的月华道;“月华,月华,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说清楚?”

月华并不言语,只在歌声余音袅袅,白衣人却陡然收势,只见纸简上的白痕化成条条纸屑,纷纷脱落,灯光通过镂空的线条透过来。

曲如眉这才发现,这竟是一幅巨大的剪纸作品,十数个伎人的剪影,一瞬间便凝固在纸简上,舞姿妙曼,栩栩如生!

月华和那些白衣人置身于掩映于竹海深处的艺馆之中,四周竹影摇曳,曲如眉早已分不清谁是月华了。

“月华,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了……”

又是一阵袅袅余音之中,悬挂在内庭的古钟发出微微的颤抖,伫立在古钟下的仙鹤也徐徐展开了羽翼。

此时此刻,曲如眉眼前有些模糊,光线似乎一暗,透过竹影摇曳的纸简,忽然浮现出马背上的黑衣人的身影。

伎人乍然惊散,只剩下一个白衣人月华立于戏台之上。曲如眉透过面具的眼眶,可以看得白衣人的眼睛睁大了,他惊愕地注视着马背上的黑衣人,不知为何,然后缓缓跪下,身体伏在空旷的戏台上。

马蹄踏过桥面的朽木,桥身下面的苔藓随着马队的通过,纷纷落下;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峡谷的幽静。月华久跪不起,一阵山风吹来,将庭院里枯黄的竹叶卷起落在戏台上。

一张雪白的面具留在了台板上,月华缓缓抬起头,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皮。眼神中却流露着岁月的沧桑和凄凉,他轻轻地,无助地呼唤:“师父……可不可以不这么做!”

十六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人穿过森林跃上山顶,众武士勒住马缰,战马列队立于山颠之上。俯瞰着下面掩映在竹海中的艺馆。

……

黑衣人与月华所带领的白衣护卫僵持许久,竹林在紧张的气氛中又回到往日的平静。

月色下,竹海浮浸在山岚之中,颂经超度亡灵声和着灯火从竹林深处的艺馆若隐若现地泄出,回荡在山谷中。

雾气穿过卷起的纸简漫入艺馆,月华和伎人们身着白衣,戴着银白色的面具,跪拜于蓬莱掌门南瑾舍夜的画像前,齐声诵唱超度亡灵的“悲咒”。

曲如眉心道;“考核结束了吗?我们来到蓬莱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欲想上前问个究竟,突然,跪在前面的月华举手示停,颂经声顿止。

月华摘下面具,起身走到南瑾舍夜画像前,画像的一角被风吹得卷皱了,月华伸手将卷皱的一角抚平,不禁又去抚南瑾舍夜画像眼角的皱纹。

南瑾舍夜威严地凝视着他,月华不敢面对这样的凝视,用手掩住南瑾舍夜的眼睛,两个伎人走上来,将月华扶到原地跪下,帮他戴上面具,颂经声又起。

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人端坐于水榭之上,天上流云遮月,水面交相辉映。池水突然微起涟漪,黑一人同时弹出手中兵刃,纵身而起,几声马啸,十数名黑影武士自水塘对岸的竹林中蹿起,跃上水榭,两名已经翻身飞入背后的艺馆。

猝不及防,剑光闪闪,守在园内的白衣护卫,身影凝固在月色之中,钢剑从他们的胸口抽出,血滴追逐着还未及染血的剑锋自心口喷出。接着,白衣护卫的身体扑到在地。

四散的伎人被从四面杀入的武士截杀于戏台之上,鲜血四溅。四五名戴着黑色金属面罩的黑甲武士,围住一身高外形,戴银白色面具,酷似月华的白衣护卫,刺出手中的钢剑。

一场屠杀在瞬间结束,黑甲武士挥剑定格于戏台之上,在他们的脚下,数十具白色的伎人和百余护卫陈尸于被鲜血染红的台板上。

月华悄悄的潜于水下,屏住呼吸凝视着水面,他的身体紧贴在支撑着水榭的石础间,眼神淡定,目睹着发生在眼前的杀戮。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头被抛进水中,首级拖着血水沉入水底,继而面具脱离首级徐徐地浮起,那颗首级正是替月华赴死的白衣护卫。

水面映着火光,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随波荡漾,俯瞰着潜身于水中的月华。曲如眉在一旁目睹着一切,她提起地上的长剑,义无反顾的朝着那黑衣武士们狂奔而去。

暮色笼罩的山谷,瀑布飞流直下,砸在浑圆的鹅卵石上,溅起的水雾中,曲如眉余光隐约可见一匹白马。

马背上立着的是另一个月华,他背着一个包袱,像是一把古琴,落下的水花溅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有些凝重,有又有些惊讶。可是,就在曲如眉分神的那一刻,一把尖锐的匕首,从身后刺穿了她的胸膛。

……

骑在马背上的月华、越过树冠、逆着飞流跃上山颠,宽阔的湖面迎这她扑来,疼痛蔓延了她的全身,她早已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月华,她痛苦的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男人,不是月华是谁!他握着匕首悲哀道;“眉儿,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你不要怪我!”

曲如眉苦道;“月华,你疯了,为了进蓬莱,你竟然要杀我!”

就在此时,骑在马背上的白衣少年,来到了曲如眉身边,道;“曲如眉,速速上马!”

曲如眉扶着胸口,已经痛的不能呼吸,苦笑道;“搞什么鬼?‘

顾月华无奈,飞身下马,一边为曲如眉挡住了前来夺命的黑衣人,一面对着她急道;“曲如眉,我求你快点清醒吧,难道你不想参加蓬莱弟子考核了吗?“

曲如眉由于失血过多,神志有些恍惚,面色惨白,无力道;”你是谁?“

顾月华无奈,一招如影随形,将那些扑上来的黑衣人瞬间打翻在地,遂来到曲如眉身边,对着另一个自己道;”南枯,你放了她,我来和你作笔交易!“

南枯冷笑道;”看来你愿意留下,服从你的记忆了?“

曲如眉虚弱道;“你认识他,他是谁?”

顾月华道;”我说过,我是从冥府来,在冥府,我与他有过一面之交!“

回答完曲如眉的话,顾月华便对着南枯道;”你费尽心思把我引到这来,不就是想让我为你做事吗!我切问你,曼殊被你弄哪里去了?“

南枯嘴角上扬,清冷的目光看着月华道;”他自有他的去处,等你进了蓬莱,你自然就能遇到他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希望这一世你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顾月华怒道;”少废话,什么条件!“

南枯冷笑道;”等你有本事入了蓬莱,再说吧!“

说完,迅速拔出曲如眉体内的匕首,起身道;”月华,你可以带她走了!“

月华对着南枯依旧不屑,抱起曲如眉这就要离开……

南枯制止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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