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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连续三天,在这一班地铁上见到她。
我十二岁搬来纽约,一座拥有世界上最多摩天大楼的大都市,十七岁跟随乐团巡演,才有机会离开曼哈顿,但我对观察世界的渴望,远远低于早晨我需要一杯酸苦适中的咖啡。我知道老北京的胡同、辽阔的平原、冰屋之上的极光,都不属于我,能够陪伴我的,只有这一座冰冷的大都市,十年如一日。
可是,二十二岁的我,渴望见到她,在这一班地铁上。
她有那样干净的面容,她低头看书,看到入神的地方,会摩擦她的拇指和食指;看到值得思考的地方,她的视线会离开书上,落在车厢的地上。《被遗忘的士兵》我也读过,我甚至可以从她翻开的书页厚度,大概猜出她看到了哪里。
但在她面前,我无法产生优越感,当我控制不了自己去留意她的时候,我想我终究是一个俗人,我和那些变态跟踪狂没有什么差别。
她是《Suite for Cello Solo in G, BWV 1007:3. Courante》,我闭上眼睛,灵魂就会追随着她,行走在从印第安人手里买来的曼哈顿岛,行走在到处都是银行的金融中心。
而我睁开眼睛,就发现我们根本没有离开这一趟列车,我忽然撞进她似笑非笑的眼波之中。
这一节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坐在我的对面,她的声音可以毫无阻碍地传达过来,“你是大提琴演奏家?”
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
最后她说,“我到了,下次再聊吧。”
……
书房的门被人打开,汤奕可冷静地转身,并且将日记本藏于身后,凝视着走进来的人,他穿着宽松的细格纹的衬衫,额头前面绵软的头发,将要触碰到他英气又漂亮的眼睛。上一刻,他还是一个被誉为天才的大提琴演奏家,但她翻开了他的日记之后,他就只是一个沉迷于她的年轻男人。“我正在试着做千层面,如果你……”
她打断说,“你听过一个故事吗?来自法国的民间故事。”这是一个开场白,他必须听完,才能够回答。
她从他的身前走出书房,同时说着,“只要用月桂叶包住天芥菜的花,在做弥撒的时候,偷偷藏在那些座椅底下,如果有哪个女人无法离开她的座椅,那么……”
她已经走到他的家门前,取下自己的外套,将他的日记本收进外套口袋,再转过来面对着他,穿上外套,拨出一头浓厚柔顺的长发,接着说,“她一定背叛了自己的丈夫。”
他有些意外,“第一次听说……”
她笑了笑,说了一声,“再见。”就转身离开了他的家。
因为这一组镜头要从各个角度拍摄一遍,其中有一遍,汤奕可没收好日记本,穿起外套时,“啪”一声掉在地上,她说声“对不起”就捡起来,重新拍这一条,刚刚穿起外套,日记本又“啪”一声掉在地上,引发小小的笑场。一直拍摄到室外光线已经有明显的变化,顾导确认过最后的效果,她终于可以收工了。
她接过宇哥递来矿泉水,童童就要带着她到楼下换衣服,她回过头寻找周嘉树的身影,见他要准备拍摄单人镜头,不想干扰他,便下楼到租用的房间里,换上白色短袖T恤,和她自己的牛仔裤,喷上一点香水。今日室外气温近似夏天,已是傍晚六点一刻,天都没有暗下来。
汤奕可换好衣服,在更衣间里逗留了一会儿,为了给周嘉树发一条微信消息:我在车上等你。
消息发送出去,她就皱起眉头,这句话是否太过暧昧?转念一想,现实也没有正经到哪里去,就离开更衣间去找宽敞的保姆车了。她的心情很好,没有具体的原因,也许是黄昏的风格外清凉,夹杂着一股烘焙汉堡面包胚的味道。
一坐进保姆车,汤奕可就说要等周嘉树收工,再一起回酒店。这两天,她越来越光明正大的提及周嘉树,毕竟他们在合作一部情感类的戏,结下情谊,是很正常的,也是必须的。
因此,在童童眼中,周嘉树在做人方面没得说,小可又是既聪明,还好相与的,加上年轻人的友谊很容易建立,她便以为他们只是从认识到熟络,再没有往更深层的地方想,或者说,她想得偏了——小可和余高幸那么有默契,两年多来,都没有任何后续发展,所以小可和周嘉树,应该也会走上同样的结局。
况且,比起与草根出身的余高幸成为死党,与周嘉树成为好朋友,显然要获益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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