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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初雪过后, 柏松仍旧一身绿衣, 针叶上攒着白，白绿相间，还有些好看；其他树树草草，都被冬风刮去了颜色，形色枯槁。

寒风愈发刺骨，吹得人脖缩牙颤，好似连冰碴子都一块儿吹进了皮肉里。

张公公小小地跺了下脚, 双手互搓了搓，企图蹭出些暖意。悄悄瞥看四周，见其他太监们脸冻得通红, 也在偷摸地跺脚搓手。

心里正感慨，果然他不是一个人，就见站在最外边, 最挨着寒风的那名太监, 身子都没抖一下，右肩被风里裹着的积雪带上了一层薄薄的白，再朝上看, 太监半边脸上有两道交叉的黑色疤痕，乍一看, 还真吓了一跳。

想来这就是贤王的贴身太监了，没想到今儿自己调过来的第一天，就见到最近风头正盛的贤王和他传说中曾为皇子的太监。

这做过皇子的就是跟他们不一样，同样是躬腰低头的, 人家就算毁容了，照样站得比他们好看。

江垣察觉到偶尔朝自己投过来的视线，全然当做不存在，他现在满门心思全在门内。

一门之隔的乾清殿内，冬风被阻挡在外，四角摆着的红罗炭暖了整个屋。

宫人都退下了。

江垣磨着墨，眼里一片赤诚。

孝宣帝站在御案前手执狼毫顿住，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入耳的话，一滴墨从笔尖落下，在纸上一圈圈晕染开。

“朕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

赵离：“儿臣想求父皇下旨，永不立四子赵离为太子！”

孝宣帝没了写字的兴致，见纸也毁了，索性狼毫笔一扔，就势坐下，靠着椅背，审视着赵离。

“为何突然求这种旨意？”

“最近流言四起，儿臣担心百姓或者朝中有蠢货会当真。虽说父皇和兄长不会在意，但是说得人越来越多，儿臣害怕……”赵离说到后面有些哽咽，缓了下，继续说道：“害怕和父皇回到之前那般只论君臣，儿臣很喜欢现在这样，跟父皇说说笑笑，如同寻常父子。”

孝宣帝有些触动，这个儿子，是他忽视太久了啊，然面上，仍无丝毫松动，问道：“你当真对那个位置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赵离也不躲闪，随他打量：“父皇，儿臣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根本不是坐那个位置的料，再说儿臣也不喜欢拘在宫里，儿臣真正想做的是像英国公那样，驰骋沙场，替父皇，替兄长，守好我大梁河山！”像是想到沙场纵马的肆意，脸上笑得如冬日暖阳，叫人看了舒心：“嘿嘿，待百年之后，儿臣定能被后人称为大梁战神，称为后世将领的楷模！”

孝宣帝哈哈大笑：“你啊你啊，想得倒是挺美！不过有志气，不错，哈哈哈哈，好！朕准了，今儿就成全你这个大梁战神，让你啊，有机会被载入史册！”

孝宣帝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儿子了，近来与他相处，还真得了些寻常父子的乐趣，这个儿子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倒是跟老二很像。

赵离突然有些扭捏，脸上透着薄红：“父皇，您今日反正是下旨，不如连儿臣上次求得婚旨一块儿下了吧，四月是个好姑娘，父皇您肯定会喜欢的，她会武，马术也精湛，到时候还能跟随儿臣戍守边境！”

孝宣帝乐了，打趣道：“敢情你看上她，是因为她可以跟你一起上战场？上战场还要媳妇陪，你小子出息！”嘴上笑骂着，手上确是拿出两份明黄的空白圣旨，竟是打算亲手写下。

“谢父皇成全，父皇英明，父皇万岁！”

“行了，这两道圣旨，朕今日给你，不过，暂时不要外传。”

赵离假作不懂：“为何，那儿臣能跟太子说吗？儿臣担心兄长会受留言影响。”

“问那许多作甚，揣好你的圣旨，谁都不要提起，至于什么时候公之于众，朕会再通知你。”

“儿臣遵旨！”

赵离怀揣着圣旨，喜滋滋地出了乾清殿，那志得意满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

见到江垣，眉梢一挑：“今儿可是个好日子。”

江垣垂首也不多问，只恭贺道：“那恭喜瑞王了！”

两人离开后没多久，刚挨殿门站着的小太监借口肚子疼跑开了。

翊坤宫。

刚在乾清殿门外的小太监正跪于下首：“回娘娘，奴才确确实实看到四皇子怀里露出圣旨一角。”

德贵妃：“可知道是关于什么的？”

“奴才没听清，只听见什么‘太子’‘那个位置’‘准了’‘成全你’‘载入史册’……”

“够了！”德贵妃喝道，手里的杯盏狠甩到地上：“回去！有消息及时告诉本宫，还有，本宫吩咐你做的事，明天就开始！”

“是。”

小太监退下，德贵妃眼神冰冷，透着狠。

她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吗？

皇上果然是弃了他们？！

“去，把太子叫来，就说本宫头痛症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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