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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阵发冷，连忙推开她的手。她有些凄凉地笑了笑，这才恢复了正常。

没过多久，有个护士过来给我发了体温计，然后把我带进了休息室，我见到另外两个面色暗黄的女孩子沉默地坐在那边。护士给我们发了药，开始讲些手术的注意事项。听着听着，我忍不住发抖，两只手握都握不住。又进来一个护士，让我脱掉裤子换上手术衣服，清洗下身，然后输液等待手术室传唤。冰冷的液体输进我僵硬的身体，我看到做完手术的人躺在床上毫无知觉地被推出来，这时候才感到真正的害怕，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互相碰撞的声音。那两个女孩转头看了我几眼，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轻视，她们都仰着头，定定地看着自己头顶输液的管子，好像那就是自己的命运，小心地、卑微地仰视着，生怕它又会有什么变数。

终于轮到我了，躺在手术床上，任医生给我带上呼吸罩，注入麻醉药，渐渐地，我觉得气罩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我握了握拳头，还有一些知觉，朦朦胧胧看到眼前有白色的影子晃过。应该已经开始动手了吧？冰冷的器械慢而熟练地刺入我的身体，我毫无痛感，可我感觉到疼，一种没有着落的，纯粹是心理的疼，然后一点一点被麻痹，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我不敢想起为安，正如树林深处的鸟不敢想起提着枪的猎人。

我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感觉就像小时候无数个早晨美云把我从被窝里喊起来去上学。感觉身后有人扶了我一把，我晕眩了一下，看清了他的长相，是顾小北，而姜姚早就不知去向。

有多久没有见到顾小北了呢？我记不起来了。他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整个人的色调暗了好几个色阶。他安安静静地看着我，那个眼神我以前见过，我们曾目睹一辆货车把一只猫顷刻间压成了一张猫皮，连最后一声尖叫都只有半截声音。那时，他的眼神就是这样的，太过安静而隐藏起了所有的感情。现在想起来，我和顾小北的这大半年，就像是这张猫皮，把所有的血、骨头、内脏都藏在了里面，太阳曝晒，它很快就又干又坚硬。结结实实地水泥般横亘在我的记忆里，令我以后再也不敢想起。

我说：“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专注而忧虑地看着我。

我有些紧张，立刻否认：“孩子不是你的。”

顾小北这才说：“我知道。”他的声音沙哑得像吞了一大把沙子，递给我红糖水喝，又埋下头认真地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红鸡蛋，剥完了送到我嘴边，“吃一点吧，图个吉利。”他的手指被染得红红的。

我听话地咬了两口，味同嚼蜡，顾小北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好像这颗鸡蛋是灵丹妙药，能治百病一样。我问他：“童薇妮知道你来这儿吗？”

“今天先不要说她好吗？”

“你回去吧，我再休息一会儿自己就能回去了。你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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