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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

骆寻从完全不相信变成了将信将疑,“你怎么会知道?”

殷南昭走进一个像是训练室的宽敞房间,左手边的一整面墙上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枪械武器,简直像是一个琳琅满目的小型武器库。

殷南昭脱下黑色的外袍,扔给机器人,“自从发现龙血兵团在针对奥丁联邦,我就下令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地搜集龙血兵团的资料。作为执政官,我能看到所有机密资料。”

“里面有我?”骆寻不相信。

“没有。但是……”殷南昭指指自己的脑袋,“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就可以思考、分析、推测。”

骆寻相信了。

她的事殷南昭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个人能靠着分析资料,推测出她的身份,那也只有他了。

“我……是谁?”骆寻屏息静气地等着答案,感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你先告诉我怎么认出我的,我自认行事严谨,一直想不通哪里有疏漏。”

骆寻差点一脚飞踹过去,她压抑着怒气,皮笑肉不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到底是谁?”

殷南昭不理她,自顾挑选武器。

“殷南昭!”骆寻叫。

殷南昭依旧不理她。

骆寻气得转身就走,可是越走越气,一个没忍住突然转身回去,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她握紧拳头,用足所有力气,狠狠一拳砸向殷南昭。

殷南昭没有躲避,任由骆寻的拳头落在了胸口。

骆寻的怒气不但没有消解,反而越发生气了。她就像是一个炸药包,引信一旦点燃,爆炸就再也停不下来。

骆寻手脚并用,连打带踢。

殷南昭一直站着没有动,像是一个木桩子一样任由骆寻打。只有当骆寻有可能误伤到自己时,他才会微微晃一下身子,让她的拳头或脚落在身体上最柔软的部位。

一通狂风暴雨般的发泄,骆寻的力气渐渐用尽,一直憋在心底的一口气也渐渐泄了。她脸颊发红、手脚发颤,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殷南昭问:“解气了?”

“做梦!你这点痛算什么?”

“那要多痛才能解气?”

骆寻恶狠狠地瞪着殷南昭,“断臂剜心之痛!”

殷南昭拿出黑色的武器匣,轻轻一按,一把形状奇怪的血红弯刀出现。

骆寻愣了一愣,紧张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剜心我现在做不到,断臂可以。你想要哪只胳膊?”

Chapter 6---4

骆寻愣了一愣,紧张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剜心我现在做不到,断臂可以。你想要哪只胳膊?”

骆寻盯着殷南昭,发现他眼神平静无波,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一只胳膊不够,可以把两只胳膊、两条腿都砍下。”殷南昭语气淡然,就好像要砍掉的胳膊、腿都和他无关。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这么冷血?骆寻的脸色十分难看,“你可真是个变态!”

殷南昭丝毫不以为忤,就好像早已经习惯了被人骂变态,语气依旧平静淡然,“对一个变态而言,这些痛不值一提,我完全不觉得能弥补你什么,但只要你能解气,我可以立即做。”

殷南昭拿着血红的弯刀,安静地等着骆寻开口。

骆寻毫不怀疑,只要她开口,殷南昭就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自己四肢都砍掉,但那有什么意义?感情不是你刺了我一刀、我再刺你十刀,就能扯平。

骆寻恨恨地说:“你是变态,难道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变态吗?”她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逃一般快步离开了训练室。

殷南昭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背影。光斑照在他的金属面具上,反射出点点冰冷的金属光泽,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

————·————·————

骆寻回到自己房间后,还是余怒未消。

她觉得自己犯傻,明知道殷南昭是精分、是变态,为什么还是没有忍住,爆发了出来呢?

突然,她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想问殷南昭究竟打算怎么处理约瑟将军和洛兰公主的事,却被他东拉西扯,完全忘记了初衷。

他脱下外袍,明显是要换衣服。还有,他为什么要挑选武器?

骆寻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急忙跑回去。

空荡荡的训练室里已经没有了人,地上放着一大束红色的迷思花。花束中有一张小小的白色卡片,上面手写着一行遒劲有力的字:你是骆寻。

骆寻怔怔地看着迷思花。

虽然是同一株植物,可是,蓝色小花和红色大花,一个清幽素雅、一个冷艳瑰丽,截然不同。殷南昭是在告诉她,虽然同株而生,但他不是千旭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说她是骆寻?

骆寻拿起花束跑回屋子,大声叫:“殷南昭、殷南昭……”

安达悄无声息地出现,“执政官不在。”

“执政官去哪里了?”

“NGC7293星域。”

“龙血兵团?”骆寻大惊失色,着急地往外跑。

安达拦住她,“你还在拘禁期间,正在接受调查,请遵守临时监狱的规定。再往前走,我就要视作越狱,下令警卫击晕你。”

骆寻着急地说:“那是称霸星际千年、星际第一雇佣兵团,龙血兵团的驻地!殷南昭告诉辰砂不要以身犯险,自己却跑去了,这算什么?别人的命很珍贵,自己的命就不珍贵了吗?”

安达僵着脸,冷淡地说:“他的命就是这样。”

骆寻焦躁地问:“什么意思?”

安达面无表情,依旧不慌不忙,“你知道执政官是奴隶吗?”

“知道,那又怎么样?奴隶的命也是命!”骆寻满脸戒备,像是一只张开翅膀、要保护什么的小母鸡。

安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在细细观察、审视、判断着什么。

骆寻不明白他的意图,却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了,直接绕过他朝着门外走去。

安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泰蓝星的角斗场。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孩子,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骆寻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回身看着安达,“你是说执政官?”

安达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说:“他不是角斗场的奴隶,根本没有学习过搏斗技巧。因为杀死了自己的调/教老师,激怒了奴隶岛的老板,被扔到角斗场里喂猛兽。我看到他时,他已经缺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站都站不起来。所有人都以为他只能等死,可他居然把自己剩下的一条腿主动送到野兽嘴里,趁着野兽撕咬他的腿时,用仅剩的一只手挖出了猛兽的两只眼睛。”

骆寻听得心惊胆颤,屏息静气地问:“后来呢?”

“他被买下,带回了奥丁。”安达目光灼灼地盯着骆寻,一字字说:“从我第一天见到他时,他就从来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大概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吧!”

生无欢、死无惧吗?骆寻莫名得心慌,“执政官去龙血兵团的事能告诉辰砂吗?好歹有个接应。”

“不能。秘密行动,消息不能外泄。”

“能联系一下执政官吗?”

“不能,战舰执行特殊任务期间,屏蔽所有民用信号。”

“军用信号可以?”

“你没有资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骆寻简直气结,把手里的花束用力砸向安达的脸,同时敏捷地冲向大门。

安达抱住花束,淡定地看着。

两个警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截住骆寻。

安达举起麻醉枪,啪一声枪响,骆寻应声倒地。

Chapter 6---5

骆寻晕晕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营养舱里,不知道究竟昏迷了多久,感觉头重、四肢僵硬。

她挣扎着钻出营养舱,一边活动手脚,一边仔细打量四周。

一个狭小密闭的屋子里,整整齐齐堆满了货物,像是个储物室,她这是被当成货物了吗?

骆寻打开金属门走出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觉得自己好像在一艘飞船上。

她十分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她越狱失败后被安达流放了?

骆寻不知道身处何地,也不知道周围是敌是友,不敢高声叫喊,只能警惕戒备地走着,希望先弄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

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不是民用飞船,也不是普通的军用飞船,而是战舰。

骆寻心跳加速,难道安达把她伪装成补给物资悄悄送到殷南昭的战舰上了?

突然,尖锐的警笛声响起。

骆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不知所措,战舰开始猛烈颠簸。她急忙抓住手旁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尽全力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战舰左右摇晃,重力急速变化。

天旋地转中,骆寻无比感激宿七给自己的特训,让她不至于成为军舰上第一个因为撞死而牺牲的人。

颠簸一次比一次剧烈,二三十分钟后,战舰才渐渐平稳下来。

骆寻吁了口气,庆幸自己终于能双脚着地了。

一把枪无声无息地抵到她的后脑勺,“你是谁?”

骆寻清晰地感觉到冷冽的杀气,无比肯定后面的人不是铁血战士,就是杀人恶魔。她非常老实地交待:“骆寻。”

“为什么混上飞船?”

骆寻快要哭了,她都不知道这是哪里,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男子的枪往前压了压,就要扣动扳机,骆寻慌不择言,急促地说:“找你们老大,我是他的女人。”

男子的手抖了一下,沉默地收起枪,一言未发地把她双手反剪着捆了,推着她往前走。

————·————·————

沿着弯弯曲曲的过道,走了好长一段路,跨过一道舱门后,人突然多起来。

是一个餐厅,有人在喝酒赌博,有人在吃饭聊天,十分热闹。

没有一个穿军服的人,也完全没有军人的严谨正气,一个个看上去吊儿郎当、凶神恶煞,更像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星际海盗。

骆寻回想一路所见,没有看到一个疑似奥丁联邦的标志。

她心惊胆战,这到底是哪里?

战舰倒是战舰,只不过不像是奥丁联邦执政官的战舰,更像是用战舰改造成的海盗飞船。

难道不是安达送她上来的,而是她昏迷后被人劫持了?

“独眼蜂,哪里来的女人?”

押着骆寻过来的独眼男人冷着脸回答:“在货舱那边抓到的。应该是上一次作战时,趁乱混上飞船的。她说自己是老大的女人。”

餐厅里骤然一静,几个正在喝酒的男人“噗哧”一声,把酒全喷了。吃饭的人也都被浆糊状的营养餐呛住,不停地咳嗽。

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都用一种“瞻仰即将英勇就义的伟大烈士”的目光看着骆寻。

骆寻心乱如麻,表面上却很淡定,接受着他们的瞻仰。

独眼蜂把骆寻推到餐厅的偏僻角落里,喝令她坐下,“老实待着。”

“你们老大呢?”骆寻试探地问。

独眼蜂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盯着骆寻。

骆寻心里发寒,不敢再说话。

独眼蜂去餐台点了一份营养餐,和两个朋友坐到一起,边吃边说话。

骆寻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星际飞船上没有昼夜,都是按时间轮班。餐厅一直开着,不停地有人走了又来了。每个人进来,都会特意来瞻仰一下她。显然,作为“老大的女人”,她已经在这艘海盗船上出名了。

骆寻觉得有点诡异。

真假公主事件把阿尔帝国和奥丁联邦、星际间最大的两个星国卷了进来,算是最近最受瞩目的大新闻。虽然现在的她和视频里的她变化挺大,可这么多船员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她,还是有点诡异。难道大家都不看新闻吗?

骆寻陪着笑脸,对瘦得像根竹竿的厨师说:“枯坐着有些无聊,能打开新闻看看吗?”

独眼蜂呵斥:“闭嘴!”

竹竿厨师倒是无所谓,懒洋洋地说:“所有信号屏蔽,接收不到外面的信号,也发不出去信号,你忍忍吧,反正也忍不了多久了。”

骆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看来这艘飞船看着管理松散。实际上非常严格。

不远处一桌子正在喝酒赌钱的人笑说:“冒充什么人不好,要冒充老大的女人?”

“就算找死也找个舒服点的死法啊!要不要赌她怎么死?”

“看老大的心情吧!”

骆寻郁闷地趴到桌子上,当时被枪指着脑袋,只想着怎么能震住对方保命了,哪里有时间考虑那么周全?

————·————·————

不知道过了多久,闹哄哄的餐厅突然安静下来。

一个声音浑厚的男人汇报:“头儿,独眼蜂抓了个混上飞船的女人,她说是老大的女人。”

“我的女人?”没有一丝温度的淡漠语调,连情绪都欠奉。

骆寻身子猛地一颤,是千旭的声音!

她一时间心潮澎湃、手脚发软,平缓了一瞬,才有勇气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

他背对着她,正在拿营养餐。

站在他旁边的男人长得白净斯文,脸上却纹着一个覆盖了半张脸的红色飞鸟纹身,显得十分妖艳诡异。他瞅着骆寻笑说:“呦!长得不错,头儿挺有艳福。”

“你要是看上了,可以带回去睡一晚,记得穿好裤子后把人处理掉。”

纹身男干笑着摇头,“不用、不用。”

骆寻怔怔地盯着说话的人,明明是千旭的声音,可说出来的话又绝对不是千旭。

“杀了。”他头都没有回,就冷冷下令。

骆寻如梦初醒,刚要张口,独眼蜂抓起她就走,一手紧紧地捂住她的嘴,似乎生怕她惊扰了他们老大,惹来麻烦。

骆寻一边呜呜地叫,一边双腿用力地踢,但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已经被拖出餐厅,骆寻终于挣扎着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千旭。”

“住手!”

喝令声中,一道人影犹如一道疾风般飞掠到她身边。

骆寻满面震惊,呆看着眼前的人,真的是千旭。

那眉似千山连绵,那眼若旭日初升,正是她午夜梦回、辗转反侧,思念了无数遍的样子。

可是,明明一模一样的眉眼,却因为表情气质不同,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的作战服,眉如刀裁、眼似剑刻,整个人冷硬锋利,像是一把杀人无数的人形兵器,没有一丝柔软的人气。

Chapter 6---6

他穿着黑色的作战服,眉如刀裁、眼似剑刻,整个人冷硬锋利,像是一把杀人无数的人形兵器,没有一丝柔软的气息。

千旭冷冷下令:“放了她。”

独眼蜂满面困惑,“头儿?”

“放开!”

独眼蜂急忙解开了捆缚着骆寻的手铐,惊讶不解地看看骆寻,又看看老大。餐厅门口一群人探头探脑,悄悄偷窥。

千旭抓起骆寻的手就走,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

千旭带着骆寻走进一个像是船长休息室的宽敞舱房中。

骆寻如同失了魂魄,表情似悲似喜,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千旭似乎很不喜欢她的目光,立即戴上一个薄薄的半面面具,遮去了嘴唇以上的半张脸,有意提醒着骆寻什么。

骆寻清醒了几分,他不是千旭,是殷南昭!

殷南昭问:“你怎么在飞船上?”

“安达把我打晕了,我醒来后就在这里。”

殷南昭瞬间明白了安达的用意,对他的自作主张很无奈,“你已经在飞船上五天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骆寻摇摇头,突然问:“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脖子吗?”

殷南昭愣住。

骆寻没有等他回答就伸出手,半闭着眼睛,从脖颈慢慢摸到锁骨。

真的是千旭,千旭真的还活着!

虽然早已经猜到殷南昭就是千旭,但亲眼证实、亲手摸到后,还是心情激荡,各种情绪错综复杂。

她唇边露出了恍惚的笑,眼里却泪光浮动。

殷南昭反应过来,“你……这样认出的?”

“嗯。”

骆寻的手往上摸去,想要把面具揭掉,殷南昭猛地侧头避开了。

骆寻不解,“为什么?”

“我不是千旭。” 殷南昭的声音又冷又硬,没有丝毫感情。

“刚才我叫的是千旭,你出现了。”

殷南昭沉默,往后退了一大步,依旧没有允许骆寻摘掉他的面具。

突然,尖锐的警报声响起,通讯器里有人叫:“头儿,那群臭虫又追上来了。”

殷南昭下令:“准备好战机,我一分钟后到。”

殷南昭把骆寻摁坐到安全椅上,“系好安全带,警报没有解除前不要乱动。”

骆寻说:“我等你回来。”

殷南昭盯了她一眼,一言未发地离开了。

飞船一直剧烈颠簸,像是遇到了猛烈的攻击。

骆寻提心吊胆,不知道殷南昭究竟在和谁作战,难道是龙血兵团?为什么他明明是奥丁联邦的执政官,却变成了海盗头子?

战斗大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安全座椅上的灯从红色变成绿色,证明飞船进入安全飞行状态。

骆寻解开安全带,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殷南昭。

舱门突然打开,独眼蜂冲进来拖着骆寻就跑,“头儿受伤了。”

“什么?”

骆寻心慌意乱,跟着他狂跑。一口气冲到医疗室,看到殷南昭血淋淋地躺在地板上,周围几个大男人却都傻乎乎地站着。

骆寻问:“医生呢?”

大家指着白色蚕茧状的医疗舱,骆寻无语了。

她迅速地给双手消毒,戴上医用手套,不满地说:“你们就让他这样躺在地上?”

“头儿受伤后从来不让我们碰他,昏迷前叫你来。”

“不让碰?怎么处理伤口?”

“头儿自己处理,总是说一点伤而已,死不了。”

骆寻想不通这是什么怪癖,弯下身想要把殷南昭抱起来放到医疗床上。

手刚碰到他的身体,他立即睁开眼睛,手里的枪对着她,目光冷酷凶狠,像是一头择人欲噬的猛兽。如果不是知道他真的受伤了,肯定以为他的伤都是诱敌之计。

独眼蜂压着声音、惊惧地说:“就是这样!别碰他就没事,后退、快后退……”

骆寻又不是第一次碰他的身体,压根没有理会,直接握住他的手,“是我!”

殷南昭的目光渐渐化作了迷蒙春水,任由骆寻拿走枪,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骆寻抱起殷南昭,放到医疗床上,想起他的怪癖,看看周围的男人,毫不客气地要求:“你们都出去。”

纹身男温和地说:“你把头儿放进医疗舱,用自动治疗程序就行。我们在外面守着,有事随时叫我们。”一语双关,既是关切也是警告。

骆寻理解他们的心情,利落地应了声“好”。

等他们都离开后,骆寻解开殷南昭的作战服,发现前胸和后背血肉模糊,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

骆寻立即做了一个全身扫描,确定内部器官没有出现严重的不可逆破损,不需要手术替换,才放下心来。

她把殷南昭放进医疗舱,根据他的受伤情况,手动设定好每一项治疗程序,每份药剂的用量。

看到控制面板上的各项数据渐渐稳定,骆寻打开医疗室的门,对守在外面的男人说:“没事了。”

几个男人探着头,关切地看医疗舱里的殷南昭,发现治疗程序是人为设定的,惊讶地问:“你是医生?”

骆寻点点头,“他怎么受伤的?”

“我们飞船能源不足,只能防守不能进攻。头儿让我们跑,他驾着战机去阻截那群臭虫的战舰,炸毁了对方的一个推进器,头儿的战机却被炮弹击中了。”

“臭虫是龙血兵团?”

几个男人相互看看,都不说话。

纹身男怕骆寻尴尬,主动转换了话题,“我叫红鸠,这位是独眼蜂,这位是猎鹰……”

骆寻明白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顺着红鸠的介绍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独眼蜂突然问:“你真的是老大的女人?”

几个男人都审视地盯着她。

骆寻知道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狠角色,只怕一言不合就会立即拔枪,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几个男人齐齐鞠躬,“大嫂好,头儿交给你了!”

“……”骆寻呆滞了。

————·————·————

红鸠他们离开后,骆寻关上医疗室的门。

看到刚才匆忙间被她随手扔到地上的作战服,她弯身捡起,打算交给机器人去清洗。

折叠时,无意中摸到胸口的暗袋里有一小块硬邦邦的东西,她伸手去掏,从里面掏出一枚琥珀。

拇指大小的茶色树脂中包裹着一朵小小的蓝色迷思花。

灯光映照下,蓝色的花朵像是宝石一般晶莹剔透,永远盛放在最美丽的一刻。

骆寻满面震惊,完全没有想到送给千旭的花珀竟然还在,更没有想到殷南昭会随身携带。

这枚琥珀是她自己做的,乍一看和天然琥珀一模一样,可一枚天然琥珀要千万年才能形成,人工琥珀做得再像模像样,也没有那种时光留下的质感。

但是,她现在却能从这枚花珀上感受到时光留下的温润醇厚,肯定是有人无数次轻抚摩挲,让时光在它身上留下了痕迹。

Chapter 6---7

骆寻把花珀放在掌心,静静地看着。

殷南昭为什么没有扔掉它?

她当时只是用这种方法表示,美丽的诺言犹如琥珀中的花朵,绝不会随时光凋零。

殷南昭连她的感情都不肯要,为什么还要留着她的诺言?

她忽然想起,在岩林的地穴里千旭说过的话:“我爱你!比你能感受到的更爱,否则我不会在这里。”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句话其实参杂了殷南昭的语气,如果只是千旭,陪她去岩林理所当然,没有“否则”。

殷南昭不是千旭,但千旭的确在他身体内存在过。

骆寻鼻子发酸,虽然依旧意难平、气难消,但是,她不想再用盲目的生气、消极的悲伤,去解决问题了。

一株迷思花会开出两种花,清幽素雅的蓝色小花,冷艳瑰丽的红色大花,既然看花分不出真假,就去寻根究底,把藏在泥土深处的根挖出来。

骆寻走到医疗舱旁,盯着殷南昭的脸看。

因为大量失血,他的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眼睛闭着,看上去不再那么冷酷凌厉,依稀有了几分千旭的样子。可是,薄薄的嘴唇依旧紧抿,透着坚毅强悍。骆寻忍不住伸出手,想揉揉他的嘴角,让它变得像记忆中一样温暖柔和。

殷南昭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像是寒星,冷冷地盯着骆寻。

骆寻的手指正在揉他的嘴角,一下子懵了。

“我不是千旭。”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气息拂过骆寻的指尖。

骆寻涨红了脸,却没有收回手,顺着下巴往下摸,停在了锁骨处,“我的记忆中,这里、这里……都是他。”

殷南昭眼神一暗,“骆寻,我是殷南昭,不是千旭。如果你想在我身上找到他,注定会失望。”

骆寻摊开手掌,茶色的琥珀包裹着蓝色的迷思花,跨越了悠悠时光静静开放在掌心,“如果你不是千旭,为什么千旭的东西在你身上?”

殷南昭盯着花珀,目光深沉晦涩,“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不是千旭。”

骆寻克制着悲伤,平静地说:“殷南昭,我知道你不是千旭,但我心里的困惑只有你能解释。”

殷南昭抬眸看向她,“你想知道什么?”

四目相对,犹如陌上初相逢,可往事已如昨夜烟火。

骆寻心潮翻涌,却在回首时恍惚了。

她想知道什么?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

第一次和千旭相遇,是偶然。

早在她来奥丁前,殷南昭就已经改容易貌在阿丽卡塔生命研究院治病了。

殷南昭对所有人隐瞒了身份,并不是特意针对她。

只不过,之后他的确顺水推舟,利用了千旭的身份,让她放下戒备。

那个时候,她的行为和他们预期不同。人人都怀疑她会和阿尔帝国里应外合,做出不利于奥丁联邦的事。

殷南昭肯定也想弄明白她是不是居心叵测。

当她把他当成温暖的光源,莽撞地靠近时,他顺势而为,观察她的所作所为。

当紫宴、封林他们都渐渐放下疑心时,他却看出她只是把阿丽卡塔当成人生的中转站,并没有视作家园、打算长居。

她甚至傻乎乎地发讯息,亲口告诉他,她申请参与基因研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能有一技之长,方便将来离开奥丁时可以不饿肚子。

殷南昭明明知道她有异心,但他心思诡异,行事出乎意料。

如果是棕离,肯定会全力扼杀;如果是紫宴,肯定会暗中阻止;如果是辰砂,肯定会冷漠相对;就算是最温和的封林,如果知道她根本没打算留在奥丁联邦,也肯定不会友善对待。

可是,殷南昭竟然没有丝毫介意,反而大度配合、全力支持。

她申请加入生命研究院,他投下关键的一票,帮她实现愿望。

她怕保不住工作,他提醒她可以去医学院学习,让楚墨开绿灯放行。

她想提升体能,他做她的老师,严格训练她。

她想了解阿丽卡塔,他带她四处旅行,让她熟悉阿丽卡塔的风土人情。

……

所有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殷南昭相信她,而是因为他相信自己。

他就像一个强大自信的猎人,明知道她是狼崽子,依旧精心饲养,想要驯化她。

他任由她茁壮成长,一日日变得强大。

如果能养熟,为他所用自然好,养不熟也不怕,大不了等着她亮出獠牙的一刻,一枪击毙。

幸亏她从没有动过其它念头,一心一意只顾着往前跑。

十年时光,水滴石穿。可殷南昭心如寒铁,依旧没有相信她。

在欢迎执政官归来的晚宴上,蝴蝶兵团刺杀他。

其他人为了捉拿刺客,忽略了一直安分守己的她,但殷南昭没有。

他肯定看到了她被劫持,却没有阻止,将计就计地让劫匪带走了她。

他尾随在后、藏身暗中,看着她被殴打,看着她拼死挣扎,直到她要和劫匪同归于尽的最后一刻,千旭才现身救下她。

应该直到那一刻,殷南昭才真正相信了她,判定她不会危害奥丁联邦。

几千个日子,点点滴滴,汇聚成璀璨星光,照亮了她灰暗的人生。她真的被千旭驯化了,真正爱上了阿丽卡塔。

当她告诉千旭,决定留下定居时,殷南昭觉得千旭的任务已经完成,打算功成身退。

正好碰到他自己病发、她的身份被棕离揭穿,殷南昭趁机提出绝交,想要结束这次的角色扮演。

可是,殷南昭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他眼中的小玩意,他想要为奥丁联邦驯化的小狼崽,竟然爱上了他扮演的角色。

殷南昭应该觉得很荒谬吧?

他一再拒绝,她却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纠缠不休。

她傻乎乎地向他坦白她是假公主,请求他和她私奔,逼得他不得不杀了千旭,断绝她的念头。

……

往事清晰如昨,从心头一一掠过,曾经的无数疑问,竟然都不想问了。

就算殷南昭亲口承认了又如何?

一声“对不起”,是能抹去情窦初开时的心悸欢喜,还是能抹平痛失爱人时的肝肠寸断?

骆寻轻声说:“只有一个问题,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在岩林里杀死千旭,为什么还要让千旭告诉我喜欢我?”

殷南昭沉默。

骆寻都以为他永远不会回答时,却听到他淡淡说:“没有人告诉过你吗?我本来就是魔鬼。”

骆寻心如针扎,笑着叹气,“坏得这么理直气壮,你的确不是千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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