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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长岭山的那天，下着大雪，人们远远望着，没有人笑着说再见。

15.

福利院在白云镇的最边上，这里的房子比瞎眼奶奶的破房子好得多，红墙蓝顶，房间里有暖气。每顿饭都有白米饭吃，一个星期起码会吃一两次肉，有人给她做饭洗衣服，有人同她说话，没有孩子嘲笑她。她想，这就是瞎眼奶奶说的荣华富贵吧。

但是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她和许多女孩子睡在一个大屋子里，她们有的半夜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有的会爬到她的床上扯她的头发。有一天，她终于忍受不下去，她把那些在夜里不安生睡觉的孩子全揍了一顿，第二天她被院长叫去谈话，院长说她作为院里唯一健康的孩子不应该欺负那些身体有疾病的孩子。

她再一次被孤立了。

16.

但是，在这无穷无尽的灰暗的日子里，韩章鹿还有唯一的一个朋友，是大雨啊。

那天周末，天气格外冷，食堂的阿姨挑了几个年纪大点的女孩子去帮厨，她们是从来没有考虑过韩章鹿的，一个原因是韩章鹿太瘦弱，另一个原因是这孩子从来不爱说笑不招人喜欢。

韩章鹿在图书室看了会儿书，趁着没有人注意偷偷地溜出了房间，她想去看看她的山林和石头，她想去完成心里一个愿望。她踩着福利院角落里的煤堆爬上了院墙，然后揣摩了一下高度，想要跳下去。有个男孩子忽然蹿过来：“喂，会摔断腿的。”

她就这样再次看见大雨晶亮的一双眼睛。

大雨也认出她，愣了一下，急忙弓身扶着墙壁，嘴里说道：“你踩着我后背下来。”

韩章鹿也愣了愣，试探地伸出脚。一个差不多和她同龄的小男孩，他的后背像山一样坚实。韩章鹿有些内疚地掸了掸大雨后背上的脚印。

大雨咧开嘴：“不碍事。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我去找过你呢，韩章鹿。”他第一次开口喊她的名字，还有些不自在。

话刚出口，他停顿了一下。是秋天还没过完的时候，他去过长岭山村，他向人打听韩章鹿的家，有几个小孩儿带着不善的脸色哄笑着：“我们才不让她住在村子里呢，那个小扫把星。”

他在村子里白白转了一圈，想着最后一次在医院里看见她的情形，总觉得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小女孩，但天色暗了，他要是回家晚了是要挨板子的，也只得擦擦鼻涕悻悻而归。

韩章鹿也是高兴的，她始终记得他在她最难过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包子。

“我现在住在这儿。”她有些艰难地说出口。

大雨好像什么都明白，只是说：“你去哪儿？我送你。”他指指身后那辆快散架的自行车，骄傲地说，“我有车了，我哥去上大学了，这车就给我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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