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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这几天怎的如此不吉利，周遭人接二连三地出毛病，用不用去寺里烧烧香？

“生病？嘿，姐姐，你不会当真不晓得吧。”

“当真不晓得。”她实话实说。

“顾玉襟成主子啦，顾主子！皇上封她做了婕妤，赐了蓬莱居给她。前儿、昨儿两晚都召她侍寝，啧啧啧。”小六子咂咂嘴，表示不敢置信。

“什么？她……她不是晕了吗？”反转太快，猝不及防，阿溪大吃一惊。

“晕了还不兴人家再好过来哇。她这人，能耐可大着呢，万岁爷都给她整得五迷三道的。”

看前日下午皇帝对顾玉襟的态度，阿溪相信他一定对顾玉襟有些好感。可皇帝也会五迷三道？这点她绝对不信。

往深里琢磨琢磨，顾婕妤，这不是太皇太后想给自己，却被皇帝挡下了的那个封号吗？这会儿又落在了顾玉襟头上，蛮有意思。

“如今阖宫人除了谈她就是谈姐姐你啦。”小六子又道。

“不是，”阿溪惊道，“为啥扯到我头上？”

“姐姐不生气，我就说。”

“不气。”

“所有人都认为，即使皇上再纳后宫，姐姐肯定是首选。那顾玉襟洗衣服的出身，还是姐姐荐上来的，凭姐姐的模样气度，怎么样也轮不着她吧？”

“正好说错。”阿溪哭笑不得，她也是从御膳房来的，且本来就轮到过自己，只是自己不想要，才又给了顾玉襟。“六子，你同那些嚼舌根子的人说明白，我同万岁爷当真一丝一毫关系也无，顾主子和他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还得告诉他们，一定要把顾主子当成真正的主子，可万万不敢在后面说人家了。”

小六子瘪瘪嘴，还想说些什么，可阿溪眼尖，一眼就瞧见顾之贵从殿外走了出来，遂猛地拍了拍小六子的肩，他立刻站定将头垂了下来，噤若寒蝉。

“姑娘，万岁爷看见你一直在殿外不进殿，就差咱家来问问你为何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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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和六子刚刚的那番举动竟全被皇帝瞧见了，阿溪顿时大窘，忙道：“有劳公公，我这就随您进去。”

到了外宫的门廊上，阿溪却不想再往前走了，因为她看见多日未见的曹钰也在里面。皇帝处理战报的间隙正在和他讨论太皇太后的六六大寿。

寻常过寿总是在宫中摆个宴，十四热炒、八暖盘、十二汤碗、十大盘、廿小盘、九点一茶，并上几出麻姑献寿类的应时戏，收各方贺礼，也就这样过了。可太皇太后操劳半生，今逢六六大寿，皇帝持守孝道，自然要办得大一些。

前线战事不断，皇帝分不开身，只能将寿礼的布置交给曹钰一干人。殿中不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皇帝在看报表，间或回答一些曹钰关于寿宴的问题。

“没有好本子了，只是寻常的应时戏。《长生殿》《钗钏》之流唱给老人家听终归是欠妥当。”曹钰看见皇帝放下了手中的一份报表，趁他还没拿起另一份，逮住机会低头启奏。

皇帝转过头，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好本子就去找好本子，找不到好本子就自己写出好本子。”

说罢拿起另一张折子，挥挥手让他跪安。

曹钰皱着眉躬身退出，正好同门口的阿溪撞了个满怀。阿溪一时间像跌进了冰窟窿，从头冷到脚，虽不是自己的错，可自从坦白后她却一直不敢面对他。

曹钰也愣在了原地，他脸色很不好，嘴唇动了动，想对她说什么，可阿溪没由得他开口，冲他福了一福便回头进殿了。

“怎么一直猫着不进来？”阿溪向皇帝行礼，他问她。

“奴才实实是怕搅了您和顾主子的兴致，绝非刻意拖延。”

皇帝一乐，指着空荡荡的房间问她：“你看见顾主子了？朕从不留人在繁心宫过夜，她半夜就走了。往后该进直接进——你和曹钰是不是掰了，这段时间也没听你提起他来。”

“回皇上，是。”阿溪心中煞凉，还没从刚刚见曹钰那一面中缓过神来。

“这样也好……这样倒好。”皇帝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正色道，“万万嘱咐你，往后别再见他了。”

阿溪心下疑惑，不知他为何这样说，不过若无意外，自己和曹钰原也不会再相见了，便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她来这里还有更要紧之事：“奴才昨儿去会了瑛娘，晚间又去看……”

可还没等她说完，皇帝就打断她：“可是那名妓樱桃儿？”

“回皇上，是的。”

“那可是个妙人，大张艳帜，倒让朕想起了后赵武帝的第三个孙皇后郑樱桃。”

见皇帝无更多异议，阿溪接着道：“奴才从瑛娘那出来后去瞧了瞧祁先生，谁知他已卧病在床有些日子了……”她将祁君良的病症细细讲给了皇帝。

皇帝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战报，仔细聆听起来，末了道：“祁先生饮酒太多，外头风寒，里头热毒，很容易成这样。当时确实该好好提醒他——朕现在就令太医尽快过去，开了方子，在宫中库里抓药。是病都能治，你不必太过担忧。”

虽是这样说，可她晓得皇帝那是在宽慰她，中风又岂是一时半会好得了的？

她仍旧极不安宁，只得又找了一天。那日皇帝晌午后歇了她的假，阿溪回屋简单收拾了收拾，打弯向了元门，准备再度出去看看祁先生。

远远地就看见一位繁心宫的杂使内侍在元门前探头探脑，阿溪瞧见他时他也看见了她，忙不迭地跑来，冲她问了个安：“姐姐吉祥。万岁爷让我在门前候着姐姐，可是一番好等。”

“你等我做什么？”

“带姐姐回繁心宫。”

“别闹，我刚打那儿出来。”

“您一出来，万岁爷就让我在这候着，吩咐说只要看到您就把您带回去。”那内侍恭恭敬敬，不像是在撒谎。

皇帝的命令她不敢拂逆，不过仍然犯嘀咕，他怎会掐得如此准确，正好在宫门口截住她？只能跟着那内侍回去。

“朕猜得不错，你正要出门去找祁先生，是也不是？”他撂下手中的本子问道。

“是。”

皇帝拂袖走下龙案来到她跟前，用细长的指甲点点她的额头：“怎么蠢得跟猪似的？实话跟你说，那曾吉里原本该是朕的德妃，朕封号都为她拟好了——可现下她在做什么你也晓得，这种行径完完全全够朕治她的罪！若她说你当初弃祁先生而不顾，执意进宫来，就这一句，我看你怎么接？这事你要是管了一次，准会来第二次、第三次，湿手抓干面，甩也甩不脱！”

“可我……奴才上回去祁先生那里，看见完颜小姐又得抱孩子，又得看顾病人，当真忙不过来，见到奴才，都急得掉眼泪了……”

“这是朕操心的事。”皇帝叹了口气，“你当朕就心寒齿冷？朕以曹大人的名义，派人结了他一年房费，又续了半年，另去宫外找了个奶嬷嬷，为她在祁先生的客栈中开了一间房——有了这么一个人，既能照顾祁先生，又能看顾小铭训，你看怎样？”

他竟方方面面为自己和祁先生想得周全！阿溪激动得热泪盈眶，感激到无以复加，只能跪下对他磕了几个头：“奴才替祁先生谢皇上恩典。”

“起来。”皇帝伸手拉她起来，他的手掌温热，给他一握十分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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