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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笃笃笃,笃笃笃……”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响起。
趁着曹钰手上劲道微松,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去应门。来人身着撒腿青布葛纱衣裤,是繁心宫里的内侍。看见她一副狼狈样子,愣了一下,随即躬身一礼:“皇上有要事,让姐姐尽快去繁心宫。”
“好,好,你稍等,我收拾收拾这就去。”阿溪尴尬地笑了笑。
将浑身整理利落,看了眼曹钰,只见他面朝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心中一团乱麻,没再搭理他,拎起食盒子就随那内侍出了门。
“你怎能在这里寻到我?”她问内侍。
“找了别处都不见,回了万岁爷,他说您定然在这一处。”
见了礼,皇帝将她召到身前,递给她一样事物。那是一片元青素纱补子,用正一丝串针法绣迤逦海水,其上以斜缠针、套针绣白鹇、红日,仔细一看,竟有丝丝鲜血交织在针线脉络中。
这东西她十分熟悉,是官员朝服饰物。
“半个时辰前,有人将这个绑在箭上射进了神武门的门框子。”皇帝道,“这是樊荐馨的,他已数日没来早朝了。寻了别处都不见,你赶紧将那瑛娘的住处告诉朕,朕派人去请她问问话。”
“是。”樊荐馨是军机大臣,知晓无数军事密报,阿溪意识到事态危急,生怕说不清楚,又拿笔画了张线路图来交给皇帝,皇帝转头给了身旁的侍卫长官。
两人焦灼地等在殿中,炽热的阳光透过窗棂投在地板上,一格一格地往东移动着,屋内凝固着暑热。两个时辰后日头向西斜了,那几个侍卫回宫进殿启奏,他们拿住了瑛娘,可她却一问三不知,说樊荐馨已有近一月没来找她,关于他的行踪她亦不清楚。
“不可能。”阿溪道,“十日前我见到樊荐馨下值,同他说了会儿话,他当时说他换个衣服就去楼里找樱桃儿。莫非他没有去?”
皇帝思忖一阵,眉头紧锁,问侍卫:“瑛娘现下在哪里?”
“回皇上,臣将她带进了宫,现在在元门侍卫班房内。”
他点点头,对身边的顾之贵道:“给朕换身衣裳,朕要去会会她。”
涉及机密,皇帝没让阿溪跟着。早就过了下值时间,天慢慢暗了下来,阿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繁心宫中坐立不安。
掌灯时皇帝回来了,见他一脸疲惫,她将一肚子疑问咽了回去,向他行礼跪安。
“瑛娘已回去了。”皇帝道,“往后你还是尽量少去找她。”
当晚回屋后曹钰就耐不住性子来找了她,她的脸被他打肿,他巴巴地带了个冰袋子来为她敷脸,道歉讨饶的话说了一大箩筐。
念在他平时待自己很好,而自己更是放不下他,阿溪也就没再追究射箭的事,两人终究还是重归于好。
第二日就有消息传来,樊荐馨找着了,不知被谁抛在了菜市口大街上,衣衫破碎,身上尽是伤痕,果然是西陵王府的间谍绑走了他。
据他自己说,这两日尽管那些人对他严刑拷打,但他仍旧没有走漏半点朝廷用兵的机密。本做了必死的打算,可第三日却有人将他偷偷放了出来,看似随随便便将他扔在了京城最繁盛的菜市口。
放他出来那人一定心思缜密,若扔在偏僻处,他一个人肯定难觅活路,或被人看见再抓回去。菜市口人来人往,任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后的日子无风无浪,一年后,桂花飘香的时节,铭训已开始牙牙学语,皇帝有时腾出空来带阿溪一起去看望祁先生,这小家伙就绕在脚边黏着人,用嫩得出水的童音叫:“姨姨,姨姨……”
阿溪这辈子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又十分像小时候的虫儿,故而格外喜欢他,一将他抱在膝上就不肯放下来。
这日晚间她正和皇帝处理文书,繁心宫外间突然一阵骚乱,有八百里加急送到。皇帝接过后翻了翻,眼眶略略湿润了。
前线传来好消息,叛将徐亮辅战败,自杀于平凉。自此之后,战局终于开始出现了转机。
今年宫中有些不太平,荣妃的儿子于冬月里夭折,开了春太后又犯痰症病倒了。眼下这个消息无疑使人振奋,一扫前半年的晦气。
皇帝那晚十分开心,破例喝了壶惠泉酒,没有翻牌子,倒扯着阿溪同她讲了好些话。阿溪这才晓得原来皇帝并非不会烟酒,酒能喝二斤,烟也能卷三筒,只后来他将这两样硬生生戒除了,此后再不让任何成瘾之物近身。
几年间朝夕相对,她渐渐懂得了他,也明白了为何几年前在围场他会有那样的举动。小时觉得天底下最不用犯愁的人就是皇帝,可真正于皇帝而言,或许“皇帝”二字本身才是他最大的愁。
皇帝眨眨眼,许是久不沾酒,这回喝了一点点就有些醉了。
“呼延黛溪,朕从前总有些纳闷,人家没事还整日价叫苦连天,可你呢,朕怎么不见你吱一声?从前还只道你与寻常人不同,感觉不到苦,后来才发现,你也是寻常人,两条胳膊两条腿,用鼻孔呼气,又哪里不会苦?只是你自己将它们尽数扛了下来。搁外表谁也看不出,给人一种你不苦的景象来。你说是也不是?”
“皇上圣明。”
他那目光总能将她一眼看穿,阿溪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他扑哧一笑,倚在案上用手托住腮:“甭做出那副可怜相,指望着我同情你——喏,我问你,若有疯狗咬你,你待如何?”
“我……不晓得。”
阿溪声音软软的,不清楚他为何会问这个。可话音还没落下,额头上就挨了一记他随手掷来的板栗。
“哎哟。”圆滚滚的栗子在地上乱骨碌,头上瞬间起了个大包,她吃痛,小声惊呼,随即跪了下来。不晓得又是何事惹得眼前这人不开心。
“知不知道为啥打你?”
她摇头。
“没原因,就是想打。”说罢他竟又拈起一枚栗子,不偏不倚,刚好又砸在刚才那个位置,眼见她疼得浑身颤抖,脸涨得通红,眼中也泛了泪花,就问道:“气不气?”
她点点头。
他将案子上的一小筐栗子递给她:“方才我砸你哪里,现在你就砸还给我。”
她哆嗦着:“奴才不敢。”
“这里除了你我再无他人,你不必束手束脚。来!”他将筐子往她怀中猛地一塞,“打吧。”
她捏住一枚栗子,浑身都是虚汗,就是不动手。
“打!”
浑身一激灵,她将手中的栗子随便掷了出去,没掷准,落在了他身后的纱橱上。
“这点力道,苍蝇都不怕你——使劲!”
“哎。”她应着,单眼瞄准,终于梆的一声准确地砸中了他的脑门儿。
皇帝“哎哟”一声,随即笑了:“现在可觉得舒服些了?”
阿溪使劲点了点头,可仍旧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认真地瞧着她,敛起了笑容:“阿溪,这世间万物总是讲理的,纵朕是天子,也绝不能随意打人。若做了,就得付出代价。”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她呆了呆,终于恍然大悟:“谢皇上教诲,奴才懂得了。”
“当真懂了?可别蒙我。来,我考考你,若有疯狗咬你,你待如何?”
“我打死它。”阿溪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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