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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冬至日,祁君良一家三口一同包了顿饺子。他们准备了十几粒青豆包进饺子中,蘸着十年酿的陈醋,谁吃到的豆子最多,谁就更有福气。
可谁知近十粒豆子都被祁君良吃着了。铭训也吃到一粒,嚼了嚼发现没味儿,又呸的一声吐了。
“哎,可不敢吐。”祁君良揉揉孩子软软的发辫,“吐了就没福气了。”
铭训用两个小指头勾住嘴角,冲他做了个鬼脸就跑出去玩耍了。
祁君良摇摇头:“唉,这孩子。”
曾吉里却心事重重,她有事情想要对他坦白。祁君良起身想要收拾残余的碗筷,却被她制止了,她动作飞快,将碗碟端走挨个洗干净,回到祁君良身边端正坐好。
“你有话想对我说?”祁君良已猜出了几分。
“嗯。”曾吉里点头,她有些为难,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低声道,“先生,送你酒来的阿克敦是我爹爹曾经的部下,他人很好,在黄龙有新房,打算年前就回黄龙去,我……我准备跟他同去。”
祁君良没有吭气,沉默了一刻,曾吉里缓缓抬起头,两人互相对视着。
她继续说道:“先生,你可知,从前我是那般爱你,只觉着此生非你不可,甚至我的魂魄都能和你融在一起。但现在,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像从前那样同你说笑、取乐,抑或是床笫之间的承欢,可还是渐渐发觉,这些我再也……再也做不到了。所以,我想带铭训离开。”
事先打好的腹稿此刻已然乱了套,她停了停,喘口气,抑制住胸腔内的怦怦跳动,索性接着说了下去:“我就觉着,再爱、再喜欢那也是虚的,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快快乐乐不发愁嘛。先生,我们之间扯不清,我若要是真的走了,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歉疚。我唯一对不住的只有夫人。我已没脸,若你有朝一日见了她,请你一定要代我赔个不是。”
祁君良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可手上力气不稳,摇摇晃晃地泼出了大半。曾吉里接过茶盏准备帮他,却被他抬手拒绝了:
“你说得在理,人活一辈子,就是要个开开心心。你既已想好,就不用再同我商议了,想怎样做,便怎样做吧。”
北边罗刹国境内吹来了打着尖利哨子的东北风,大蓟城里残雪未化,在风中干涸成了一块块雪壳子,旋即又被摧毁,变成齑粉随着焦黄的木叶、无根的游草一道在空中打转,路边随处可见一个个此类的小漩涡。
曾吉里背了个大包袱,腾一只出手来牵住铭训。
祁君良倚门望着他们,看见他这副样子,曾吉里不由得有些酸楚,拍了拍铭训的脑袋瓜:“去抱抱爹爹。”
铭训回身给了爹爹一个大大的抱抱,并“啵”的一声给了他一个沾满口水的吻。祁君良想如从前那般将孩子抱起来举过头顶,可试了数回才发现,自己竟虚弱得连这个动作也完不成了。
雇来的马车极快,未出两刻钟就将母子俩送到了阿克敦家门前。依旧是那熟悉的门廊,她上去扣了扣门,一个新门子打开门来,问道:“夫人您找谁?”
曾吉里把马鞭晃了晃:“我找你主子。”
“哟,是您啊。”门子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快请进快请进,主子现在去校场了,可能得晚些回来,他交代我要好好招呼您呢。”
被娘亲牵着手往里走,铭训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院落:“娘,这是哪里?”
“猜猜看。”曾吉里乐呵呵地道。
小铭训疑惑地摇了摇头。
忽然后院传来一声熟悉的马嘶声。这孩子眼前一亮,立刻挣开娘亲的手冲进后院马厩里,果然看见娘亲的白花在里面悠闲地嚼着草料。见小主人过来,白花愉快地冲他打了个响鼻儿。
“娘,白花!”铭训兴奋地伸出手来让白花舔,“这是叔叔家,对不对?”
曾吉里也走到了马厩前,见铭训衣襟上落了马棚上的灰尘,便半蹲下来替他整理好。
“往后可不能再叫叔叔了。”
“那叫啥?”
“叫玛玛。”
“玛……玛?”
“真聪明,乖宝宝,就是这样。”
跟随瑛娘学会了基本针法后,工作之余阿溪就开始没日没夜地赶制鸳鸯荷包,甚至日日将它带去繁心宫。
皇帝看见时只作一声叹息,而后直接视若无睹。
“朕打算明年将曹钰调去金陵,代他父亲接任司帛。”看她打荷包打得仔细,自己盯了她半晌都没反应,皇帝道。
怎么会是金陵?阿溪将荷包放下。她虽记性不好,可这回记得清清楚楚,曹钰要去的明明是维州,为此几月前她还和他发生过争执。
江南司帛务必抛头露面,可曹钰不想让维州人知道他娶了一个维州城里有口皆碑的脏女人,因此事先跟她约法三章,到了维州后,阿溪大门不许出,二门更不能迈,若实在非得出门必须坐车,在车里还得用面巾将脸裹严实。
她肯定不愿意这样,问他能否留在京内,或者找个其他省的官来做。
可曹钰一听这话就气乐了,粗声粗气地告诉她,没得选择,这个位置也是百般活动才得来的,一个女人又怎懂这些?
“万岁爷,您是不是糊涂啦,奴才记得是维州。”
“是金陵,你记错了。”
“不对,曹大哥也说是维州,为此我俩还闹别扭了呢。”
“他也记错了。”皇帝斩钉截铁,“你们都错了。”
阿溪不敢再驳他。可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问:“可还记得你三年前乞巧时许下的愿?”
她点点头,“愿为莫愁,长命无忧”,当然记得。
他接着道:“你若嫁给了曹钰……答应我,你若嫁给了他,可不准发愁,也要快快乐乐的呀。”
这时,顾之贵躬身上前,呈上一盏琉璃水丞,里面盛满了真腊国新贡上来的樱桃。大楚玄武湖的樱桃早在六月份就下市了,而真腊国临近赤道,四季如夏,上贡的樱桃八月份刚好到达,因此宫廷中一年四季都有鲜嫩多汁的樱桃吃。
琉璃水丞磨得胎体极薄,内里透光,可以看见一枚枚鲜艳欲滴的樱桃在杯中或沉或浮,剔透可人。
阿溪正愁没有机会向皇帝开口瑛娘之事,见他在吃樱桃,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便起身对皇帝道:“万岁爷,看您吃樱桃,倒让奴才想起去年曹大哥的一首诗来。”
“哦?”
阿溪躬了躬身,低声念道:“上苑新芳供御厨,承恩赐出绛宫珠。风吹杏酪尝初暖,日映瑛盘看欲无。红到十分春始去,香余一滴齿皆苏。柏梁每羡东方朔,七字吟成兴倍殊。”
“什么意思?”皇帝皱眉,不过随即品出了味,“瑛娘是那玻璃盏,可又有谁是‘绛宫珠’?阿溪,你究竟想说什么?”
“皇上素来爱看戏,自然知道红拂女、梁红玉这些烟花出身的女子均为巾帼豪杰,为情更是不惧生死,但您可知,其实瑛娘也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她与樊荐馨早已两情相悦,可前几日奴才见她时却见她身子虚弱,几乎半条命就要丢了,因樊荐馨不得不另娶他人,积郁成疾而致……万岁爷,您看,绛珠需搁在瑛盘中方能彰其美,物如是,人更如是。所以奴才请求您,不要……”
话还没说完,皇帝突然怒了,劈手将那盏樱桃打翻在地,点点红珠随着水丞的破裂一股脑儿如水银流泻般涌了出来,淌在地上,嫣红如血滴。
“所以你竟当是朕……你只当是朕……”
繁心宫的空气顿时好像凝固了,一屋子人见皇帝发火,呼啦啦全部跪下,垂着脑袋,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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