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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啊……”阿溪吓得差点坐到地上,“那……那前儿……”
“有。”
她腿一软,勉强撑住身体。
“说……说说看?”
“当真说起来倒也不是啥大事。你前儿夜间回来同万岁爷乘一车,你下车时赖在万岁怀中不肯出来,拉你起来吧,你又呕了人家一身。”
王敛捏着鼻子,仿佛那味道近在眼前,末了又补一句:“整个繁心宫都看到了。”
“姐姐,你怎么了?”王敛看着倒在地上的阿溪,她的眼神里写满了绝望。
“敛儿,你先进去吧,让姐姐静静。”
“姐姐,你莫怕。”他还以为她怕了,“皇上知道你醉了,压根儿没同你置气,还叫我们不要将这事乱声张。”
“我晓得,我明白。”阿溪深呼口气,“你先进去,不要让这茶凉了。我待会儿就进。”
王敛一走,她就弯了膝盖,把脸埋在其中。她是没脸见人了。
王敛奉茶出来,看见阿溪这副坐姿,又悄没声地重新进去,将这事跟皇帝说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皇帝走出门,身后跟着探头探脑的王敛以及繁心宫一干人等。
阿溪抬起头,看到皇帝在看她,立刻像触了烙铁似的将目光挪了开。
“迟到了两刻还不赶快进来,你是打量着朕脾气太好?”
“诺。”阿溪快速站了起来。在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做了决定。这段时间一直有不绝如缕的游丝在脑海中盘旋,不敢往深里去想,因为她清楚,一旦撕开那薄雾般的面纱,里面就是吃人的地狱。这地狱她曾在太皇太后跟前用命拒绝过,可它还是跟她没完,此时此刻,她能清醒地发觉,它再度找上了她,并已把她软软地困住了,伺机就会变得硬如钢铁将她攥住,再无逃脱可能。
不管皇帝对她抑或是她对皇帝,她断断不能令这种关系再度发展下去。
她跪下:“错在奴才,奴才甘愿受罚。”
宫中规定,宫女年满二十五即可自行选择出宫。她今年只有二十二,这些年在宫中都熬了过来,只要再等三年,三年后,她就彻底摆脱它了。
殷月封了三品夫人,按律同其他女眷一齐入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还没走到垂花门就遇上了淑婕妤顾玉襟。
两人此前同在繁心宫伺候,现在也都今非昔比,一个成了宫中集宠爱于万千的主子娘娘,一个做了新晋封疆大吏的名门正房,自是免不得要攀比一番。
殷月向顾玉襟屈膝问安,顾玉襟借机打量着她,只见她身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氅衣,溜银喜鹊梅枝珠花上缀了珊瑚米珠,上罩缂丝泥金银如意云纹风帽,打了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果然是嫁进了司帛家,这一身穿着打扮完全不亚于宫中的主子。
再看顾玉襟,青玉头面之下亦是满头累累的黄金珠翠宝石,将天底下顶好顶好的物件都穿在了身上。
两人携手一同往兴庆宫去,走着走着就唠起了家常,无非是些互相吹捧的话儿,其中又总夹带着一些暗戳戳的刺刀,你来我往,一阵子后倒是谁也没捞个痛快。
殷月看似倦了,过御花园时话锋一转:“娘娘,自打成亲那日就再没见着呼延姐姐,姐姐现下可还好?”
顾玉襟摇头:“不晓得。从来都是万岁爷日日上本宫这来,倒从没往他那去过,所以也见不着姐姐。”
殷月嘴角勾起阴恻恻的笑,微微点点头:“是了。看来传言不假。”
“什么传言?”
见殷月不出声,顾玉襟就抬手将身周的奴才尽数驱散,她才附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
这番话听得顾玉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跪下!大胆奴才,就凭你,也敢妄议宫中事?!”
殷月却仍旧站着:“娘娘,您先别急着生气,臣妾冒昧问您一句,依您看来姐姐是否有身染顽疾的症状?”
顾玉襟暂压火气,蹙眉想了想阿溪平日里的行状,摇头道:“不像。”忽然她好像悟到些什么,“那平日里总见有奴才拿了药材到耳房,说是……为姐姐熬药?”
“这就对上了!娘娘,您可曾想过,前些年您有孕时,您身边那个刘太医初时也是打繁心宫来的,您此前安胎时一直喝的都是刘太医的药。都说滑胎是胎漏导致的,皇上也没让细究,可臣妾就不信娘娘没有往深里想,就连臣妾当时在繁心宫都看在眼里呐。”
“你说得不无道理,可若真如这般,姐姐家世显赫,形貌更远胜本宫,皇上又为何不给她位分?且姐姐从前不是和曹大人……”
“从前是从前。”殷月冷笑一声,“您既然这样说了,那臣妾再斗胆问您,从前皇上召幸主子娘娘们,晚间从来都是在繁心宫暖阁中过夜,可自打姐姐来了,这规矩就完完全全改了,而且……有繁心宫的人说姐姐这段时间常常呕吐,但皇上和姐姐好像并不把这当一回事,传了太医来也是满面喜气。娘娘,这呕吐是什么症状,只怕没有人比您再清楚了吧,您若仍觉着皇上不会给她位分,那到时候悔断肠子的就是您了。您若是信不过臣妾,实话不瞒您,臣妾将这些说给您听,当然存有一份私心在里面,又有谁受得了自己的夫君夜夜梦里唤着他人的名字?”
话已至此,顾玉襟已是信了九分,手中的帕子不知不觉间攥得脱了线。
她勉强打点起精神,声音透出几分威严:“曹夫人,你同本宫说这些,本宫听见也就听见了。可这种疯话若向旁人提起,那就是杀头的罪。”
殷月赶忙跪下:“臣妾万万不敢。”
“你不敢?这世上还有何事你不敢?”
见近了兴庆宫,顾玉襟将身旁的宫人招呼过来,没有理会跪在脚边的殷月就径自去了。
自从下了决心,阿溪仍旧日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但除去分内之事,再不沾繁心宫半分。
有一日太医来为皇帝诊平安脉时也给她瞧了瞧,报喜道她体内的寒气已基本除去,寿同常人已不成问题。只是病灶仍在,需得日日服药温补,身体里积年的亏空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补全的。
得知了这个消息,阿溪则更加谨言慎行,宫里的暖阁她再没住过一日,每日减下工作上必需的话语,她同皇帝说的话加起来平均不超过三句,其中两句还是请安和跪安。皇帝邀她用膳用点,也是能拒则拒,实在避不开的则点到即止。
他觉察出了她的变化,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很多看不懂的东西。对此他未说只言片语,但慢慢也再不要求她其他的事情。两人的关系真正如水般淡了,她的礼仪更加一丝不苟,而他过了下值的时辰也再不留她。
只是午夜偶尔会有飕飕凉风将门带开,她睡眠浅,夜中梦醒时分心中总是空落落的,再也睡不下了。
端午日,宫中各处门口摆了一簇一簇的艾草,有时中间还会混上几枝菖蒲,其味甘苦,初时不很习惯,闻久了倒也舒心,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味道。
阿溪去御膳房讨了两枚咸鸭蛋来,往年在维州每逢端午都会吃上两个,宫中的厨子腌了一大坛,用筷子捅破空头,通红的油就“哧”的一声冒了出来,得赶忙吸上一口,就连牙齿也能给染上橘红色。
揣着咸鸭蛋,阿溪顺着宫墙走回下处,抬头望去,酷暑时节没来由得起了风,热浪滚滚而来,些许碎云在瓦蓝的空中打着卷。宫墙那头有几个风筝远远地飘在天边,豆粒大小,她觉得宫外的天都比宫内的高远些,只是不知自己何时能真正逃出这朱门高墙。
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就撞了个人,那人行色匆匆,撞得她脑门子生疼,怀中的两枚咸鸭蛋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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