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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日,天擦亮,暑气还没起来,他就换了平民服饰带她自端门出了宫,两人走了几里地,在老齐化城根说下了一辆马车。他报上的地点于阿溪是陌生的,不过她知道那地方定是十分遥远,马车夫起先不愿意去,好说歹说多给了一吊钱才载了两人上车。
昨晚回房已是子时,夜里只睡了两个时辰。车身摇晃,摇得阿溪眼皮上下打架,头一栽一栽的,昏昏欲睡。
他轻轻拍拍她的脸:“这会儿先别睡,等下要过城关。”
她勉强把眼睁开条缝,一刻钟后马车驶到了城门口,果然被盔明甲亮的御林军拦了下来检查路引。
他打起帘子,将一张牒片递了去:“有劳几位。”
城防军接过路引,检查无误后递还给他:“车里还有什么人?”
“她是我夫人,维州人。”他从那人手中接过牒片,将车帘子打得高了些,好叫他们看见阿溪:“几日前我们才成亲,今日我带她回维州老家探亲。她身子不好,经不得热,只能趁现在还有点凉风时赶赶路。”
“可不是。”那检查路引的守军深以为然,“往年这时候总会落几滴雨,可今年这都交七月了,还是一滴水也没有。大中午这日头一毒起来,铁人也得化了——嘿,兄弟,你老婆可真标致。”
皇帝一笑:“多谢大哥。”
守军拍拍手:“开门放行。”嘎吱一声,百吨的城门訇然洞开,御林军整齐地列队两侧,鸦雀无声,目送着马车远出城门。
阿溪胸口怦怦直跳,待得终于出了城才松了口气:“好久不出城,没想到这里盘查得竟这样严。”
“从前也不这样。只是前些日子为防着靺鞨余孽犯上作乱,才临时又添了守军——说起来还是我叫人添的。”
“这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他让阿溪靠在肩上,“自个儿添的人,我当然知道怎样对付。”
“诶?”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他荷包中的路引,伸手将它抽出来,“你从哪踅摸的这玩意儿?”
“早就有了——喂,快还我。”他劈手去夺,可早已晚了,阿溪已将那牛皮纸制的路引打了开来。
“魏无咎?”她翻来覆去地看,上面用炭墨汁写着姓名、籍贯。
“这是你吗?”她问。
“嗯。”从她手中抽过牒片,他稳妥地放进了包袱中,“这东西不敢丢。”
“那魏无咎是什么意思?”
“随口瞎起的,谁知道什么意思。”
“我知道。”她眨眨眼,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无咎,就是没有错误的意思,你肯定记得我从前说过,没了错误,就没了哀愁。所以……有了无咎,才有莫愁。”
“全天下机灵的人都死绝了,就属你机灵。”他竟然脸红了。
“你可晓得,”她定定地望着他,“在遇着你之前,我原以为老天是不公的。”
听了这话,他心神震动,回望向她,两人情难自禁,吻在了一处。
晨曦起了,幽蓝的天边仍旧残留着些许雪亮星光,轮声辚辚,滚动在黄土官道上,酷热中驶向了远方。
不知在摇晃中睡了多久,阿溪醒来时日头已升到了头顶。天地间涌动着滚滚热流,皇帝将两侧的帘子都高高卷了起来,虽然热,但好歹通风。
她眺望窗外,巍峨城池楼宇已然远去,周遭绿油油的稻田一眼望不到边,此刻方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终于离开了那寂寞如锁的深宫。马车此时已下了官道,走上乡间小路,道旁稀稀落落植有几棵杨树,杨树毛子在安静的田野中漫天飞扬,有轻软的在逐渐向上走,慢慢就同灰蓝的天空融到一起了。
有些许杨树毛飘进车内,不小心钻进了阿溪鼻孔,里头发痒,她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声音将靠在车内假寐的皇帝吵醒了过来,他皱了皱眉:“你是冷了?这怎么还会冷?”
阿溪啼笑皆非,拉着他的手让他摸摸她的满头汗,跟他说是有杨絮飘进了鼻子才打的喷嚏。
“怎么成日里净是这般没头没脑的担心?”
“创世纪中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是为骨中骨、肉中肉,男人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珠子般爱护妻子。”他认真做解释。
“哦?”她一怔,“你还信这个?”
“不信的。”他道,“常人信信也无妨,可我是一国之君,若奉了这耶和华,可教国人怎么办?只不过觉着方才那句话在理罢了。”
他将车帘子放了下来,阳光透过布罩照进车内后就变成了暗暗的猩红色。
“我知道这前头有个客栈,现在天太热了,瞧你这一身汗,水洗似的——咱去那里吃了午饭后就歇在那儿,晚间早点睡,明日起早赶路。”
就这样她一路不闻不问,全由他带着走,中间换了一辆车,走走停停了三天才到达目的地。那是一个临近城镇的村庄,村子不大,环绕着金黄色的麦子地,成熟的麦苗结着一嘟噜一嘟噜饱满的穗子。
到了这里,他就向车夫结清了车钱带她下车。阿溪有些纳闷:“为什么不住在之前那个镇子上……那今晚,是借宿在农人家中吗?”
她倒无所谓,只是怕他住惯了繁心宫的龙榻,会住不惯农人家。
他拿过她手中的包裹自己背上,带着她往村里走:“到家了。”
她不明所以,只得跟上。村子不大,半刻钟就能走个来回,村中几间房舍都是农人所住的茅草屋,只中间建着一幢敞阔的青砖青瓦房,内外三间,四面另有砖墙将房子围住,自成院落。这可能是这个村子里地主的住处。
院前的铁门虚掩着,他吱呀一声推开院门,到了里间,又从背囊中拿出一把钥匙来插进锁舌拨弄了两下,“咔哒”一声,那锁应声而开。
“这……”
打开门后他让阿溪先进了屋,自个儿跟在她后面。屋里有些时间没打扫了,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不过一应生活用具都盖上了防尘的罩子,种类齐全,几乎什么都不用再添了。再转到坐南朝北的卧室,有一张宽阔的黄花梨架子床,镶有铜镜的沉香木梳妆台,和大大的樟木衣柜。
“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哇!”阿溪又惊又喜,心花怒放之下回身搂住了他的脖子,“我喜欢这里!”
他顺势环住她的腰,将她托举起来,犹如一支雄壮的藕段举着一柄荷花。他举着她在屋内转了几个圈,她咯咯地银铃般笑了起来。
“你先到厅上坐着,我去叫人来将这里收拾收拾。”
“慢着,”阿溪拉着他的手不肯松,“说正经的,你得告诉我这房子究竟哪来的,不然我住着也不踏实。”
“这是你的房子,周围也是你的地。”将她放在床上坐稳,他拉了一把凳子坐在她脚边,“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你听我慢慢跟你讲。大概在四年前,我接到一份折子弹劾靖西大将军——就是完颜虺的亲弟弟,侵占了百余亩京畿的地。我晓得那是靺鞨仗势欺人,可当时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让靖西将军先将地契交上,待除去完颜虺,再将它交给那将军的后人。可你猜怎么着?一查才发现,那地竟是你爹爹呼延大将军的。你爹爹既已平反,我也清楚你弟弟的事,那理应继承的就只剩你一个人了。当时你已来了繁心宫,我就寻思若直接将它给你,你不会打理,这地慢慢就荒芜了。于是就自个儿去了趟京郊找了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民,每户分给十亩地,做佃户来耕种,得到的收成四六分,然后还叫他们帮忙将属于你的那份收成兑成现银。喂,阿溪,我私自打理你的财产,你不会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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