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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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舞蹈班子是曹府中最受宠的三姨太召来的。阿溪和众舞娘由侧门入府,玉锦章穿女装驾船从水廊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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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人工于享受,这点曹钰刚来就学了十足十,所居松圃四围筑短垣,周数十里;水田尽处,溪流一带,碧波澄清,源长出园外。进得园中,一泓清池霍然入眼,有瀑注之,长约丈许,其声轰然,下激山石,如飞银花。溯溪逶迤而行,峰回路转处另藏一池,却是汩汩柔泉,寂寥无声。池中荇藻透碧,朱鱼浮泳,菡萏含华;两岸植松成荫,参差掩映,水木明瑟,为状至丽。

松圃的戏台前高朋满座,可她几乎没将曹钰认出来。因为她实在无法将这个腆着肚腩、满嘴烟臭、胡子拉碴的男人同从前那个身段挺拔、眉目朗朗,于銮仪中执豹幡的御前侍卫划为一人。

而方看见那伶人出身的三姨太,阿溪心头便突突一阵乱跳,这人容貌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彼时那三姨太正坐在曹钰身旁,翘着葱管般的小指,手中的银火拨子在身前划了一道柔婉的弧线。她自炭筒中挑出一撮火苗,恭恭谨谨地替他点上烟,那双纤巧细弱的三寸金莲则随着身体的动作,细碎而不急不缓地在椅下荡悠着。

这番伺候十分周到,曹钰舒服地眯起了眼。

阿溪脸上勾了厚厚的油彩,曹钰也没认出她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绝不多于那些年轻娇艳的舞娘,黏黏腻腻,再不复少年时的清澈。她为他叹息一声,动作加快,勉强跟上前面人的舞步。

一曲终了,管家嬷嬷领着她们下台休息。后院搭了木桌马扎,桌上有为戏子准备的吊梨汤,舞女们拿了汤匙你一口我一口轮着喝。阿溪也喝了一碗,汤里加了盐梅和雪耳,是京城棋盘街的老味道,曹钰念旧,将方子带来了金陵。

后面还有一曲,舞女们要抓紧时间换衣补妆。可这就没阿溪的事了,她已和玉锦章约好跳完第一支舞曲后在花厅见面,同去曹钰的库房。

玉锦章穿了一身缂丝栀子花蝶妆花缎绸衫,虽脸上略施淡妆,但其妍艳丝毫不下于浓妆艳抹的阿溪。女装果然一路畅通无阻,两人径直到了松圃深处。

“什么人?”有家丁发现了两人。

“奴们是司帛大人请来堂会的。”玉锦章掐紧嗓音,柔声说道,娇媚万端。

他身上擦了香粉,浓烈的香气熏得那家丁放松了警惕,他凑上前来冷不丁地捏了把他莹白的手腕:“堂会在前头,怎的跑这里来了?”

“哎哟。”玉锦章娇呼一声,“爷您别这样!我们……我们想上茅厕来着,可不知怎么就绕到这了。”

“茅厕?前头就有啊。不如我带二位去?”那人得寸进尺。

“怎敢劳烦大爷……”玉锦章娇羞地一摆手,却忽然停住了话音,只见那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脑门上立着一根明晃晃的银针。

“快走!”他沉声道,扯了阿溪的手从小路一路狂奔,终于在一处假山石后停了下来。他在某处击了两掌,轻微的嘎吱声响起,假山石中竟开了扇门,另有楼梯通到地下。进门后他点亮油灯,沿楼梯走下,阿溪才发现这下面是个密室,大约有太极殿朝堂那般大小,头顶是潺潺的流水声,阵阵流动的凉风在身边吹过,令人毛骨悚然。

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她甩开他的手,低声道:“明明你一个人也能到这里,为啥还得搭上我?我又跑不快,又不能打,岂不是累赘?”

他摇摇头:“再过一刻你就知道了。”

两人向内走去,地势逐渐往低,水流声也渐细弱了。他左右摸索着,终于在一处停了脚步,举着灯四处照了照:“就是这里。”

那是个无门的石室,室中围了一圈书架,灯光照亮之处均是一册册书籍和成堆摆放的书画卷轴。书柜旁设有木桌水凳,桌上有个紫砂贡春壶和一应紫砂茶杯,可能曹钰自己没事时也经常来这里坐坐。

玉锦章在一堆文书中翻找起来。阿溪问他:“用不用我也替你找?”

“好。”他应着,“是个紫皮本子,用的就是最寻常的奏折封子——你在皇上身边待得久,应当知道它是什么样子。”

阿溪大致想了一下玉锦章的描述,便低头动手帮忙找了起来。

未出片刻玉锦章就找了那玩意儿出来,将它郑重地封在一个油纸袋子中,递给阿溪:“这个你拿好。”可阿溪却纹丝不动,木头似的抬头望着某处。随着她的目光扬头看去,那是墙上挂的一幅宫装仕女图,看面容洁白无瑕,正是阿溪。作画者甚至避开了她脸上的短处,加以润色,较她本人更要绝美几分。画中人头偏向一侧,凝神沉思,神态似兰叶初蕊时结成的一脉脉清露。

再细瞧,留白处题写了一句木兰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极淡的笔触,在绵白画纸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抹寥然的青烟。

或许在某个夜阑人静的午夜,辗转难眠的曹钰也曾徘徊于此,整晚整晚凝睇着画像,任由自己沉醉其中。可又不知多久没再来了,阿溪伸手拭了拭画,上面扑簌簌落下一层浮灰。

“这画的怕是前厅那三姨太。”玉锦章也端详着画作,“都说这姑娘是有福的。自打两年前曹大人在楼子里见着她,就几乎将魂都给了她,恨不得把她宠到天上去——她自恃宠爱,就连盐务都敢搅两搅,可曹钰呢,他非但不惩罚她,反而费尽心思为她找替罪羊……”

可话没说完就被阿溪打断了,她笃定道:“画的不是她。”

她垂下眸子:“这画的,只是他心里的观世音菩萨。”

玉锦章愣住了,干笑一声,随即将油纸包好的本子递给她:“不管这些了。出门右转第三间,里头有个大水缸,缸里没水,你拿着它躲在里面。等人都走了再出来,一直往右走,别拐弯,有水路通出曹府。出了府后将这名册拿给教你舞蹈的嬷嬷,便算完成任务了。”

“那你呢……什么人?哪来的人?”阿溪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嘈嘈杂杂的声音自前头传来,果然有人下来了!

“你还真当曹大人吃素的?他早就派人埋伏在这门口,就等咱们进来抓现行呢。”

“那你怎么办?他们会杀了你的!”阿溪急得跳脚。

“我活着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死吗?”玉锦章神色一正,“阿溪,我自个儿想要对你说几句话,你听好喽。青鲜那边只怕会跟你没完,皇帝的人马一旦过了四川,他们就成了强弩之末,所以多半会劫了你叫你杀皇上。你听我说,无论怎样你都不能杀他,且不说他待你如何,因为只有他才能治理好这江山!我这辈子做了无数错事,早已深陷其中再难出来,可你能!切记,不要做令自己后悔之事,哪怕……粉身碎骨!”

阿溪呆住了,眼前这个人虽着女装,但此刻再也看不出半分女人样子。

脚步声已近在耳边,他把她往门口推去:“走!”

她跑出了门,到门口时却转了身,只见玉锦章死死地盯着她,眼珠子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玉锦章,你也是好人。”阿溪低声吼着,“我对不住你,此前说过你可怜的话,我收回!”

有一串串晶莹的泪珠自玉锦章眼眶中滑落,咚咚地敲打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

曹钰果然狡诈,抓走玉锦章后将整间密室翻了个底朝天,她藏身的水缸也被打开搜了一遍,她压低身子,险险避过。

寻不到其他人,曹家的兵丁在密室中守了一天一夜,十二个时辰后阿溪才得以脱身。按照玉锦章口中的路线,走着走着水就没过了头顶,她屏气泅水而上,一番精疲力竭后终于再度见到天日。

阳光照在身上,她才发现曹钰密室的水路正通着金陵城外的秦淮河。彼时有村妇在河边浣洗衣物,见河中突然冒出人来,嗷的一声扔下衣服就跑开了。

阿溪浑身湿漉漉地走回住处,在城门外看见了高高悬挂在旗杆上示众的人头。玉锦章双目闭阖、神态安详,走得十分坦然。

她将名册给了教授她舞蹈的嬷嬷,那嬷嬷看了她一眼,道:“姑娘,辛苦你了。你且等着,我去拿件干衣服来给你换上。”阿溪依言坐在凳子上等了片刻,等到的却不是换洗衣服,而是两名彪形大汉。他们不由分说在她的嘴中塞了一把麻胡桃,反绑了双手后丢进一辆车中。

猝不及防之下被绑,阿溪挣扎不得,只能乖乖地待在阴冷潮湿的车厢内。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玉锦章说得没错,他们果然不会放过自己。

那车昼夜不停地走了三天,除了吃饭和如厕外时时刻刻都在绑着她。阿溪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想带她去哪儿,只觉得周遭的空气一刻较一刻地寒冷了起来。

终于到了某处,车子停下,他们蒙上她的眼把她推入了一间牢里。

她在牢中被囚了一年。这期间通过送饭人得知,那几人竟将她带到了青鲜,此处乃是西陵王府上的地牢。此时坐镇在这里的便是吴周朝的小皇帝文胤,在关押阿溪期间,其叔文应坚守邺州,勉强维持到建元十八年便弃城而逃。丢弃了邺州,青藏门户洞开,待命渡江的寒州楚军遂蜂拥渡江,千帆竞发,百舸争流,漫江而来。

文应兵败后逃回昆明,却因内讧而遭杀害。渡江之役后,楚军借势围攻于城下,文氏王朝骨肉相残,人心涣散,终成大厦将倾之势。

年底时分,黑龙江早早上了冻,封冻的河面上甚至可以同时过十辆四乘马车。鱼把头们身着毡嘎达、大头鞋,带着靰鞡头、手闷子,在雾凇缭绕的河边叫卖着一车车凌晨时从郭尔罗斯湖中砸冰下网捕来的胖头鱼。

曾吉里颈上挂了条鲜红的珊瑚蒙镶链子,极浓艳的色彩,衬着一身银红攀枝锦雀纹貂绒大衣裳更显矜贵。鱼把头一看大主顾来了,赶忙堆起笑来起身应酬。她翻眼探鳍,选中了两尾足足重十斤的鱼,那鱼把头就立刻拿乌拉草绳来,从鱼鳃穿过,在鱼嘴中掏出,将两条鱼串成了一串儿。

她有孕在身,挺着肚子实在不便,只拿出荷包掏钱,一旁自有仆人接过鱼来妥善安置。

“夫人,今儿这鱼是炸啊还是烧啊?”仆人乐呵呵地问她。

“做个垮炖鱼头,鱼身子嘛……炸了再红烧吧。”曾吉里颇有些心绪不宁,转头四顾,白茫茫一片雪国净土,目光尽处,唯见苍林漠漠,似烟如织。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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