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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妖精的血雨

一、她为了顾正则，落入了红尘，成了一个人 “砰！” 忽然也有刀刃一样的东西击中了琅嬛阁的结界。 卫白粥抬头一看，是一只鸟。 那鸟不像是路过，而是直直地撞在了结界上，如同一支有目的性的羽箭。卫白粥忽然觉得这鸟有些眼熟，像极了一开始来迷惑自己的雀鸟，也像极了妙音。 那鸟已然撞死在了结界上，血从它的嘴角流下。结界只能挡住生灵，却挡不住已经死掉的生灵的血液。 那血直直滴到了卫白粥的眉心，没有任何腥味，如同一滴雨。 “是……妖精。” 正在恍神时，结界上又传来了撞击声。 “砰！” “砰！砰！” “砰！砰！砰！” 密集得像是攻城的羽箭，无数妖精撞向了琅嬛阁的结界，不只是撞个声响，而是拼尽了性命在撞。 有雀鸟，有飞萤，有赤蟒…… 李承云望着那些妖精，甚至认出了几个。他握住卫白粥，声寒如水：“那是时才人，那是晚嫔，那是柔妃……她们除了魅惑我，没做过什么恶事。我本想等此事完结，把她们送出宫。” 那些妖精几乎都撞死在了结界上，撞出的血渗进结界里，仿佛在琅嬛阁的上空，下起了一场漫天血雨。 苏绾本就疯癫，看到这么多的血在庭院里积成水洼，仿佛看到了东海的海浪，疯狂地挣扎。 蔓铃也被吓坏了，但她目睹了老竹的死亡，对苏绾更加珍惜。她用力地束住苏绾，哭喊着：“苏绾姐姐，苏绾姐姐，冷静一点。我们去屋子里，去屋里就没事了。” 但苏绾根本听不进蔓铃的话，她似乎又听到了涛声，那涛声几乎要将她淹没。 “救我！放开我！救我！” 苏绾语无伦次地尖叫着，然后幻化出了螳螂臂，割开了蔓铃的藤蔓。藤蔓其实就是蔓铃的身体，每割一下都如同在剜蔓铃的肉，但她还是哭喊着：“苏绾姐姐……你再忍一下。” 卫白粥想冲过去拦住苏绾，但一切都已来不及。 苏绾被死亡的恐惧支配，她只想逃离这满是血水的地方。在她踏出琅嬛阁的一刹那，她就被藏匿在一侧的秦果儿和秦仲酒抓住。 秦果儿望着血雨中的卫白粥笑，笑得天真无邪：“白粥姐姐，你总待在里面，应该很孤独吧，所以我让其他的妖精来找你玩了。” 越来越多的妖精向琅嬛阁聚集而来，如黑云一般将天都压暗了。从结界上渗下的血水越来越多，如同瓢泼大雨，倾注而下。 有些妖精的血还是热的，却浇得卫白粥浑身冰凉。 “你是要拿我当‘食补’是吗？” “这都被你翻到了？怪不得秦仲酒当时挑你去做诞生妖时，说你是万阙最聪明的女子呢。” 秦仲酒挑选的？ 卫白粥往琅嬛阁的门口又逼近了一些，她追问道：“我们成为诞生妖，是你们设计好的？” “你这么聪明，你想想为什么你和李承云能跑出重围一路跑到漠北？你想想苏晴雨一个言官之女如何能拿到玉玺奔袭到东海？董红缨家那么多虎将虎女，为何会让她保护兵符？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谢琅入漠北，成为狼妖；苏晴雨沉东海，成为螳螂妖；董红缨焚于西南密林，成为藤妖。 模糊的过往通通被抽丝剥茧。 她们以为是命运将她们拨向了成为英雄的岔路口，却不知这一切不是命运的安排。 这一切不过是阴谋中的一个环节，她们的生死，通通是被设计好的。 是秦仲酒一步步挑选出最合适的少女，利用一场叛乱，将她们送进人与妖的修罗场，只为了给秦果儿培养出最合适的妖灵，供她食用。 她想起那个夏天，秦仲酒与她对诗—— “谢小姐真乃惊才绝艳。” “秦公子才是当世盛才。” …… 卫白粥当年以为秦仲酒欣赏自己的才华，她以为两人惺惺相惜，不过都是秦仲酒挑选猎物的试探。 “秦仲酒，你——” 李承云将往外踏出一步的卫白粥拽了回来，用袖子为她遮住了血雨。不知是因为沾了妖精的血，还是因为愤怒，李承云的眼睛红得吓人：“三王之乱，是不是和你们的计划有关？” 秦仲酒看向李承云，像是无数次在朝堂上压制李承云那样点头微笑：“陛下也非常聪明。三王之乱是我母亲一手策划的，不过三王之乱最大的目的不是为了夺取这无聊的皇位。而是为了战乱，只有战乱才能将谢琅她们驱赶到正确的地方，成为最合适的妖灵。” 卫白粥忽然明白了那两本书上写的“妖灵”“向死而生”是什么意思了。将她们逼入绝境，在濒死的状态下，因为巨大的执念成为妖灵。 “那你又把我们抓回来，把之前临死的记忆还给我们，难道只是为了折磨我们？” 秦仲酒毫不避讳：“为了炼丹，你知道炼丹之前要反复捶打药材吗？让你们记起死亡的事情，就是捶打的过程。”他抓住苏绾仅有的手臂，从怀中掏出了一瓶黑色的粉末，倒在了苏绾身上。 苏绾身上瞬间燃起了一簇金色的火焰，那是金乌的火焰。苏绾的身体被金色的火焰包裹，待到火焰燃尽，灰烬之上只余了一颗青色的珠子。 众人看着那颗珠子，终于知晓了秦仲酒说的炼丹的意思。 每个生灵都是一颗丹药。 置之死地而后生，生而后死。 秦果儿拾起那颗青珠，像是吃糖一样，咬碎了那颗珠子，吞了下去。 蔓铃看着苏绾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悲恸万分：“苏绾姐姐！” 卫白粥用尽全身力气想拉住蔓铃，但蔓铃的藤蔓极长，她腰间的藤蔓已经伸出了琅嬛阁外，被秦果儿一把抓住，生生折断了她那条藤蔓。 蔓铃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血雨更甚，卫白粥几乎成了个血人。她又想起了当初舍身救李承云的那种情感，她这一生总是愿意舍身守护别人。 “秦果儿，你不就是要吃我吗？我走出来，你放了所有人，放了这些撞结界的妖精。” 秦果儿舔了舔嘴唇，笑着点头：“好啊，我答应你。” 卫白粥刚想动，卫翎就从屋子里走了过来，“啪”的一声给了卫白粥一巴掌。 “犯什么蠢？谁允许你做这个孤胆英雄了？” “翎姐……” “李承云，你把我妹妹抓紧了。当初是你没抓住她，她才死在了漠北深处。今天你若再抓不住，我就要你给她陪葬！” 卫翎脸色苍白，嘴唇却有一抹奇异的红色。 她虽然气息有些紊乱，但仍旧是一派英姿飒爽。卫翎一手拿弓，一手拿着两支箭。 秦果儿看见卫翎拉弓搭箭，笑道：“贵妃娘娘可要少用点力气，你嘴唇上的红色可是回光返照了呢。况且——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怕这弓箭吧？” 卫翎微微侧了身，也朝秦果儿笑了。卫翎一笑，众人才发现卫翎嘴里最锐利的两只獠牙不见了。 顾正则站在她的身后，手上拿着拔牙的钳子，犹自滴着血。 那是卫翎口中的血，亦是顾正则心上的血。 “你可能不知道漠北狼牙的厉害，我这牙齿，咬死过腾蛇。它的皮可比三足金乌厚多了……” 那箭与以往的箭都不相同，普通的箭头都是玄铁打造，但卫翎的这两支箭的箭头却是——狼牙。 秦果儿看见那狼牙，眉头猛然一皱。她想躲，但她远没有卫翎的箭快。 “嗖”的一声，狼牙就射穿了秦果儿的肩胛骨，将秦果儿钉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卫翎轻轻地啧了一下，显然对刚刚的那一箭不够满意。她原本是想一箭给秦果儿，一箭给秦仲酒的，但秦果儿闪躲的速度还是超出了她的预估，所以那一箭还是射偏了。 第二支箭已经搭上了弓。 这第二支箭，直直地对准了秦果儿的心脏。 卫翎死死地咬住了唇齿，这一次必须——一击必杀。 千钧一发时，秦果儿忽然停止了挣扎，反而高喊一声：“动手！” 众人都盯着秦果儿，不知她在喊秦仲酒动什么手，但秦仲酒只是偏了偏头，没有任何动作。 “贵妃娘娘！” 场上只有两个人的目光是放在卫翎身上的，一个是顾正则，所以他第一时间发现了卫翎的危险；另一个是莲舟，因为她才是要“动手”的那个。 莲舟非常快，当空气变得潮湿，特别是在血雨中，她格外快。 她手里握着一把红色的利刃，光一样地从卫翎喉间抹过。卫翎仰面倒下，喉咙间喷射出来的血与血雨交汇，红得让人颤抖。 卫翎的伤口上，赫然是一片红色鱼鳞。 莲舟袭击完卫翎，便又如同鱼一样想滑着逃出去。但卫寒戈看到卫翎倒下去，血恨涌上心头，立刻幻化出了狼身，闪电一般冲出去咬住了莲舟的脖子。 卫白粥也如卫寒戈一般，瞬间双眸染血。她冲过去抱住了卫翎，哽咽地喊：“翎姐……翎姐……” 卫翎还能努力强撑着一口气，她笑着揉了揉卫白粥的面颊：“刚刚打重了些，你晚上……晚上记得让鹦哥给你拿点冰，敷一下。” 明明生死关头，卫翎却还想着要给卫白粥消肿。 好像这只是一场游戏，第二天醒来两人还能如往常一样嬉笑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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