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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白粥冲着李承云大喊：“李承云，我以后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 李承云听到这话之后，转头轻笑了一声：“那朕岂不是要付你很多保护费？” 卫白粥听到李承云的玩笑，久违地笑了起来，那个少年没有变得污浊不堪，他还是那个干净得会逗人发笑的少年。 她的牺牲没有错付，她终于能记起当年剜肉时的心情——她相信李承云。当年的谢琅用生命相信李承云会是个明君，是个能救天下于水火的明君。 她与李承云，在十三四岁时，就是愿意生死相托的知己。 但李承云一扭头，眼泪就喷涌而出。 他的琅儿，他的皇后，终于回来了。 但这一次，要换他来保护她。
尾声
一 秦仲酒和变成三足金乌的秦果儿都被关进了地宫，秦仲酒在黑暗中也感受到了芙珠公主那种窒息的痛苦，只是这次再也不会有盗墓贼打开这座地宫。他们会永远地沉睡在地宫里。 绝望如同蚂蚁，慢慢啃噬着秦仲酒的全身。 他用力地抓着地宫的石门，在门上留下了一道道无用的血指印。秦仲酒原以为自己临死前会想着自己的伟大理想，会想到那个璀璨辉煌的新世界。 可是没有。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起了他为卫白粥煮面的那个黄昏，卫白粥从他手中接过面，笑意盈盈。平凡的生活，比任何理想，都更令秦仲酒着迷。
二 饕餮居一夜之间没了大老板，里面的厨师、打手瞬间如鸟兽散。偌大的饕餮居在几年后，成了一处无人踏足的空楼。 李承云遣散了后宫的嫔妃，也包括畅音楼上的淑妃。淑妃走出长安门的那一刻，忽然听到了极为婉转动听的黄鹂歌声。她觉得熟悉，觉得开心，一路追寻黄鹂声音，再无所踪。莲舟在琅嬛阁种的莲花被移植到了太液池，第二个夏天，太液池里开满了赤红的莲花。在莲花与莲叶的间隙里，多了数条锦鲤。 卫寒戈和顾正则都回到了漠北，顾正则将卫翎的骨灰装在了随身的酒壶里。卫寒戈没有阻拦，只是嘱咐顾正则带着卫翎多看些风景。
三 临元二十年，卫白粥和李承云分别又去了一次漠北和西南。 回漠北的时候，漠北全族以迎接郡主的礼仪为卫白粥举办了盛大的宴礼。在漠北人的心中，卫白粥重回漠北，就好像嫁出去的女儿归宁一般。 即使卫白粥已当了十几年的万阙皇后，但她仍旧是漠北的小郡主。 卫寒戈已到了狼妖的暮年，他不再挽弓，不再出征。他这一生都没有娶妻，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每天教导着后继者。漠北的后继者是一个如卫翎一般勇猛的女孩儿，卫白粥见她挽过一次弓，浑身都是卫翎的影子。 卫寒戈将当年教给卫翎的箭术，倾囊相授。 顾正则在卫翎去世后，来到了漠北。他跟随漠北的牧民四处行医办学，教化百姓和妖精。卫白粥只再见过他一次，顾正则已完全不是当年模样，他蓄起了络腮胡，在马背上挂了弓箭和酒壶。 就像——卫翎最喜欢的漠北男子模样。 西南还是多年前的模样，蔓铃从万阙回到西南后，就一直住在密林中。蔓铃的藤蔓缠满每一棵凌云树，密林中的竹鼠常常顺着藤蔓去看密林外的天光。 蔓铃看到卫白粥时，露出了初遇时的笑靥：“我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不知道跟你说些什么。” 卫白粥没有问蔓铃是不是还记得当年的事，她没有再跟蔓铃提起过任何一个故人的名字。无论是苏绾，还是老竹。 蔓铃在这里，安静地生活下去，和森林长久相安。 “你过得好吗？” “好。” “我们也很好。” 那一瞬间，西南密林里开满了细密的米色花朵。
《帝后起居录》
临元四年 冬月十六 今日初雪，天气微寒。承云畏寒，缩在被子里不肯梳洗。我怕他身上仍有懒怠之气，便出门搓雪，将手搓得冰凉，一把伸进了他的衣领。 承云被惊醒，却也无可奈何。他坐在床边穿鞋，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孩子一样委屈：“明明还可以再睡半盏茶的。” 我在书桌前一面整理他的奏章，一面念：“你往常三更就起了，谁叫你昨晚睡那么迟？” “迟”字刚出口，我就发现原本半人高的奏章都已批完。他昨晚根本没有睡，只是在我醒来前，佯装陪我躺了一会儿。 再转身看承云时，他已梳洗完毕，连腰带都一丝不苟地别好了玉环。他笑道：“知道了，我的皇后大人。下次一定早睡早起！” 天蒙蒙亮，阿云踏雪而去，像是一盏照亮万阙未来的灯。 那是我最爱的——明君的模样。 ——《皇后起居注》 江北出了一件冤案，牵连数十户。为了此事，朕连夜下了三道急令。忙完这一切，已近三更。琅儿在床上轻哼了一声，朕知道她该醒了。 琅儿其实极爱睡懒觉，但她总怕朕当年装昏君装成习惯，懈怠了朝政。所以她每日都强撑着早起，监督朕按时上朝，每日记下思考心得。 朕曾许诺，今生琅儿闭眼前睁眼后，都能看到朕在她身旁。 所以朕立刻躺到了床上。 算了时辰，还能陪她再躺一盏茶的时间，朕过去揽住了她。烛火幽莹，她不自觉地往朕怀里钻了钻，舒服得眉角都露出了一小撮狼毛，如同雪落眉上。 她醒来时，朕忽然起了孩子心性，假装赖床。琅儿比朕更加像个孩子，出门采雪，想用凉意将我唤醒。 琅儿指尖有初雪新梅的香气。 但朕只怕琅儿着凉，只想快点将她的手焐热。 ——《承云手札》 临元六年 八月初一 我虽不怎么饿了，但多年养成的贪吃习惯仍旧改不了。中秋将近，宫中开始准备各色桂花吃食。 但大多吃食都要先将桂花采集，再晾干，最后制作。我被那满宫的桂花熏得心痒痒，根本等不及御膳房准备妥当。于是我溜到了清秋宫，那里有宫中最大的一棵桂花树。 清秋宫已久无人居住，我全然忘记了皇后的身份，只当自己是在漠北攀爬胡杨，爬上了桂花树。 桂花如一位垂暮的美人被我惊扰，倏忽间落下了千万花瓣。桂花花瓣极小，仿佛黄色的星屑，飘飘扬扬落了我的嘴里。 桂花清甜，甜得我忘乎所以，踏上了最软的枝头。枝头支撑不起我，“咔嚓”一声断开。 我本以为会重重地摔一跤，却没想到跌进了承云的怀里。 他望着我笑，为我掸去了嘴角的桂花花瓣，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来偷吃了。” 我手里攥满了桂花，忍不住想跟他分享：“新鲜桂花也很好吃，你也尝尝。” “好，我也尝尝。” 承云笑得狡黠，然后俯下了头。 那是一个如桂花般清甜的吻。 他痴痴地笑，望着我的眼睛说：“真好吃。” 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讨女孩欢心的话，不过……还挺有用的。 ——《皇后起居注》 下朝回羲和殿时，宫女慌慌张张说皇后不见了。朕心里一惊，时至今日，朕仍旧怕这是一场梦。梦醒后，琅儿如同云烟一样消失，而朕还是孤身一人。 好在宫人很快发现了琅儿的踪迹。堂堂万阙皇后，竟跑去清秋宫偷桂花吃。 朕站在清秋宫门口，看见桂花深处，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琅儿的笑靥，仿佛最璀璨的那朵花。 清秋宫的桂花，是朕父皇和母后年轻时种的。朕记得父皇给母后在桂花树下搭了一个秋千，母后荡起来时好似勾起了满树芬芳。朕记得就是在这棵桂花树下，朕向母后求下了与琅儿的婚事。 “谢家那个孩子，是个好姑娘。可你们还小，要携手走过一生是很难的事，还是再等等吧。” “儿臣已经思考清楚了。” “你现在能思考什么？许她一个皇后之位？对于女子来说，这远远不够。” “儿臣想好了，以后也要种一棵这样的树，在树下为她摇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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