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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绣品之谜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很多时候自我辩解是徒劳的，后悔也是徒劳的。很多时候在想，要是当时是我，要是当时我也能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或许他那双眼中只存在一人的那个人会是我。
吴烈鸢喝了两杯红酒，还是不能入睡，“很多时候”便都在这两杯酒的时间内了。她甚至自己都在怀疑，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我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虞美人也真是奇怪，明明指婚给了李一竹，为什么还要和金志良亲近？她这是疯了不是？
疯倒是没疯，像是魔怔了。虞美人虽性情温和，从不做出格之事，但这深闺大院的女子即便是不多见于世面，也非没有主见。虞美人骨子里还是倔强得很，有时候连虞守义都难以说服她。比如今日之事。
她给了一个不足以信服，但尚可接受的理由，而期限是五日。
金志良都忘了在会场上替虞小姐量身的时候，她各处尺寸是多少，他那皮尺压根就没敢勒压在她身上。浑浑噩噩的下台，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虞老爷大手一挥赠送的角楼。
家具一应俱全，王管家微笑着将钥匙塞到瞠目结舌的金志良手中后便离去了，忽然又想一事，道：“金公子上次说的子清姑娘，原名木子清，家族世代为贼，但也不是一般偷鸡摸狗之辈，她向来喜用诈骗手段。最近石湖那边出了几起婚骗案，有可能是她所犯。金公子放心，只要她没出苏州，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那天金志良正在缠线，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虞家真是有钱，自己想要的布料、针线、配饰，甭管要什么，只要一句话，没过半个时辰便会送来。傍晚的徐徐凉风从大门拐入，吹进了内屋，捎来了拎着一篮子糕点酥糖的虞美人。
金志良忐忑的说：“一件完美的旗袍，需要最精准的测量，体长、肩宽、胸围、腰节、臀围……台上并未给小姐量出个具体……”
虞美人笑了下，张开手臂，俏皮地说：“来。”
金志良努力不让自己的动作显得那么猥琐，拉胸线，提臀线，收腰线，他尽量控制着力度，减缓不可避免的肌肤之亲。
“可老子量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啊！无论环肥燕瘦，无论是半老徐娘还是豆蔻少女，没带这么畏畏缩缩的！金志良，不要怕，不就是量个尺吗，使点劲啊你！”金志良内心的斗争都可以排好几出戏了。
世人皆知，若要做一件完美的旗袍，量身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全身上下三十六处，不差分毫。旗袍神韵在于体现女性曲线，勾勒线条，正所谓“贴身不贴肉”。更有甚者，量出四十多个数据也是常见的，一把软尺，一个束腰，严谨的老师傅还会让顾客换上店内衣服再行测量，以求精准。
不说脱个精光吧，可最起码得把外衣脱了，否则无法……
当月光掠过眼际，金志良瞪目哆口，恍惚不能自已，她站在离自己三尺开外，一件一件脱落衣裳。月光如此娇羞，蜷缩了一角，而这角的光环却是全抹在了她的身上，那熠熠发光的身体，光洁如玉又妩媚惹人，仿佛每一寸的肌肤都吐气如兰，体香弥漫了整个房间，沉淀了这个寂静的夜。
还好，还好她还穿着内衣内裤，金志良多么害怕那件可怜的小马甲要是也一同滑落了，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白月光，翠竹影，摇曳烛火，虞美人。金志良知道这辈子活多久都不够抵上这一夜，他只求时光能走得慢点，慢点，再慢点。好让他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哪怕日后无缘再见，这个画面也当作一生美梦。虽是无耻想法，却又不舍摒弃。
上海那边有位做旗袍的老师傅，当真是艺术品一般，女子寻他做衣裳，有时可真要脱个精光，力求完美，又或许是自己太低估这世间爱美女子了，脱件衣裳也许并非一件天大之事。
呸呸呸，虞小姐绝对不是这样随便的人！她是为了艺术，她天生的衣架子，她就是为旗袍而生的，她必须得这么做！这样想着，金志良心里倒也舒坦多了，起码保住了虞小姐冰清玉洁的形象。
时而咬着皮尺，拉出她的双臂，抬起她的下巴……渐渐地，他也进入了专业的状态，细心记录着数据，如此身材，真是美妙至极，手指触碰之处，激荡连连，莲花都绽开了。
丝绸作料，线为金丝，金志良开始没日没夜地赶工，力求每一针每一线都能做到极致。她时不时会来查探进度，看到旗袍渐渐成形，她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这和谐的画面，倒是有种牛郎织女的味道。可惜金志良不是牛郎，虞美人也不是织女。不过索性他们不是，至少目前还不是，否则这种变态般的折磨，搁谁都受不了。
闲暇之余，她带他听戏，教他刺绣。他替她穿针引线，为她费尽心思。一日时光便如青鸟徘徊于亭台楼榭绿荫丛中，偶尔停滞不前，偶尔起舞欢歌，好不快活。
这段时日里，没有虞守义，没有李一竹，没有四梅，没有吴烈鸢，没有任何人，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海棠姑娘在茶楼中弹着琵琶，说噱弹唱珍珠塔，吴侬软语，面风传神，令人陶醉其中。
虞美人说：“《珍珠塔》的故事源于此地，你才华横溢，将来定能像方卿那般出人头地。”
方卿？金志良内心一万个不赞同，俗话说人生有三喜“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方卿这倒霉鬼，在洞房花烛夜那晚，两个老婆都跑不见了，只能自己独守空房，这得多尴尬呀，自己是万万不能当的。
金志良手中的紫砂茶杯刚送到唇边，茉莉茶的清香正在酝酿，明明想解释些什么，但还是闭上眼，抿了口茶，不再言语。跑堂的走来，端上一碟金丝蜜枣，道：“金公子，请慢用。”
虞美人一愣，笑道：“你点的？你喜欢吃这个吗？”
金志良深藏不安神色，面带笑容道：“是，甜蜜枣，偶尔还是会尝一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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