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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虞园兵变

“啪”一把马牌撸子手枪重重地拍在虞守义的那一桌上，齐督军大马金刀地坐下，也不顾卫生不卫生，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啧！汉口来的汾酒就是够劲道啊！虞老板，是享受人啊，听说今日是你女儿订婚之日，恭喜恭喜。”

“不敢不敢，齐督军您能够……”虞守义无可奈何的赔笑道。

齐督军忽而一拍脑门，喊道：“那啥，那两个人死了没啊，我怎么就忘了这是虞老板的下人啊！瞧我这记性，哎！”

“回督军，死了。”裴副官笑道。

“哦，死了啊。那，那啥，虞老板，你要是缺人，这三十来号兄弟里，随便挑两个，就当顶替他们吧。”

“督军，您这是哪里的话，那两人狗眼不识泰山，活该受死，虞某还得感谢督军您替我清理门户呢！”

“哎呀，那多客气，哈哈，虞老板客套了啊！那啥，刚是在喊啥呢？谁喊的十万啊！”

大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静得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急促而恐慌，没有人敢动弹，也没有人敢大口吐气，大家都默契地扮演起木头人的角色。唯有一人，吴志雄端坐抿茶，视周遭如无物。金志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难不成是你这贼人通风报信，让他们闯了进来？

“是那个人！金志良！”李一竹指着金志良大喊道，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这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和嘶哑，好似一只被掐住了嗓门而拼命挣扎的公鸭子。

虞美人目光顺着李一竹手指的方向看去，慌乱而不安，果然在大厅的尽头，看到了目瞪口哆的金志良。她下意识地撇过眼神，内心波澜，他，他怎会出现在这里？刚那不要命的话，真是他说出口的？

干你娘的孙子唉！金志良叫苦不迭，这姓李的小子到底得有多恨自己！

“金志良？没听过，是干什么的？”齐督军饶有兴致地瞧着那穷酸模样的年轻人，实在猜想不出他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孩子，口气居然这么大，十万，够我买架不错的飞机了。

众人这才有了借口将目光从地板移至金志良身上，趁机轻微扭动了下僵硬的肢体。大部分人已经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那个比赛中的小裁缝么？梁秋的关门弟子。看来，虞小姐身上的那件无袖及膝旗袍，就是出自他的手吧，还真别说，单这手艺，在吴县一带，也属上乘。求是服装店，实在是藏龙卧虎之地。

江海生适时的俯身在齐督军耳旁，嘀咕了一阵，看着齐督军的脸色由惊讶到皱眉，再到舒展，再到惊喜……

“原来你小子，是金清仁的私生子啊！怪不得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呢！哎，瞧我这记性，金老板都死了这么久了，我居然还不知道他竟留了个崽子在这世上啊！”齐督军恍然大悟道，再瞧那年轻人，剑眉中的那道戾气，和二十年前的金清仁是多么的相似呀。

仿佛被剥光了衣裳，赤裸裸的站在这地，金志良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有匪夷所思的，有震惊愕然的，有不可置信的，也有黯然伤神的那一人。

“逮起来。”齐督军抬手一挥，霎时间，三十几个枪口齐刷刷对准了金志良，吓得同桌的四个老头慌忙后退几步，暗骂，这个贪吃又口碎的煞星啊！

“这里面有误会吧，金兄是个侠义人士，白天的抢劫之事和他无关！”

有人起身袒护，敢在这个时候这做出头鸟的，其胆量可堪比一身虎胆赵子龙，而他正是替金志良击退五个天津卫土棍的赵千书。话音刚落，他身旁的男人一把将他拉回座位，低声呵斥道：“坐下！有你什么事！”

此人便是饮马桥的盛和旗袍店大老板——赵应龙。而这赵千书便是他与二房楚雅之所生的儿子，赵家大公子。再看这赵千书基本也就放弃继承他父亲的模样，一门心思发扬着他母亲的姣好面容，长得那叫一个白净英俊、风度翩翩。

齐督军权当没听见，轻哼了一声，瞧了一眼那瑟瑟发抖的赵应龙。赵应龙可就惨了，暗自拂袖拭去渗满额头的冷汗，看来刚喊价的筹码又得翻上好几倍了。

金志良还未来得及向赵千书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就被迎面走来的四个士兵给震慑住了。当他脑中正在极尽可能的思索着脱身之计，身旁一老头终于按捺不住惊呼道：“你，你是清仁半路带回来的那小赤佬？你……你是那个柳画眉的儿子！”

“对。他就是金清仁在妓院捞走的那个小娼妇，柳画眉的小杂种！金清仁也算一世聪明人，可惜世事难料，谁又知这小杂种是哪个风流客播下的种呢？哈哈。”沉寂已久的吴志雄终于放下了茶杯，鄙夷的大笑道。

对于名震江南的金清仁的家事，大部分人都不甚熟知，但吴志雄了解，又何止是了解，简直是了如指掌、烂熟于心。天下人只知金清仁和吴志雄两人明争暗斗三十余载，却不知既生仁何生雄的悲哀，只要金清仁还在世一日，吴志雄便要忍受排行第二的郁郁心结。而今，金清仁已死，跻身江南第一家族的吴志雄再无对手，内心虽偶有寂寞，但终究是扬眉吐气，也不会吝啬能够刻薄金家的每一个机会。

“你才是杂种！”金志良咬牙切齿地骂道，他已被气得血脉偾张。要知道活在“私生子”这个名号下已经让他显得有些自卑，连自己都不敢回忆的身世，这下却被吴志雄刨得一干二净。柳画眉是个妓女吗？不是！她说过的，她只是在“梧桐雨”一个厢房内唱戏，与父亲结了缘份！她不是那个地方的人！她只是……只是碰巧正好在那里……

父亲为什么不愿接她回金家？那是因为，他怕他大老婆，怕那个母老虎啊！

苍白无力的自我安慰还未结束，左右两只强劲的手掌已伸了过来，像铁钳般牢牢锁扣住了他的双臂。

“啊！”金志良彻底被激怒了，大吼一声，声如惊雷，反手两枚刺针如毒蛇吐信，闪电般刺入那两个士兵的手背上，那两人痛苦的呻吟声还未消去，金志良已脱身后窜。

今日要么被打死，要么杀了你们再被打死！

“有意思，有意思！打残他……”齐督军又饮了一大杯酒，忽然上半身僵直，如痉挛一般，看来是在享受酒精带来的麻痹与刺激，继而如释重负的虚脱了，才再吐出剩下的字句，“别打死，我要活口的。”

最近的两个枪口下移，瞄准了金志良的双腿，“咔嚓”，子弹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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