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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命中注定
朝阳喷薄，甪直内的小桥流水人家那屋上片片青瓦被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轻纱，瑰丽而悠长。
求是服装店，后院的庭院中，橘子树上飘下一片残缺的落叶，轻轻地砸在金志良的脑袋上。而他，依然跪得纹丝不动，似睡非睡地睁开了眼。
“醒了？”梁秋已喝了两壶早茶，见金志良不言语，他也不气，反倒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好，竟然自己动手斟起茶来，不急不缓。
“师父，知事蒋夫人的牡丹云锦披肩制作完成，王家粮米铺的墨雅素长袍制作完成，林家的仙鹤寿衣全套制作完成……”梁破军走进庭院内，朝梁秋禀报道。
“林家不是前日才下的单子么？”梁秋问道。
“是。但是林家大儿子昨日跑来，给了五个银元加急费。说他老母绝对熬不过今晚。”
“合理。”梁秋抿了口茶，又道：“蒋夫人那件衣裳，牡丹有些艳了，她生性雅致，不合适啊。你回去拆线，调低一个色号，重新绣上。还有王老头那五短身子，驾驭不了那件素袍的长度，往上滚边三公分，别让它盖了鞋跟。”
“是。”梁破军低头应道，转身离开。
随后，梁沧海甩了甩辫子，走了进来，朝梁秋禀报道：“师父，栖霞染坊一事，弟子已查明细。”
“说说看。”梁秋又闭上了眼，整个人开始半躺在藤椅上，每每遇到一些令他感兴趣之事，他都会这般放松，他需要用这样的状态来做出判断。
“昆山的货仓就在锦溪镇，靠近澄湖一岸，那里较为偏僻，占地九至十亩地，分为甲乙丙丁四个分仓，形如民房，各有一钢铁单门，每个分仓里住着十来个人，有搬运工、仓管、打手。还有那个隐蔽染坊，就在丁字号分仓内，里面只处理南京云锦、苏州绵绸，染色只配绿、绯、绀、红、瑙、五色，花纹不详，看不出那模具的纹路……”
“云锦可不用模具，不然就毁了。他们有画师临摹，绣工刺绣。说说运输。”
“是。结合三师兄给我的信息，弟子又跟踪了两天一夜。弟子发现，原料走陆运时，从南京进京沪铁路至苏州站，再用货车送至震泽。走水运时，货轮走南京，进长江至镇江，转京杭运河再转頔塘河，最后到震泽。其中昆山的货直接从澄湖走，转入吴淞江，进入吴江、震泽。走这条水路时，全权有沈家大公子沈宁负责，昨夜就在澄湖中……”
“昨夜……那男的是沈宁？”金志良再也忍不住，发问道。
“是的。”梁沧海应道。
“四师兄，昨晚我差点被他们害了！”
“我知道。我就在船上。”
“你大爷！那你怎么不救我，我差点就死在湖里了！要不是沈什么那小子出来解围，我恐怕……”
“解围？我若不在那船上，你以为沈宁会放过你们？”
金志良听闻，一身冷汗，江湖险恶，原来不是侥幸啊。
“说说那染坊的师傅。”梁秋打岔道，他丝毫不关心昨晚发生了什么。
“是，师父。昆山的师傅，四十六岁，姓冒，名文良，绍兴柯桥人士，老家有一妻二女，除清明、除夕回家之外，其余时间均在丁字号分仓的染坊内。暂且，就这些。”
“嗯，知道了。去吧。”梁秋微微睁开了眼，他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了。冒文亮啊冒文亮，你果然在那。
“是，弟子告退。”梁沧海躬身一礼，退出了庭院。
庭院内又只剩下这师徒二人，梁秋又眯上了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金志良跪得双膝打转，饿得眼冒金星，他快撑不住了，但他不能求饶，更不能认输。这老头不就是想要我开口求饶么？小爷我今儿个就跪着，就不起来了，看谁能憋过谁，有本事你让我跪死在这里！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着吗？”梁秋打了个浅浅的哈欠，问道。
“不知道。”金志良生硬地答道，老头问话，不可不答。
“其一，除非我点了名，否则谁也不准带外人进来。其二，一旦出了这个门，没带回来有价值的东西，就得受罚。”梁秋漫不经心的饮了口茶，教训道。
“可弟子正在被通缉，这不是想回来和师父您商量对策么？”金志良很清楚求是服装店的规矩，立马解释道。
“今早，你的通缉令已经解除了。齐督军死了，外头正在打仗，没人在乎你。”
“啊？死了？这么快！大师兄干的？”
“他在店里做绣活，没空替你收拾那破局。是江海生杀的。”
“狗咬狗，黑吃黑啊！”
“其三，你沾上了麻烦，自己浑然不知，还花了大部分时间和女子厮混，我很失望。”
“哪有！除了被通缉之外，没惹什么麻烦啊？我也没有和女人厮混啊，我和虞小姐是正当关系……”
“很多人以为，《姑苏繁华图》绣品和你有关联。”
“什么图？等等，这个玩意……好像听过，啊！价值连城的那个刺绣图！”金志良跳起来惊呼道，“可我都没见过，和我有什么关系？”
“跪着。”
“是！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师父您见过吗？”
“《姑苏繁华图》啊……乃是一幅‘商贾辐辏，百货骈阗’的苏州市井风情图。全长十二米多，自灵岩山起，由木渎镇东行，过横山，渡石湖，历上方山，介狮和两山之间，入姑苏郡城，自葑、盘、胥三门出阊门外，转山塘桥，至虎丘山止。这画中约有一万两千余人，近四百只船，五十多座桥，二百多家店铺，两千多栋房屋。”梁秋仿佛正对画而诵，描绘得栩栩如生，让人身如其境。这归功于梁秋生平最大嗜好，便是收藏各朝各代的奇装异服画册，尤其是宫廷中皇族服饰，当然有假有仿，毕竟宫廷画师的真迹难寻不说，黑市价格也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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